“哪儿能呢。”沈醉疏失笑道,“光靠海盗劫掠哪儿能维持这么多人的生活,扶桑本土和我们中原其实并无区别,男耕女织,也都是普通百姓,倭寇虽然烧杀抢掠,可却不会在本土作乱,海盗船归岛,一下船,那些海盗也都是有家有室的。”
“我还以为扶桑人都是茹毛饮血,全民皆匪呢。”荆蓝听得目瞪口呆。
“要是那样,那些落难的中原人哪儿活得下去。”沈醉疏翻了个白眼,又道,“不过,那时候扶桑混乱得很,一个海岛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势力互相征伐,简直比西域那块儿还乱。”
“说得我都对那个能统一几十个势力的女人好奇了。”秦绾道。
“所以,要是冉秋心自己去扶桑的话,还不好说,可若是就派几个人……”沈醉疏摇摇头,“扶桑人天性嗜血,狼子野心,断然不会俯首听命于人,冉秋心若是在北燕遥遥指挥,哪天被反咬一口完全不出奇。”
“那么,如果我想控制扶桑呢?”秦绾沉吟道,“有什么建议吗?”
“杀。”沈醉疏回答得毫不犹豫,“水军上岛,先杀,把他们杀怕了,然后迁移中原子民,与扶桑人混居通婚,一步步废除扶桑的语言、文化,过个几十年的,世上再无扶桑。”
秦绾眨了眨眼睛,看着沈醉疏有些发愣。
“不对吗?”沈醉疏迟疑道。
“对、太对了。”秦绾点头,很新鲜地道,“就是没想到沈大侠还有这见识。”
“看不起我是不是?”沈醉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还有,每次听你叫我‘沈大侠’,我浑身寒毛直竖。”
“噗哈哈……”秦绾忍不住笑出来。
她喜欢叫一声“沈大侠”当然不是因为交情生疏,不过就是和叫苏青崖“苏公子”一样,打趣罢了,只是沈醉疏远没有苏青崖的免疫力。
“说真的,你想攻打扶桑?”沈醉疏正色道。
“南楚已下,很长时间里东华都用不着水军。”秦绾嫌弃道,“让言凤卿那个混蛋闲着走马遛狗也太便宜他了,不如把他丢去扶桑,过个十年八载的,最好娶个扶桑女人,留在那儿当姑爷算了!”
“这主意好!”沈醉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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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接风洗尘,不过秦绾最终也就是叫上了顾宁,加上执剑和荆蓝,一行人在锦川城中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
因为时间不早了,酒楼也没了雅间,秦绾也懒得惹是非,就在二楼角落里找了个位置。
“龚岚那小子,迟早要被人摸到床上砍了,太会拉仇恨了。”听着执剑讲京城发生的趣事,沈醉疏摇头叹气。
“这点,言将军才该深有体会。”顾宁道。
“说起来,言凤卿脾气挺好啊。”沈醉疏灌了一杯酒,好奇地问道,“我看他就跟你过不去——你到底怎么他了?”
“把他强了你信不信?”秦绾笑。
“噗——咳咳……”沈醉疏差点被酒呛死,“好好说话。”
“不信啊?”秦绾很无辜。
“你家王爷那个醋坛子怎么还没弄死言凤卿。”沈醉疏没好气道。
秦绾摊了摊手,给了执剑一个眼色。
执剑倒是很开心地把红袖楼那段公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沈醉疏无语。这夫妻俩也是不是太彪悍了点……好吧,李暄自己都不在意妻子扒别的男人的衣服,他操什么心。
“明明王爷也是在场的,姓言的混蛋只找我一个人麻烦,果然是欺软怕硬。”秦绾毫不在意地又给言凤卿扣上了一话的声音,下面的人都下意识地看过来。
余啸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脸色都很不好看。
摄政王妃居然和言凤卿的副将在一起——于是说,所谓的不合仅仅是演给他们看的一场戏?而他们却都傻乎乎地一头撞进了陷阱里。
当然,秦绾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只会说一句,你想多了。
她和言凤卿,私怨归私怨,公事归公事,互不相干。
“沈、沈大侠?”为首的一个青年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
沈醉疏的玄铁箫太出名,就算不认识他的人,只要看到那把武器都很容易认出来,何况他和秦绾出来叙个旧,也没带上在军中使用的那把长刀。而这时候,在江湖中,沈醉疏也就是消失了一阵子,他在军中的地位还远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认识的?”秦绾问道。
“不认识,不用看我面子。”沈醉疏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说道。
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认识他而他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会知道那个姑娘还是因为顾月白曾经提起过的一件闲事,所以看到顾宁的反应就想起来了。
“是南宫世家。”顾宁无奈,硬着头皮道,“是锦州这边的江湖世家,南宫庄主只有一个女儿,不过徒弟收得不少。”
“是宁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芸儿啊!”那白衣少女一脸的惊喜。
秦绾只觉得肌肤上的汗毛都抖了抖,大夏天的仿佛吹过一阵冷风。
顾宁被这甜腻娇憨的嗓音叫得浑身一抖,默默地调整了一下执剑的身体用来遮挡自己。
“……”执剑无语,特么的这样的女人老子也消受不起好么!
“桃花债?已经是桃花劫了吧。”荆蓝嘀咕。
被这样的女人缠上,简直是灾难。
“听说前年南宫杰亲自上半月山庄提过亲,被月白拒绝了。”沈醉疏一耸肩。
“顾庄主英明!”执剑脱口道。这要是答应了,简直是坑儿子啊!
“可是,连个默契都没有,女方就主动上门提亲,这是有多嫁不出去啊?”荆蓝再看南宫芸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同情。
“你!”南宫芸一顿足,眼睛一眨,眼泪竟然就这么掉了下来,带着哭音道,“我又没得罪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秦绾只觉得大开眼界。这说哭就哭的本事,怕是只有专门训练出来的那些女子才能与之相较了,也是一种本事。
“这位姑娘,你要向师妹道歉!”一个少年大声道。
“我说错什么了吗?”荆蓝一脸的无辜,“本姑娘可不是没教养的山野村女,是正经拿着朝廷俸禄的女官,教导一些民女规矩也是分内职责。”
她对那个说哭就哭的南宫芸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欠奉,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装出来的可怜模样,也就那些不长眼的男人才吃她这套。何况,若只是提亲被拒,顾宁不会这样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肯定还有更奇葩的。
“余将军,这里是怎么回事?在酒楼聚众斗殴,误伤了百姓,你可担待得起?”秦绾直接指了指那把还整个儿嵌入了天花板的军刀。
“启禀王妃,是这些刁民大放厥词,侮辱官军,末将依法拿人,谁料他们还拒捕!”余啸这次非常理直气壮。
不过,秦绾也明白,事情肯定不是余啸说得那么简单,南宫世家的人也不傻,怎么会在锦川城内直接侮辱官军,八成是这几人谈论起最近的战事,发了几句牢骚,声音又大了点,不巧被心情不好的余啸听见了,借题发挥。南宫世家开始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军中将领,又都是年少气盛,几番争吵,于是就闹大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南宫芸,眼泪都忘记擦了。
原本以为,和沈醉疏、顾宁一起出现的,肯定是江湖上哪派的女侠,虽然秦绾是已婚的打扮,也可以是少门主的夫人之类的,然而,那个少女说,她是女官。那些将军又称呼那个妇人——王妃!
就算是平民,至少也知道一个王妃的身份有多高,何况,如今锦川城内也就这么一个王妃。
“请王妃秉公处理。”余啸身边的赖成德大声道。
看得出来这一行人和摄政王妃身边的人有点儿瓜葛,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妃偏袒那些贱民!
“就是有你们这种杀不了敌只会对我们凶的将军,那几个村子才会遭了灭了一句。
“那么,你们就编入齐将军麾下吧。”秦绾微一沉吟,顺手指了指。
“啊?”下面的两方人一起傻眼。
秦绾指的齐森也是一名偏将,和赖成德同级,之前一直没说话,也没想到这事居然就落在他身上了。
而南宫世家一边就急了,他们刚刚和这几人打过一架,编入这人麾下,不会被公报私仇吗?
“有意见?”秦绾淡淡地问道。
“没有。”南宫旭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事情已经闹大了,若是这个姓齐的将军公然报复,那他们也就有理由离开了,其他的只要自己小心行事,料来无妨。一路行来看到倭寇造成的惨状,能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很好。”秦绾满意地点头,总算还有个拎得清的。
“王妃。”南宫旭拱了拱手道,“军营之中女子甚是不便,能否……请王妃帮忙安置一下小师妹?”
“嗯?”秦绾挑了挑眉,却见南宫芸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狂喜,白皙的脸蛋明明写满了愉悦,偏还要故意装出几分羞涩,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没好气道,“本妃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就看南宫姑娘娇生惯养的模样也当不了丫头。若是不愿去军中,在锦川城中找家客栈住下便是,费用不用南宫家负责。”
“我去!”南宫芸一急,脱口而出,又拉着南宫旭的衣袖撒娇,“大师兄,带我一起去吧!我也可以杀敌的!”
能靠近那个王妃当然好,肯定有机会接近宁哥哥的,可若是留在锦川城,那就真没办法了,还不如先跟着南宫旭呢。
南宫旭怔了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又有些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芸儿也长大了,很好。”
何况,王妃的话说得很明白,想跟着她,只能是侍女的身份,可小师妹自幼便是义父和众位师兄弟千娇万宠长大的,不说她面子上下不来,就算她肯,怕是也做不了什么。
楼梯上的几人互相看看,望着顾宁的表情都在憋着笑。
这姑娘哪是什么懂事,分明就是冲着这儿来的,也就南宫世家那些眼瞎的觉得这个小师妹那是娇憨可爱。
送走了一行人,官军也随之撤退,齐森也跟着去安置了,只留下余啸和几个人站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离开。
“抱歉,本来说是接风洗尘,不过看起来也吃不下去了。”秦绾回头道。
“没事,过几日回来吃庆功宴就是。”沈醉疏笑道。
“见过王妃。”见他们下楼,余啸不得不上前见礼。
“虽说非战期间,不禁将士出入酒楼,但还是少喝点。”秦绾瞥了他们的桌子一眼,平静地说道。
余啸咬了咬牙,只想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只能跑到酒楼喝闷酒的地步!
“沈将军原来也是……王妃旧部?”赖成德忽然说了一句。
“不是。”回答的是秦绾,“这位……是本妃的挚友。”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几人听完后半句,差点被噎死。
“回去了。”秦绾招呼一声,当先走出了酒楼。
“对对,回去说说,这烂桃花债是怎么回事!”被当了好一会儿挡箭牌的执剑揪着顾宁不放。
“我……”顾宁一脸的求救,
只可惜,前面传来秦绾轻飘飘地一句话:“本妃也想听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