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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如意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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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询则在同时眼睑微垂, 调整心绪。再抬眼时,心绪平静无澜。

怡君看到他穿着一袭藏青色锦袍, 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面如冠玉, 剑眉漆黑, 眸子特别明亮, 眼神直接、锐利。像是在看人, 又像是在看眼前人的门第、背景、性情。

二十余年宦海沉浮, 最常面对的是尔虞我诈, 时有冷酷强悍的手段, 面对人的时候, 就算再注意, 细微处也不能完全符合当下这年纪。这一点, 程询是知道的, 便有意缓和气氛, 对她颔首,微笑。

怡君回以微微一笑, 在他几步外站定,屈膝行礼,“廖氏怡君,问程解元安。”

程询拱手还礼, 语气温和:“在下程询。幸会。”

是温然如玉、谦和有礼的做派, 但怡君没忽略他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她想, 这大抵是个性格矛盾的人,而矛盾通常意味着复杂。

叶先生听到两人言语,回过神来,走到程询近前,笑道:“这幅图实在是好,方才真把我震住了,生出几多不解之处。”

“怎么说?”程询做个请的手势,与叶先生转身落座。

“先不说。”叶先生笑意更浓,“我得考考学生的眼力。”转头吩咐怡君,“难得的佳作,要用心看。”

怡君称是,转到南墙前,凝神望向那幅画。

画中景致惊艳了她:枫林晚照,红叶似火,林荫路尽头是拱形桥、小河流,再远处,是起伏的山峦。

枫树的树干遒劲,枝繁叶茂,光线有明有暗,颜色有深有浅;

辗转在半空的红叶轻盈飘逸,掐掉叶柄就能飞似的;

小河波光粼粼,映着五彩霞光,岸上有供人垂钓的藤椅;

远山巍峨,形似含笑,又有秋日暮光下的沉静寂寥。

一幅画中,融合了多种纯熟的技巧和手法,轻灵、厚重、朦胧、鲜活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繁复的画,也只有功底特别深厚的人敢作,各种技巧、手法不相伯仲,方能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否则,一准儿露怯。这也是大多数人专攻一种事物、景致的缘故。

如果事先不知出自谁人之手,怡君一定以为是功底在二三十年往上的名家所作。

她忍着没转头看程询。

就算是天赋异禀,但他兴趣广泛,哪一样都要占据时间分散精力。最重要的是,两年前,叶先生曾带着她看过他的水墨,那时已经功力不俗,但比起眼前的,真不够瞧。

两年时间,就能精进到这地步?要是这样的话,他倒是真担得起奇才的名声,除了心服口服,还有点儿被吓到了。

这时候,程福走进门来,对叶先生娓娓道:“有伙计送来了书桌、书架、座椅、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摆件儿,是夫人和大少爷的意思。别的好说,只是书桌书架较重,需得小的几个抬进房里,却不知安置在何处。先生,您回房瞧一眼,吩咐着小的行事?”

“这是怎么说的?”叶先生笑着站起身来,对程询道,“贵府也太周到了,实在是受之有愧。”

“应当的。”程询一笑,“要不要我过去帮把手?”

“不用,不用。”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她怎么敢吩咐他做这等事?叶先生道,“我去去就来。”

程询亲自送叶先生到门口。

怡君隐隐听到言语声,只当是叶先生在和程询闲谈,注意力不能转移,慢慢后退,在远一些的距离观望。

是这样美的一幅画,初刻惊艳之下,她很想走进那条红叶路;其后望见远山,心头罩上秋日清愁;此刻,纵观整个画面,袭上心头的是悲伤。

是不是意识到,再美的景致,到岁暮天寒时,将要化作肃杀荒凉?

是不是感知到,作画人落老与程清远政见不同,他打心底支持的是前者。这几年,因柳阁老离开内阁,方有程清远的上位,在他看来,怎么都有点儿小人得志的意思。

可程询与程清远不同。

程询近几年所作的策论,他都用心读过,看到的是那年轻人的政见与柳阁老相同,不知为何,给他更为大气、磊落之感,偶尔犀利的一笔,又让他会心一笑,拍案称快。

是以,程家父子,在他,要分别开来对待。只要程家不出天大的幺蛾子,只要有机会,他都愿意与程询常来常往,连带的想让儿子与程询结识甚至交好,长些见识。

.

状元楼的雅间,程询临窗而立,望着喧哗扰攘的长街。

在前世,这酒楼是他与怡君相识、诀别之地。

今生,不会刻意与她同来,除非哪一日她想过来尝尝这儿的招牌菜。

廖大老爷进门时,程询牵出谦和的笑容,迎上前去,神色自若地与之寒暄。

廖大老爷带来的回礼是一幅前朝的名画《月下翠竹》,殷勤地请程询当场验看。

程询看过之后,心里有了三两分由衷的喜悦:此画价值不菲,作画之人心性的清冷高洁全然体现,手法亦因心性有着少见的超脱清逸,廖大老爷愿意割爱相赠,对他总该是有着些许看重。

——与怡君相关的事,他一方面笃定,一方面又没法子生出自信。很矛盾。

他由衷道谢,慎重地收起来,躬身请廖大老爷入席。

酒过三巡,廖大老爷记起程安的话,笑呵呵地道:“今日解元要我前来此地,委实破费了,真是叫人于心不安。是有事吩咐南廖家么?”

“是有一件要事相告。”程询笑着遣了服侍在一旁的程安、程福,亲自给廖大老爷再斟满一杯酒,语气淡然,“关乎南北廖家。”

“哦?”廖大老爷以手势谢过程询亲自斟酒,“还请解元相告,我洗耳恭听。”

“主要是想提醒您一声,日后再不要与北廖家来往。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程询落座,神色从容,“今日我得知了一件北廖家的秘辛,命人打听之后,得知南北廖家近日时常走动,有些担心,为此才邀您来到此处。”

“不知是何秘辛?”廖大老爷忐忑地望着程询。

程询敛了笑意,缓声道:“前些年,在朝堂之上,家父与柳阁老总有争执。柳阁老辞官之后,家父仕途更顺,有些人便猜忌是他对柳家作恶。

“家父不以为意,我却受不得这等闲话,打理外院诸事之后,便命府中最得力的人暗中查访柳公子的下落。近来,不知是哪位贵人有意帮衬,告知了柳公子的下落。”

廖大老爷难掩激动之色,“解元是说,柳公子尚在人世?”

程询颔首,“对。并且,今日我已见过他。”想到柳元逸现今的情形,他不由眼神一黯,“大抵是常年受困之故,他受不住,以致神志不清。”

廖大老爷握拳叹息:“当真是没天理!”顿一顿,连忙又问,“解元可曾派人去告知柳阁老了?”

“自然。”程询颔首,“这是当务之急,只是眼下不知柳阁老身在何处,要先去锦衣卫打听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柳阁老这些年的焚心之痛,总算能有所缓解。”廖大老爷为柳阁老悲喜交加,停了片刻,想起程询先前的话,忙问道,“此事——难道与北廖家有关?”

程询笃定地颔首,“正是。您若是心存疑虑,此刻便可与我一同去看看柳公子。”

廖大老爷看住程询,片刻后道:“那倒不必,只请解元将详情告知。”如果程询有一点点的心虚,都说不出与他一同去见柳元逸的话。既如此,他又何须多事,平白惹人厌烦。

“这是自然,稍后定当细说原委。”程询颔首,随后话锋一转,“叶先生与您膝下两位千金,如今不是在程府授课,便是每日前去学堂,我更是机缘巧合之下送给您一幅得意之作——这在有心人看来,有过从甚密之嫌吧?

“假如北廖家出了事,你南廖家若无人相助,少不得牵连其中。如果南廖家出事,程府也会被弹劾,我定会成为家族一时的罪人。是因此,才请您过来叙话。”

廖大老爷仔细琢磨一番,只觉脊背发凉,一时惊疑不定,末了惶惑地看着程询,频频颔首,“对,对,是这个理……”

014

这一年的商陆,二十岁,来京城已经五年,是小有名气的才子。只是,所经的两次乡试,每次下场之前,同窗好友都看准他名列前几,放榜时却名落孙山,弄得他灰头土脸。

与廖碧君结缘,是夏日的事。

她每隔半个月会到王记纸笔铺添置文具,他与王记老板相熟,且常去对面的湘菜馆用饭。

初次在王记巧遇,他被她的美艳吸引,忍不住上前攀谈。

相识后,他就掐算着日子,继续在王记与她碰面,慢慢熟稔起来。夏末时节,他鼓足勇气,邀她到湘菜馆一同用饭,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答应。席间,因为都喜欢琴棋书画茶道,相谈甚欢。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喜欢她的样貌、才情和单纯的性子,从不掩饰;而她也分明是欣赏他的,笑盈盈望着他的时候,目光温柔,那是想作假都不成的事。

可是,她是南廖家的长女。他留心打听之后,颇有些无所适从:南廖家对两个闺秀寄望颇高,低于他们的门第托人前去提亲,都是当场婉言回绝,他这般没有功名的人,怕是连门都进不得。

于是,满心指望着秋闱高中,结果不需说,让他着实愁闷了一段日子。

没料到,再相见,廖碧君反倒婉言宽慰他:“考取功名就像走路捡到金元宝,运气可遇不可求,全在于考官的眼光。你不是生于京城,又没有熟知官场的亲朋,自然就揣摸不出各位考官的喜好,不中只能是这个缘由。”

他就苦笑,“终究还是才疏学浅。像程解元那般的奇才,不论是怎样的考官,都能高中。”

“那是不世出的人物,寻常人若跟他比较,都不用活了。”廖碧君巧笑嫣然,“反正,你有真才实学,我确信无疑。”

他听了,心里一面甜丝丝的,觉着她实在是朵温柔的解语花;另一面则涩涩的,她之前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他这种地位,如何都跟高门子弟搭不上关系,临考前便没人给予中肯的提点。

于是他想,如果她肯下嫁,那么南廖家就算为着颜面,也会尽心帮他考取功名。

这姻缘成不成,全在她能否说服双亲。

不管怎样,他得试试。上个月相见,临别前,他约定了日子,告诉她有关乎彼此的大事要定下来,只看她肯不肯再相见。

她红了脸,没说话。

将至正午,商陆走在街上,抬头望去,碧空无云,暖阳高照。少见的好天气,应该会赐予他好运气。

.

姜道成坐在书案前,逐一看过廖家姐妹这两年交给叶先生的功课。

廖碧君所作的字、画不少,廖怡君的功课绝大多数都是临摹的字帖、名画,少数是自己画的一些名花。

姜道成不免皱眉,“怎么回事?总让廖二小姐临摹,这不耽误她么?”

“哪儿啊。”叶先生连忙解释,“那孩子字画皆精,但是不想张扬。交给过我一些挺出彩的画,但是,您和程大少爷不方便看吧?”

姜道成瞪眼,“我们两个难道是藏不住话的人么?”

程询接话道:“先生有言在先,我定不会随意与人谈及。”

叶先生一笑,转身从书柜里取出几轴画,“既然如此,二位就看看。”

先展开来的,是一幅猫蝶图,猫儿憨态可掬,蝴蝶翩然轻盈,花丛妍丽似锦。

姜道成长眉上扬,“这丫头,工笔画竟作得这般好。”

“这自不必说,水墨其实也不错。”叶先生展开另一幅,“我在她这个年纪,远不及她的功底。”

姜道成敛目细看,仔细回想,笑着颔首,“的确。女孩子家,笔力需要常年习练,笔法有无灵气,却是一看便知。”

叶先生继续夸赞爱徒:“再有,这孩子棋艺绝佳,认真与我对弈的时候,就没输过。”

“……”姜道成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难为你了,这也好意思说。”

叶先生笑出来,“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您棋艺就不是一等一的好,我远不如您,遇见深谙其道的人,能不输么?”

师徒两个说笑期间,程询将猫蝶图拿起来,细细看着。

的确,她最出彩的原本是工笔,后来是因着他和之后的经历,才潜心于水墨,意在收敛性情,要自己清醒自知。

而他是因为她,一度专攻棋艺、苦练工笔,又在很多年里碰都不敢碰,要到最后几年才捡起来。

姜道成对徒弟道:“廖大小姐的书画,与同龄的孩子们相较,算得中上。看来看去,她该是心性单纯脆弱之人,如此,你不该教她音律,该让她在书法、水墨上有所进益——这两样,教导得当的话,能让她心性慢慢转为沉静坚韧。”

“这我自然也晓得,”叶先生苦笑,“可是,她无心更上一个台阶,我又能怎样?”

姜道成哼了一声,“能怎样?把看法跟她直说就是了。虽说是官家闺秀,也不能坏了你我的招牌。她若何事都见好就收,索性早早把她打发了,让她另请高明。”

“……”打量官宦之家对我,都像您对待我一样么?叶先生腹诽着。

“姜先生所言甚是。”程询放下猫蝶图,笑着接话,“不如这样,姜先生明日见一见廖大小姐,把这些跟她言明。”

姜道成当即点头,“好!”继而对徒弟说起怡君,“廖二小姐现下的情形,你还每日让她临摹就不对了,沉淀心性固然重要,但不是你这个法子。眼下就该让她自己布局作画,若一半个月出一幅好画,便是你这为师的功劳。若章法不对,你就好生指点。”

“我也知道,想等到明年再……”

“明年她和她姐姐就多大了?家门不给她们张罗婚事么?”姜道成吹胡子瞪眼的,“她要是开春儿就定亲,你是不是就得滚回廖家去教她?但要是那样的话,算怎么回事?程家、南廖家怎么跟外人解释?”

“……”叶先生汗颜,转念又是一喜,“我听您的就是。只是,您也看出我教导无方了,日后能否时时帮我点拨这孩子?”

“我怎么点拨?”姜道成气呼呼的,“工笔画我只会赏看,并不擅长。”说着看向程询,转为笑脸,“难得遇见个好苗子,你得帮我徒弟教成材。”

程询从容笑道:“这是答应过您的,自然不会反悔。”

叶先生笑开来,深施一礼,“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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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将至。

湘菜馆二楼临街的雅间,廖碧君站在窗前,望着街上行人。

商陆的身影出现在视野,正从街对过走向这边。她喜上眉梢,赧然而笑。此番相见,他就会把话挑明,结束暧昧不清的情形。

可是……

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疾步上前,拦住商陆,说了几句话,商陆便随他仓促离开。

廖碧君的面色一点点转为苍白。

是怎样的事,能让商陆在这样的日子抛下她?

临时出了什么大事么?

还是……有心人要阻挠她与他?

不知道。猜不透。

在一旁观望的紫云也清楚地看到这一幕,难掩失望之色。

廖碧君无力地转身,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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