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女抱着孩子骑在马上,楞木手拿一根榆木条子跟在马儿后边。,一对患难夫妻进了村子,看村里弥漫着浓浓的年味。两口子在良田爷的柴门前停下,楞木把憨女和孩子扶下马,憨女走进院子,还没有进屋就哽咽着喊道:“爷爷,我们回家了”!
良田爷心里头猛然一震,踉跄着开了屋门,揉着昏花的老眼,还没有看清就答应着:“嗨——!是憨女吗?我听着好像是憨女回来了”。
憨女走上前把爷爷扶住,热泪盈眶:“爷爷,你还精神着”?
良田爷爽朗笑着,笑出了泪花:“山里人骨头硬,爷爷还活得硬朗”。猛然间,良田爷看见了楞木怀里抱着的孩子,眼里便射出兴奋的光:“憨女,你又生了一个?男孩女孩?让姥爷抱抱,多大了”?
憨女不住地点头,并不回答。楞木把孩子交给良田爷,良田爷把孩子举过头有笑,团圆饭吃得热火朝天。
良田爷一辈子孤独无助,无意中从野地里捡回来憨女,爷孙俩相依为命,村里人虽然对良田爷很好,无论吃什么好的都忘不了良田爷,先盛一碗给良田爷送去,可是全村人在良田爷家过年这还是头一回,良田爷的眼睛洇湿了,心里温暖着,颤栗着站起来,端起一杯酒,面对全村的子孙,说:“托大家的福,这杯酒祭祀郭宇村仙逝的魂灵”,说完把一杯酒洒在地上。接着又倒满第二杯酒,说:“这杯酒,我先干了”。说完一仰脖子,酒杯儿见底。接着又倒满第三杯酒,举起酒杯刚准备说什么,酒杯被楞木从爷爷的身后夺过去,跟爷爷开玩笑道:“爷爷有什么演说尽管发表,楞木代替爷爷喝酒”。
人们善意地笑着,看爷爷两眼放光,知道爷爷有话要说,大家一片寂静,期待着老寿星的嘱托。爷爷左右看看,突然命令道:“憨女,给乡亲们跪下!憨女不敢抗命,乖乖地跪在院子当中。良田爷这才说道:咱郭宇村能有今天,全靠了大家互相帮扶,我跟憨女能有今天,也靠乡亲们热心救助,让憨女给大家磕头,谢谢大家”。几个女人上前把憨女扶起来,男人们端起酒杯异口同声地说道:“老爷爷过谦了,咱郭宇村能有今天,全托了老爷爷的福”。
正月初一的下午,漏斗子心血来潮,从瓦沟镇请回来一班子皮影家戏,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开天辟地第一回。过去,能请得起唱戏的全是达官贵人,一年之中瓦沟镇只唱两回大戏,一回是四月八金岗寺庙会,一回是七月初七牛女相会,那是一年中仅有的两次盛典,四面八方的人全都涌向瓦沟镇,庙会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忙坏了媒婆子和撮合生意的经纪,牲口市上庄稼汉把袄襟子扶起来,买卖的双方把手伸进袄襟子底下讨价还价,那种交易的方式显得鬼祟而神秘,经纪是一种职业,跟现今的交易员相似,必须有相应的专业水平,懂得各类牲畜的牙口(年龄)以及各种专业术语,卖方要价高了,他会说不值,买方出价低了,他会说心沉。戏台底下常见一些少男少女眉来眼去,演绎出各种风流韵事,每年都有一些逸闻趣事不胫而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扯远了,言归正传。漏斗子四个儿子全部娶了媳妇,一跃而成为郭宇村的首富,这一年四个儿子四个媳妇三个孙子外加刘媒婆亲家母一大家子十四口人在一起团聚,让村里人无不看着羡慕。正月初一吃完饺子,漏斗子突然间灵机一动,把狼婆娘拉进里屋嘿嘿直笑,笑得狼婆娘心里发毛,嚷道哎呀呀老头子你有话就说,别像憨憨拾元宝看你那个傻样!漏斗子说他想去一趟瓦沟镇。
狼婆娘把手指头戳在漏斗子的脑门上:“我说你该不是疯了,正月初一跑到瓦沟镇干啥”?
漏斗子说:“他想请一台皮影戏来郭宇村热闹一下”。
狼婆娘把漏斗子左看右看,问道:“老家伙今天从谁家葱地过来的?偷了人家几根葱(方言,葱、聪谐音,意思是漏斗子变聪明了)”?
漏斗子一摆手说:“你莫酿人(方言,相当于调侃)了行不”?
狼婆娘说:“你有这心思应该过年前就跟人家说好,大年初一请家戏人家肯定不来”。
漏斗子说:“我去试试,说不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