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乌木般的发丝都粘在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安仪用茶碗打湿了一条棉布,拧干了替尉迟恒夜擦脸。
他的皮肤依然有些烫,但比早晨的时候好了很多。是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
“车夫,你再赶快一些。”
“是。”
安仪对外吩咐了一声,又赶紧替尉迟恒夜擦汗。“你再撑一撑,就快到了。”
尉迟恒夜嘴里轻轻的嗯了一声,身体就像陷入了泥沼里,每一只胳膊,甚至每一根手指,都提不起力道。车厢在摇晃,他整个人就好像在不停的下沉。泥沼漫过他的胸腹、口鼻,他慢慢的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很久没有病的如此厉害了,接连两次蛊毒发作,对身体的损害实在太大。加上其中一次,安仪用错了灵泉,将他体内的蛊虫,滋养的更加凶猛。第二次发作时,他简直像是要死了一样。
他虽从小在祭司神殿长大,天文地理,几乎无所不知。但到底不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也没有那么强健。素来都有人说,祭司之位,有通天晓地的能力,泄露天机太多,受到天罚,故而都没有长命之人。
上一任祭司,也不过才活到不惑之年。如今他将近而立,又中了蛊,想来也没有多久好活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马车轱辘在地面滚动的节奏,宛如催眠曲一般。他的意识越来越沉重,最后归于虚无。马车小幅度的颠簸了一下,尉迟恒夜的身体便朝着安仪相反的方向倒了过去。
安仪连忙将他扶住,尉迟恒夜顺势倒在了她的怀里。安仪努力撑着他,用手推了推他的手臂,但他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从头到尾都软趴趴的贴在她的身上。
他身上疯狂的淌着汗,安仪一边扶稳他,一边用棉布替他擦拭。
“尉迟恒夜,你醒醒,别睡了,就快到了。”安仪喊着他的名字,马上就快要到祭司神殿了,他要是不清醒,难不成他堂堂大祭司,要让她这个小侍女或者外面的马夫给抱进神殿里去?
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有节奏的晃荡着,但灵魂却进入了一个十分平稳安静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他的脚下仿佛踩着一滩积水,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水声在无边寂静的空间里回响。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能看得见,却没有光。
突然他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便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前面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但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见一扇门。
尉迟恒夜想都没想,就把门推开了。一束刺眼的光照过来,携裹着一阵轻风,将他的长发和衣角都掀起来。
他还不能马上适应耀眼的光亮,一只手仍旧挡在眼前。突然一阵笑声到达近前,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被人抓住,整个人被从背后的黑暗里,拉扯到眼前的光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