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边的弧度不曾变过,温文尔雅的,看在刘清棠的眼里却不是那个味儿。她只觉得皇帝的目光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看她的眼里是满满的爱意。她的脑海中早已想入非非,构画着自己带上凤冠母仪天下的情景,也没发觉自己的目光都变得呆滞了,亦没发现除了皇帝以外还有人在看她。
谭雅茹正在一旁悄悄地打量着刘清棠。她虽然不敢看华桢良,但偷看一眼同期秀女的胆量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是一直和她不对眼的这位。这女人今天显然是用心打扮过了,海棠色衬得她面如春花,人比花娇,的确美得光彩夺目。
可这一身实在太过艳丽了。谭雅茹打从心眼底不喜欢刘清棠这一身的装束——皇后娘娘现今还在凤憩阁养病,凤体欠安的时候,后宫里的秀女却已经欢天喜地地穿上了海棠色的衣裙。如此艳丽,成何体统?
谭雅茹这么想着,不自觉便轻轻蹙了蹙眉。她没注意到,皇帝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从刘清棠身上收了回来,再度落在了她的身上,见她蹙眉,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他轻声问,话音落下,意识到她或许不会意识到这是在和她说话,于是补充了一句,“雅茹,嗯?”
谭雅茹眨了眨眼,瞬间便回过神来。她看向皇帝,他也正看着她,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上等的羊脂玉,没有瑕疵,温润平整。
“回、回皇上的话,臣妾并没有不高兴……”谭雅茹收敛了内心的思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华桢良似乎并不打算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他收回目光,却在内心赞叹了谭雅茹今日的着装。先前从凤憩阁出来的时候他也没太在意,如今和这心胜殿里乱七八糟的女人们一对比,便足以看出谭雅茹的为人。
她乌黑浓密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一个标准的宫髻,发间插了一根有珍珠流苏的雕花镂空祖母绿圆珠金钗。细碎的珍珠流苏垂在鸦羽般的发间,倒是在齐整和严肃间添了几分年轻的趣味。兴许是为了搭配这发钗,耳环选的亦是嵌了祖母绿的巧金环,虽然看起来过于成熟,但配那整齐的发髻倒也不为过。谭雅茹佩戴的饰品不多,衣着也简单,身上仅着了一件白色真丝交领宽袖袍,腰间用同色绸布系住,再披上碧色的罩衫,与耳饰相呼应,朴素却也不失了风范。
若是卿子菀,大概是不会这般打扮吧?年轻的皇帝忍不住想起还在凤憩阁里的皇后,回忆了一遍自他登基后见她时她所穿过的衣服。显然,因为品阶的缘故,她的打扮总显得要雍容许多,却并不显得突兀,仿佛那样华贵的衣裳本该穿在她身上,而那些精致的饰品也是为她而打造的。
想到这里,华桢良想起自己在精聚阁订的那一套饰品。
已经做好了,他要赠予的人却无法佩戴。
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华桢良及时地理好了思绪,也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他轻轻咳了一声,在开口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秀女们。她们跪了好一阵子了,他猜测入宫前她们从未跪过这么久,大抵每个人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但她们必须习惯。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华桢良轻轻挑了挑眉,眼前仿佛浮现卿子菀浅笑的眉眼。他端起茶杯,掀盖的瞬间掩住了唇边冰冷的弧度。
“皇后凤体欠安,后宫无主,寂寥无人。朕不忍视,特解碧珊宫秀女之禁足,允其宫内行走。”他朗声宣告自己的旨意,意料之中看见女人们脸上的惊喜和激动,忍不住勾唇,转脸扫了不为所动的谭雅茹一眼,又道,“秀女谭雅茹品行端正,特封答应,赐居碧珊宫主殿心胜殿,掌管碧珊宫。”
意料之中,跪在地上的秀女们脸上的惊喜和激动瞬间僵住,方才因喜悦而睁圆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怨毒。
华桢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饶是再温和的性格,面上再淡然,心里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侧过脸看谭雅茹,她正一脸震惊,忘了御前的仪容,长大了嘴,也不知道谢恩。
这亦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