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赖的眼神让她的心在滴血,每当他静静地望着她的时候,谁知道安溪的心里在想什么?
“孩子,不要用这样信赖的目光看着我,如果你知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的父母,如果你知道因为我你的父母才会深陷到那样的危险之中,如果你知道了一切的话,你是否还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而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安溪即使有着再大的愧疚她都无法给他一个笑容,对她来说,至少是现在的她来说,笑太难了。
她的双手,送走了太多的亲人,先是她的父亲,再是她的母亲,然后在同一天,她亲手送走了她的两个亲人,世界上唯一的长辈。
每天早上她在莫凌风的怀里醒来,她都是恐慌的,每夜的梦里都有着散不尽的鲜血包围着她。
一层层像是散不开的浓雾那般,迷蒙的几个身影就在那层雾中。
安溪无法想象,也无法告诉他们,她太累了。
累到已经无法再露出一个笑容,累到看到最爱的人,最亲的人,都无法给出一个微笑。
所以她沉默了,她发誓,她要照顾安子昱到他痊愈的那一天,再把一切的真相告诉他。
如果一辈子,安子昱都无法痊愈,那她就照顾他一辈子。
她间接害死了他的父母,那就让她来当他的父母,甘之如饴。
她出院那天,天灰蒙蒙的,安子昱牵着她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着害怕又有着喜悦,隐约之间还带着小小的兴奋。
她伸手摸着安子昱头上柔软的发,想象着以前她的舅母是否也这样揉着他的发,夸他聪明可爱?
“走吧。”莫凌风牵过她的手,将她带进了车内,随后,她便把安子昱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两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两只小手,感受着那上面微微的颤抖。
私人的医院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当他们经过墓园的时候,安溪的身体突然紧绷了起来。
从醒来就不想面对的事情,到现在,她应该给舅舅夫妇一个家了。
当她的视线刚对上莫凌风的时候,她听他说道:“我都安排好了。”她扭头,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气,以及那片让人庄严的墓园。
随后,她被苏安琪骂醒了,苏安琪是这样骂她的。
“你不说话?你不说话你怎么教好他?安子昱不同于你儿子,他的神经受损了,她不像你儿子那么聪明可以无师自通!安溪,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你伤心,但是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一点伤都没有,那我可以原谅你现在的死气沉沉,但是你差点死掉了啊!你只记挂着已经死掉了的人,你想过我们吗?我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等了你四十多个小时,你儿子因为在上飞机前感受到你的疼痛活活地昏倒了,你倒好,你醒了你只知道你这个弟弟,你弟弟是人,你儿子就不是人了吗?我就不是人了吗?两个月了,我不像莫凌风那么宠你,我没办法看你这样!”
愣愣地盯着声泪俱下的好友,安溪这才恍惚了过来,然后她的目光静静地扫了一圈,发现了在楼梯上眨着两只泪眼定定地看着她的儿子,然后是沙发上没有表情的莫凌风……
苏安琪靠着黑影的身体,声音抽泣道:
“你舅舅让你去死了吗?你这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给谁看?难道你一辈子不说话你舅舅就能原谅你了吗?安溪,你太让我失望了!当我看到虚弱的你一点生气也没有在莫凌风的怀里,你知道我的心情吗?你知道你儿子在手术室门口守着你揪着莫凌风的领子逼问他把你怎么了,他的妈咪怎么了那种场面吗?你明白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锁在手术室门上那盏灯的心情吗?你只顾着你自己,你只知道你的痛,你有我们痛吗?你失去了长辈,可我们差点失去了你!你儿子差点失去了你!”
面对苏安琪的指责,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从醒过来就没有哭过的她在这一刻大哭了起来。
她的脑海里,想象着苏安琪口中的话,当她失踪的时候,他们不断地寻找着她的消息,当她在动手术的时候,生命还在挣扎着挽回还是走掉的时候,他们像是失了魂却又故作坚强的守护着她……
没有人上前安慰她,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大哭,所有人都在等她发泄出来。
安子晏双手紧紧地抱着楼梯的扶手,双眼的泪光因为他妈咪嘶哑的声音而闪烁,这两个月来强打着坚强的她终于还是发泄了出来。
这时候,一直白嫩的手抓着一张纸巾,固执地举起想要给她擦泪,安溪低下头,看到的是她的弟弟面上扬着担心的表情看着她,眼睛也因为她的哭泣而惹上了泪水。
“不……哭……”安子昱艰难地吐出话语,抖着的声线让他的话显得口齿不清,可听在安溪的耳里却是比什么音乐都动听,一手拉着安子昱,安溪走到安子晏的身边,轻轻地把儿子揽到了怀里,感受着胸前衣服的湿热,以及左手被一只小手握得紧紧的温暖。
她,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