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都交代好了,安溪便不顾呆愣中的温妈妈,拨通了李柏然的电话。
原本她只是想试着打打,却没想到能拨通,毕竟太久没联系。
接通电话后,安溪约了李柏然在温若妮的公寓里见面,但她并没有告诉李柏然是因为什么事。
再回到了公寓,明明不大的公寓却显得十分空旷,安溪没想过,一个家少了一个人竟然是如此冷清。
明明那个人的话也不多,为什么就有那么强烈的对比?
坐在沙发上,安溪闭着眼睛就看到温妈妈听了她的话后那双瞬间红透了的双眼,她那时候才意识到,只要有一个适当的机会,谁都有可能成为演员。
李柏然过来的时候,他的脸同样憔悴,并没有她回来a国后第一次见到的那么意气风发。
“若妮死了。”在李柏然坐下后,安溪盯着他的双眼静静地道。
他浑身一颤,双眼顿时就像是爆发出无限的悲伤,那种哀痛由心而发直到越扩越散,仿佛是要席卷整个城市。
对于他的悲伤,安溪则显得冷静得多。
她走进温若妮这三天住着的卧室,整理出她留给李柏然的东西,提了出来。
“这是她唯一留给你的,她说,这辈子她欠了所有人,可是她不欠你。”安溪看着哀痛到深处的李柏然,闭着眼整理接下来要说的话。
沉寂的扩散在客厅中,两个人静静地想着事情,并没有任何的交谈,许久之后,安溪哽咽着说道:“若妮说,他知道你不爱她,也知道你恨她,留她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报复,报复她逼走我,可是李柏然,一个巴掌能拍响吗?为什么你恨你自己,你凭什么恨她?如果当年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她能变成那样吗?你一直在问,你问为什么温若妮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不问问你自己?”
“她一个人待在医院整整半年,每一次的化疗让她全身疼痛,甚至求护士一刀结束了她。她的家人抛弃了她,她的爱人同样抛弃了她,如果当初我没有进医院检查身体,如果当初我进的医院不是若妮的那间,你是让她一个人在等死吗?李柏然,你说若妮最狠,为什么你不说你才是最狠的?”
安溪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个巴掌拍在李柏然的脸上,她将箱子里的东西如数倒出来,一个个砸在了李柏然的身上,最后哭着冲他喊:“是你对不起她!是你让她死不瞑目,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等到安溪离开的时候,李柏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睛通红却不曾掉过一滴泪。
有的人,悲伤到了深处,眼泪就像是被回收一般再也无法挤出来。
她临出门前,看了眼李柏然,哑着声音道:“这栋公寓,若妮说要留给你,就算你不想要,也可以卖出去。”最后,安溪头也不回地离开,下了楼她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埋怨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你该答应我吧,下辈子做我的妹妹,下辈子,你喜欢谁,我都帮你绑来。”
下辈子,我再也不让你受这样的痛苦,我再也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我再也不会丢下你苦受折磨。
温若妮,我们还有下辈子,所以,你要等我。
***
夜晚休息的时候,安溪紧紧地抱着莫凌风的身体,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之内,她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传来:“莫凌风,我以为我不会再痛了,可是为什么,今天我会这么难受?”
在照顾温若妮的那二十几天来,她以为到了今天她能够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那仅仅是她的以为而已。
人为什么要经历生死离别?人为什么要经历病痛折磨?
莫凌风感觉到胸膛一阵冰凉的感受,他环住安溪的身体,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不发一语。
对于死亡,他看得太多了,早就已经麻木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除了接受就只能逃避,按照安溪的性格来说,逃避的可能很小,他也愿意相信,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变得浅淡。
时间推着人前进,就如同一年前安子昱父母的那件事一样,将安溪慢慢的推进,直到现在,她虽然不能完全放下一切,但也能想起不会那么哀痛。
这一晚,安溪睡得极不安稳,同样睡得不好的除了她的枕边人莫凌风,还有温若妮的家人,以及正在小公寓里保持着一整天的姿势的李柏然。
客厅的灯没有打开,李柏然像是没有感觉到黑暗似的,双眼依旧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相框,有着三人身影的照片中,右边的女孩子笑得灿烂而又纯真,她身后灿若仙子的桃花都比不上她的笑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把手中的相框紧紧地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仿佛一放手它就会变成灰烬。
在黑暗里,男人干涸的眼角终于流露出了泪水,很快地就将整张脸打湿,他大声哭出来,像是一个已经找不到家的孩子般无助且充满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