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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2)

捱过了广播、登机、人声嘈杂、飞行提示、起飞、机身平稳,为了不打扰乘客休息,舱内终于熄灯。

灯灭的刹那,卫来长长吁了口气,觉得世界这才开始清静。

他打开机窗遮挡板,窗外并不漆黑一团,相反的,是有些透亮的墨蓝色,有云,像被撕扯的稀薄的棉絮。

飞机也像是船,漂在另一种“海”里。

他耐心等了一会,眼睛适应了舱内的半明半暗,岑今睡着了,呼吸轻浅,她是雇主,付钱的人,有理由睡的四平八稳。

但保镖不行,有例行程序要做。

他解开安全扣,起身。

登机的时候,卫来观察过大部分的乘客,基本确认没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得再筛一遍。

先去找头等舱空乘:“我去后舱找一位朋友,很快回来。但我女朋友刚做完手术,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有任何动静,请马上叫我。”

空乘微笑,语气中不无羡慕:“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卫来也笑:能不好吗,她出了问题,他非但拿不到钱,连“王牌”的头衔都保不住。

他往后舱走,先看商务舱,然后经济舱,经济舱很大,没坐满,有些人还没睡,,战争早就随着二-战结束了——剩下的,都是与已无关的、新闻里的“冲-突”。

她呼吸有点重。

卫来皱眉,仔细听了一会,迅速坐起,去到她身边,俯身半蹲。

她的手偶尔反射性的空抬、虚抓,眼皮下头眼珠转的厉害。

应该是做噩梦了。

卫来低声叫她:“岑小姐?”

叫了两次,没有反应,卫来低下头,伸手握住她肩膀,推了她一下。

这次奏效了,有那么一瞬间,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骤然松弛,再然后,她睁开眼睛。

卫来一直觉得,她眼睛里,像藏了一个世界那么深。

或许是被初醒的恍惚卸去防备,又或许还陷在梦里,忘记了自己是谁——这一时刻,她眼睛很亮,目光却柔和,像初生的婴儿看世界,不带爱,也没有忿。

她看卫来的眼睛。

卫来也看她。

从来没跟人对视这么久。

忽然觉得,舱内暗的恰到好处:看不到她穿着、装饰、面色、肢体动作、微表情,也就不用接收那些乱花迷眼的芜杂信息。

他参加过特训课,课目分的很细,教你观察目标的衣着、习惯动作、随身配饰、嘴角是否翘起、眼睑是否收缩,恨不得细到身上的每根毛,只为剥出这人的真实面目。

为什么从来不教人看人的眼睛?

卫来说:“你做噩梦了。”

她点头。

“喝水吗?”

她摇头:“有酒吗?”

头等舱有红酒供应,卫来揿服务铃给她叫了一杯,岑今接过来,像是喝水,一饮而尽。

昏暗的空气里多了微熏酒香。

卫来笑了笑,就地坐下,有时做一场噩梦,比真的死里逃生还累——这种时候,她可能不想动、不想被打扰,但一定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机身有小的持续颠簸,应该是骑上了乱流,岑今问他:“你做过噩梦吗?”

“做过,小时候常做。”

他眯起眼睛,看前排乘客的靠背,好像透过那层靠背,就能看进早年的梦里。

“梦见海水从甲板的口灌进船舱,我被淹死了,像鱼一样翻着肚皮漂在船舱里,身上长满了苔藓。”

多残忍的梦,更残忍的是醒了之后还要踩缝纫机、啃硬的能划破嘴唇的面□□,那时候觉得,能熬过去的话,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现在这出息,也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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