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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翊进宫的前一天清晨,内城宫门打开,早已等候在长水旁的一二十个官员以几位宰辅为首陆续进了隆德门。这天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所以除了几位机要大臣之外只有几个六部的堂官来请示办差,再有就是几个回京述职的外任官早早进来等着见相爷。
这年外无战事,内无饥馁,四海升平,又逢皇帝六十圣寿普天同庆之喜,从旧年起礼部就预备着请旨开恩科取士广揽天下英才,圣上准了旨,便开了秋闱。转年不等出了正月,太子亲自坐镇礼部,从太子到礼部上下官员为了筹办圣寿和春闱两件大事忙了个人仰马翻。好歹如今算是两件事都妥妥当当地办完了,礼部尚书今日是来回太子下剩的一些琐事,吏部也有尚书带着几个堂官来跟太子并宰辅大臣商议新官补缺的事宜,预备着先拟出章程来上呈御览。
北省书房靠着宫门,平日里侍郎舍人轮流当班,书房与皇上日常宴息的寝殿还有条小道联通,皇上与内阁宰辅大臣们议事也极便利。书房总共五间房舍,陈设朴实与一般衙门并没什么两样。正面堂屋设着两排一共六张椅子,两旁是存档用的柜子。东西两屋摆着几张书案是平常舍人侍郎料理各地奏折,撰写节略,乃至草拟诏书的地方。再两边的耳房都只用来存放旧档,各省送来的奏章条陈每日源源不断地送进来,登记入册,誊写备份便都存在这里。
北省领班大臣廖维已是年过花甲的老臣,须发皆白,却是童颜鹤发精神矍铄。他刚一迈进月洞门便听见另一位宰辅卢世平说话的声音,听口气像是在奏对,心里便是一惊,猜是太子已经过来了。他有些后悔,前晚上是卢世平在宫里值守,他想着方才大事已必,余下琐事都不是十分要紧,今日便迟些到,等着隆德门开再进来也不迟,谁知这个太子勤政到了这个份上。
他在宰辅位子上干了十几年了,一向奉着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真言。可太子正当盛年,一心急着做出点名堂来,自从太子奉旨进北书房帮着处理政事,已经一年有余,便凡他经手的事没有不尽心尽责的,任是什么繁难事都不见他推诿。更难得是他有些风骨在身上,倒不似一般的贵胄子弟一味油滑世故,并不怕得罪人,有两个犯浑的老王爷都在这年轻太子身上吃了苦头。这一阵子事多更听说太子一宿只睡两个时辰。
廖维紧走了几步,果见一个青年公子坐在上首,身上穿一件家常的竹青色江绸窄袖袍,头上一顶番纱冠,一色的半新不旧,只腰上系着明黄腰带,正是太子刘衎。下首坐了位官服修洁,面容清癯的老者,便是身兼太子太保的宰辅卢世平。
两人见他进来都止了话头,廖维年纪大了略有些体胖,急走了几步有些发汗,刚要拜下去,太子刘衎抬起头来看着他温和地笑道,“罢了,日日都见面,免了这些虚礼吧。廖大人请坐,昨日听你咳嗽的越发严重了,方才我告诉了太医院晚间让医正去给你瞧瞧脉,年纪大的人该小心保养着,别酿出什么大症候来。”
廖维本来还担心今日来得迟了,担心太子有责备之意,不想刘衎开口就是这样体贴的家常话,心里跟着也是一暖。想说些颂圣的话,又知道太子的性子,是个埋头实干的能手,从来不愿听那些官样文章,只得草草谢过。
刘衎点一点头也就过去了,又继续说道,“方才我跟卢师傅正说到今科着实取上来了几个人才,别的也罢了,昨日我读了探花唐翊的策论,洋洋洒洒几万言,针砭时弊,句句可谓金石之言。我原以为他必然是个有文才无福运的老童生,苦熬了岁月才终于选上来。想着总是久历岁月之人,胸中才有这样的真知灼见--谁知仔细瞧了竟是只有二十一岁。”
刘衎说到这里,脸上微有亢奋之色,又按捺住,正色说道,“不知父皇会委他个什么官职?”
廖维想了想才说道,“既是可造之材,臣想太子就是举荐他做个道台也是应当的。”才领了琼林宴便升道台,恐怕皇上未必肯,但他揣摩太子的意思,只能往高里说。
果然刘衎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步,很有些兴冲冲的。二十五岁的人,虽然平日里不拘言笑,沉稳持重,可毕竟年岁摆在那里。
卢世平方才一直低头沉吟,此时却慢慢开口,“外放做官也好。太子不知,其实此人早已名满京华,他的文章臣早就读过。单论才华禀赋,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驹。但是年少成名毕竟难算好事,道台也罢,知府也罢,由着他去历练,少年人经过事才知道做事难。先让他踏踏实实地做些事,等历练好了,过几年再选上来,才真真正正是国之栋梁。”
刘衎本是个聪颖沉稳之人,略一思索已经品出含义,再想一想才说道,“他资历是浅了些,可我看也不用外放,就点了翰林罢。过几年看看,果真是个好的,就从翰林院选做京官。我是断不肯错失这等英才的。”
这是再妥当不过的了,廖维松了口气,随口应了下来。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是国家储备人才之所。虽然翰林们的寻常职责不过是修书著说,或是选出来为皇子们伴读。可在这里初历官场总是最好的,修修气度,学一学治国之术,待上几年功夫再选出来到各部里,或是外放一省道台,那就都很顺当了。其实唐翊没根没基,不过是太子看上了眼,倒不是最让他费神熬心的,他手上现捏着一把贵人们塞的条子才是闹心货。如何安排,如何平衡,让上下左右都满意,他已经想了几天晚上了。
三个人正默默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个中年太监快步走进了院子,刘衎抬眼看见是皇后宫里的掌宫太监庆三,知道是来传母后懿旨的,忙恭敬地站起来。两位大臣还没瞧见,见太子起身整衣服,也忙跟着站起来。
太监加快脚步,走进屋来脸上都是笑,向太子利落地行了个礼,起来说道,“娘娘叫太子爷过去说话,不知爷这会子可有功夫?”
刘衎忙道,“这里便有事也不急在这一刻功夫,我即刻进去。”
太监笑道,“娘娘方才还跟潆君公主说,论起孝道,谁也不及太子爷。”
刘衎怔了一下,“妹妹今日这么早就进宫来了,莫非母后身子不爽快?”
庆三陪笑道,“娘娘身子康健着呢,公主昨儿下午看见自己园子里头花匠栽培的异种蔷薇花开的早,动了孝心,亲自带人抬了送进宫来献给娘娘。娘娘见了心里欢喜,领着几个公主一同赏花取乐,又是开宴又是赛诗的,晚间便留了公主在宫里宿下。”
刘衎这才松了口气,跟几位大臣略交代了一下,便跟着太监庆三匆忙去了。
如今且说这正宫皇后元氏,原是北州大族,族人世代镇守武宁兵镇。当日祖龙皇帝首倡义兵,她祖父带着族人和旧部从龙东征,大小几百场战役拼杀下来,挣下不世之功。到了元氏这里,沸沸扬扬百年大族,四世三公之家,正是烈火烹油之势。这元氏与皇上本有青梅竹马之好,又是元氏长房嫡出的女子,十七岁被选为太子妃,十九岁就做了皇后,顺顺当当地掌领后宫几十年。只可惜于儿女缘上略薄了些,前头生了两个儿子却都没养活,到三十二岁上才得了个女儿,取名潆君。
其余十几个妃嫔,虽也有生养,可惜生下的竟都是公主,一直到皇上过了而立之年才有个不得宠的宫人诞下个健健康康的皇子。江山社稷后继有人,皇上喜不自胜,便把那襁褓中的小人儿立为太子,着意培养,百般呵护。又虑及皇长子刘衎生母出身微贱,自己的结发爱妻却膝下寂寞,此实为两大憾事,思来想去索性将爱子养在皇后宫中。所以刘衎虽非皇后元氏所生,却长在皇后身边,得皇后爱护多年,便将嫡母认作亲母,亲生的母亲反倒要靠后些。皇后将他抚养长大,视他亦如亲子。
说来也巧,自从皇室得了皇长子以后,竟然接连生了四个皇子,除了二皇子七岁得了天花没养活外,余下三个皇子都平安长大。更奇的是,不知是不是果真有神佛护佑,皇后在三十九岁上又怀了一胎,生下一个小皇子。本朝极重门阀出身,皇上不惑之年得了嫡子,哪有不开心的,只是见皇后百般溺爱幼子,担心娇惯得过了头,他只好自己做个严父,不肯轻纵了娇儿。爱之深责之切,皇上对这幼子的管束反倒比对其他皇子更严厉。可惜也正因这个缘故,眼见孩子吃了亏,当娘的哪能不心疼,皇后倒更要娇宠孩儿百倍,纵得这孩子实实在在成了个魔王小混蛋。
皇嫡子现也长到了十七岁,取名刘衍,去岁皇上将都城西郊原来的一处行宫赏给了他做王府,他依制改建了,直到年底才完工,忙忙地搬了过去。没了宫中约束,王府中他是老大,自然狠狠闹腾了一番,身边聚集了一伙志同道合的王公贵族家无赖子弟,胡闹得昏天黑地,母亲着人去唤他都时常不得他人影。
他嫡亲的姐姐刘潆君长他七岁,已经婚配,也早已不在宫中居住。皇后只有这两个嫡亲的骨肉,如今都不在身边,心中自然不好受。潆君公主便时时回宫陪伴母亲,说话解闷,百般劝慰。
太子刘衎坐了轿辇随着太监庆三穿过宫巷,迤逦往皇后宫中行来,一路默默思索着皇后突然这么急着召他进来到底所为何事。进了皇后宫门却一眼瞧见太监宫女都在院子里站着,并没在屋里伺候,他心中一动,耳朵听见太监通禀,忙加快脚步。
上阳宫正殿平日是封着的,皇后起居都在西暖阁,他匆匆直奔那边五楹的大堂,迈过门槛,他打点起精神来笑着向里望去,皇后并没在堂屋。刘衎转头看见她正在东边屋里榻上歪着,身子靠在大引枕上,潆君公主在旁陪着,母女两个正在说话。皇后如今五十几岁的人了,却不显得很老,身量依旧苗条,人也很有精气神,素来十分要强,白日里这样歪着的时候倒不多。潆君公主容貌上得了父母亲的便宜,不但在十几个公主里是顶尖的美人,便是满京华的世家女子中挑选,也难找出一个容貌品格在她之上的。如今出了阁,越发荣光焕发,一眼瞧过去见她身上穿着捻金缕秀的云凤锦裙,头上绾着新巧的宫妆发髻,珠围翠绕,彩秀辉煌。
刘衎便笑着向母亲请安,皇后也坐起身来,满心欢喜地上下打量了自己的长子,娘两个亲亲热热地说了几句话。潆君公主在一旁早就站了起来,等母亲哥哥几句寒暖叙完,见是话缝,忙向太子请安,因久未见了,便行了大礼。
刘衎转过身来细瞧她,微微笑道,“妹妹如今见了我忒客气了,从前一处在母亲膝下读书你就没这么多生分的礼,闹起来把我的功课本子都撕了的时候也有吧。”
潆君听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皇后听她兄妹两个说幼年的事也欢喜,“潆君都是被你纵坏了,小时候忒没规矩,我瞧她出了阁这几年才略稳重些,有些女孩的样子。你兄妹两个别站着说话,都坐到娘身边来。”
刘衎便在榻前一张楠木椅子上坐了,潆君还是坐回母亲身边的榻上。一时宫女又捧了茶进来,却不是常吃的茶,皇后向他说道,“这是雪山外头的沵国进贡的茶叶,昨儿刚到的,你吃吃看合不合你的脾胃。早起我已经打发人给你宫里送过去了,你吃着若觉得好,便差人再来取。”
刘衎口里说着是,端起碧玉似的茶盏品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浊了一些,笑道,“茶香醇厚,有兰芝之气,果真好茶。”
皇后听了就欢喜起来,转头向女儿说道,“如何,我就说是好茶,连你哥哥也说好呢。”
潆君无奈一笑,“难道不爱喝,母后还要硬按着我的脖子喝么?昨儿我吃了妡妹妹烹的那茶,倒觉得很好。”
皇后神色便不大好,刘衎瞧在眼里,不知道那个不大爱说话的小妹妹怎么得罪了母后。妡儿生母郭氏,品级并不是太高,她们母女在父皇面前也不怎么得脸。再想想这郭氏似乎是御史郭世襄的女儿,那那郭世襄昨日有奏折送到北书房,具折弹劾安苏郡王刘衍。皇上尚且没看到折子,怎么母后就先知道了,既是跟爱子有关,大约今天一大早召他进来也是要问这事了。又想到怎么潆君刚才是在故意火上浇油么?忽然心头一沉,想到这事自己本该先来皇后宫中禀告,这几日忙昏了头,恐怕这会母亲妹妹已经多心,好没意思。
他默默思索了半日,皇后母女在那边论茶,他只端着茶盏蹙眉不语。皇后停下话头看着他,“衎儿这些日子又瘦了些。听你宫里的宫人说你每日吃的很是节俭,瞧你穿的也是,太素净了,不像个太子。虽是皇上说要节俭的,可是天家威仪总还是要顾着些的。”
刘衎忙躬身称是。
皇后自己却又叹了口气,“罢了,我不过是心疼你,所以白说这一句。其实你从小便是如此,在这些外物上的心有限,这天性本来极好。倒是衍儿一味的铺张奢靡,盖他那个破园子花的银子跟流水似的。上次他进宫来请安说他点了庆福班在园子里唱戏,还要我去他那逛逛听戏,我就没好话说他了。连皇上都不修行宫了,他竟还忙着盖花园子,怎么就不知道体贴圣意?你是他长兄,得空好好教导他,别等着外人来戳他的脊梁骨。现如今的人心也真难说,存着善心的自然知道他是小人儿家的爱玩闹,那起子爱挑事的小人背后说的可就难听了。我听说竟还有朝臣拿着这些小事做文章,上折子弹劾的。”
刘衎暗暗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说道,“是有个御史上折子弹劾老六,折子昨日我看了,里头说的事我也都知道,人家倒也不算冤枉他。老六是莽撞了些,且又最是个聪明不过的,偏那聪明劲全用在了淘气上,实实在在闹的不像。折子我暂且还压着没递上去,依着我看,我领着六弟一起去负荆请罪,先把错认了,再让北书房把折子送过去,或许父皇还不至于太生气。”
皇后脸色难看的就有些盖不住了,沉声说道,“你且直说,是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郭世襄!沽名钓誉竟敢拿着皇子做垫脚石,他这样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打量着我杀不了他!”
皇后动怒虽是在意料之中,可是来得这么迅疾,还是把刘衎吓了一跳。他忙站起来,脸都微微胀红了,躬身说道,“母后息怒,为这事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见他站起来,潆君也忙跟着站了起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就按你的章程办,只是你再去告诉那个郭世襄,叫他从仁凤门一路爬到我这里来请罪,我许就放过他了。”皇后怒道。
“母后,郭世襄儒学大宗,要脸面胜过要命,只怕是断难从命。”刘衎忙道,想想又说道,“况且郭世襄是言官,本来就是要多管闲事的。言官纵然不识好歹,可从□□皇帝起也没有为这个折辱大臣的。母后请息怒,再细想想其中厉害,儿臣也会把紧要的话告诉郭世襄,叫他识相。”
“什么儒学大宗,”皇后冷笑道,“不过就是沽名钓誉之辈。我就看不起这些酸腐读书人,郭世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朝廷上上下下每天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件事,国计民生哪件大事参不得,他非要盯着十七岁半大小子一些个打马猎鸟的小事来罗唣。哼,我知道他的心,他是上了岁数要告老还乡的人,如今正要专挑个宗室贵胄来参,好一朝扬名,做那些读书人敬仰的楷模。你告诉他放心,他的墓志铭定然好看的紧。”
皇后越说越冷,刘衎低着头不敢再强辩,皇后的话都说透了,又并非不在理上。虽说是后妃不得干政,但是二十一年前丙辰年之变,淳王趁着皇上御驾亲征的机会在内城作乱,就是这个皇后调动她兄长的鹰扬府军进城平叛,淳王攻进皇宫没搜到皇后和太子,反倒四面楚歌,最后**于宫门口。不等皇上回京,她又一鼓作气处死了两个皇叔和自己的一个本家哥哥。从此本朝哪个敢再提后妃不得干政?她真恼起来,皇上倒时常退让三分。
刘衎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听见旁边潆君笑了起来。
“母后既然心里明镜似的,就别上那老不死的当。”潆君笑着说道,停下想一想又噗嗤一笑。
皇后正憋了一肚子气要爆发,看女儿笑得脸都红了,倒怔住了,埋怨道,“我在这里生气,你倒好,笑成这个样子必定在想旁的事!这事不把人气死就算好的了,有什么可笑的?”
“母后,”潆君忍着笑说道,“我在想那老不死的敢上折子必定是早想好了后道,死是题中应有之意,没什么稀罕的。母亲让他在宫里一路狗爬,他怎会受此奇耻大辱,到时候恐怕要一头撞死在宫柱之上。他单上个折子弹劾小六,咱们不理,旁人只笑他是个不识时务的老疯子。可他要为这个血溅宫廷,那就足够史官给他大书一笔了。女儿方才想到他这么不要脸,想出名想疯了,竟能想到这法子,也真够鸡贼了,所以忍不住笑。母亲,他今年都有七十了吧?人生七十古来稀,土埋脖颈的棺材瓤子,不定哪天就死了,在他看来怎么死不是死?”
刘衎瞥了妹妹一眼,禁不住有些赞叹。他心里松了口气,接口说道,“潆君说的不错,这事母后不理会也就过去了。真要逼死了郭世襄,言官们如何肯善罢干休,这不是拿六弟到火上烤吗?”
皇后本是个聪明人,只是心里忍不下这口气,听女儿叽叽咕咕笑着说着一堆似混不混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有些左了。可她一向疼爱幼子如心肝宝贝,她又是从来说一不二的,想到便宜了人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理儿是不错,可是这等沽名钓誉之徒如何能轻纵了?拿着鸡毛当令箭,专爱作贱天家骨肉的祸害我三十年前见得多了。今天是参皇子不规矩,明儿就敢参皇子大不敬,那些酷吏瞧见甜头就敢整治的你们人不人鬼不鬼。”皇后想了想说道,“太子知道,朝廷上的事我从来不管,但这件事我绝难容下。既然你求情,我就给他存个体面。他这言官是不必做了,若是有人弹劾他,流放三千里倒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