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双腿笔直地站立着,蹙眉问:“江晏州,不瞒你说,我实在不甘心啊,在这深宫里十多年,我渐渐地抑郁不满足,又不能没有念想,以至于生出了各种妄念。我二叔自作主张,让秦胤成了我的夫君,你知道的,最开始我是抗拒的,后来我就想,既然已成事实,那么这个妻子的身份今生今世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我绝不允许别的女人来争夺属于我的位置,这是我活下去的骄傲,却被秦胤亲手给打破了,他这是在报复我失真!报复王家残害他!可是,我不能糊里糊涂啊,就算死,也应该让我做个明白鬼。那个季景澜,我当初看走眼了,现在回想,的确有一些可疑之处,是我当初粗心大意了,而这份粗心大意实在令人郁卒难消,江晏州,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她和秦胤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意潇攥紧拳头看着他问道。
江晏州头也没抬一下,不知何时起停下了咀嚼动作,手指一用力,把剩下半块苹果攥的汁水横流 。
脑中只有一句,如今昭景皇后天天和昭元帝住在休思阁里......他垂着的眼里闪动着森冷的光,攥的骨节泛白。
江晏州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和秦胤没有、关系。”
王意潇心头一紧,惊疑不定起来,听着他说话的语态,脑中有了个想像,双唇轻颤的问:“你...你和她很熟?”她突然想起以前的传言,飞快问道:“她是不是你的人?”
江晏州斩钉截铁地说:“她是我的人,从始至终,她都是我一个人的!”
王意潇捂着胸后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盯着江晏州的表情,盯着他那坚定又饱含情感的眼神:“你,你们.......”她的话没有问完。
被江晏州打断道:“你不是不想让她分享你的位置吗?很好办。有本事你去把人叫过来,你可以与她明说,我相信她一定会答应你!”
王意潇浑身紧绷的像拉满弓的弦,屋里的光线明明不强烈,可照在她的脸上,滚烫的有种被灼烧的感觉......她喘息时快时慢,突然下体窜起一刹针扎似的痛感,让她浑身震颤,不受控制的,脑中随之闪现出一段黏腻肮脏的记忆。
那是一个久远的冬季下午,冷的干裂,冷的水滴成冰,天阴沉沉的,因为一道圣旨,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生也过早的进入了迟暮,秦胤是谁?她祖父的学生,虽然没见过,但她知道,那个小皇帝是个短命鬼!因为她曾经偷听过祖母和祖父争吵中透露出的惊天秘密........什么大宇皇后,无上荣耀,全部是自家二叔野心勃勃的代名词,他一边自己勾搭上了丽妃,给了秦坤无限希望,一边还想用她来牵制秦胤,可谓左右开弓,双手齐抓,想把大宇整个掌控在他手中。二叔的贪得无厌让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成为了他一枚棋子,还是一枚随时能弃掉的棋,前方的路途对她来说已经昏天暗地,看不到光明....惊怒交加并着心有不甘,她想到了那个浑身凛冽,带着白杨气息的高大少年,她不管不顾,冲动之下随便找个理由,叫上堂兄驱车去了兵部尚书江家。
家人知道她与江敏珠自幼交好。事实上,她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她是嫡女,江敏珠不过是江府二爷的庶女,一个小妾生的女儿罢了,但架不住江淮位高权重,所以两人交往,王家人也不觉得奇怪。但真正令人奇怪的是,自打认识江敏珠,她就对那个文静秀美的女孩心生好感,往那一坐白的像一朵雪莲花,带着甜甜的微笑,谈吐斯文,举止端庄,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小家子气,更看不出丝毫自卑和哀愁,有着很好的教养,甚至带着一股子尊贵,她心里非常惊讶,她们年岁相仿,她很自然地走过去与江敏珠攀谈,短短几句话,越发觉得江敏珠体贴的让人觉得舒服,随着年龄增长,她越发觉得江敏珠腹有诗书气自华,天生的难能可贵,她们成了闺中手帕,渐渐的无话不说,当然,她也渐渐地认识了江敏珠的同胞哥哥江晏州....
江家子弟们各个从小起就习武练箭,优胜劣汰,烂泥扶不上墙的自会被铁血的江淮放逐,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放逐后的结果,江家小辈们的性格越来越张扬跋扈,偏离常规,据她所知江晏州的大堂兄偷偷与小厮搞起了龙阳,声色犬马,肮脏不堪,在她看来唯有江晏州很好的遗传了江淮的一身虎威。
江家子弟们虽然都是血缘兄弟,但长久以来他们都在刀光剑影中长大,感情十分淡薄,不说形同路人也差不多。当然他们怎么样与她无关。
她知道江晏州和江敏珠的生母身体羸弱,常年卧床不起,她虽然与江敏珠关系很好,但从未见过生她的生母。江晏州已经记名在正牌夫人名下。
她从家里匆匆出来,悲愤之下急切的想见江晏州,但自然是先找江敏珠,两人见面后她知道江晏州去马场练武了,便觉得屋子里窒闷的难以呼吸,让江敏珠陪她到外面园子里转转,天寒地冻之下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她们轻声交流着心里话,连丫鬟都没有带,她只是想迎迎江晏州,远处的丝竹声声吟奏,欢声笑语,正好是江晏州归来之路,她们便顺着音律缓缓前行。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突然的让她深觉那是一场无法清醒的噩梦.......
江敏珠想去如厕,她在外面等着。
黑灯瞎火之中,她被人拖进了一个小屋里,比外面还黑的小屋....裤子很快被扯下,那力气大的她根本挣扎不开,心胆俱裂中,鼻端是一股浓浓的酒气,撕裂的痛楚很快从双腿间传来,不给她丝毫自救时间,她瞪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很快,强烈的求生意识下,她手中胡乱抓着什么东西用力砸去.....一声闷哼,那人后退几步,她身子脱离了钳制,顾不得看是谁,提上裤子,浑身哆嗦的往外跑。
当她如被毒蛇猛兽追赶一样奔逃出来后,便听到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声,那声音分明是江敏珠发出的,隔得老远听的她浑身打起了摆子,又冷又怕,又惊又惧,听的她命令自己赶紧整理好衣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决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端倪。待打理好一切,忍着痛楚走过去,她的步子很慢,因为她一颗心处于痉挛中......
当她推开一个屋们,入眼处,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江敏珠萎缩在地上,双臂环抱,黄色棉裙被撕破了,上面有一滩白色狼藉,夹杂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是人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看的她喘着粗气,无力的靠在门板上,默默流泪.............
江晏州正好从外面回来,像是被哭声引来的,他跑的胸膛起伏,踹开门一看屋里情景,他目眦欲裂,上前蹲在那握着江敏珠肩膀问道:“敏珠,谁,谁干的?”那声音太冷,比外面的数九寒冬还冷。
江敏珠眼睛红肿,胡乱的挥打江晏州,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低喘着,喉间嘶哑,极度痛苦之下已经发不出声,满脸都是绝望的泪水,不断地摇着头.....
她在旁边看着,嗓子也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浑身虚软的随时能瘫倒。
江晏州抱住了江敏珠,江敏珠手上脱力,叮当一声,从掌心脱落一块东西,那是一枚海蓝石,上面雕刻着‘威’!江晏州捡了起来。
然后时间、空间里都氤氲着一股沉闷的恶心感。
狂乱中,她看到江晏州手里坚硬无比的海蓝石已经碎裂,锋利的断口深深的扎进了他的手掌,鲜红色的血一滴滴的掉落。
她眼皮紧缩,心里叫嚣着,杀!江晏州把他们都杀了!杀死!杀光!杀绝!
“敏珠,你等哥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哥带你离开,我们离的远远的。”江晏州声音沉哑,跟被揉碎撕裂了一样带着凝痛,眼神中透出一种毁天灭地的狠辣。
他把江敏珠和她一起送回了别院。
之后,江晏州打死了他大堂哥江威,是真正的活活打死。江威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那都不能算做一个人,就是一团肉泥,怕是连他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来。他顺带着打残了他意欲拉偏架的二堂哥,两腿生生敲断。
他回来后,换了衣衫,洗净满身污血,然后一口气跑回到别院,推门进来就说:“敏珠,我们走。”他毫不犹豫地又接道:“哥带你离开这里。”
江敏珠无声无息地坐在那,看向窗外,眼神直勾勾的,毫无焦距,只有烛火的微光在她苍茫的眼睛中微微地闪动。
江晏州喉结滚动,走上前靠近江敏珠:“你不是很想到塞外看看草原吗,哥这就带你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去南边看花,去北边滑冰,去海上观月,去山顶看日出,你想去哪里,哥带你去!你不是最喜欢雪莲吗,我们去摘。”也许这是江晏州最温柔的一刻了。之后再不会有的温柔。
有颗颗饱满的泪珠自江敏珠的眼睛里滑落,她轻声地问:
“五哥,塞外远不远?”
“不远!”
江敏珠抬起颤抖的手,抱住了她的五哥,紧接着飞快地抽出了他腰上的刀,狠狠地捅进了她自己的心脏。
“怎么不远,我这辈子都去不成了。”她断断续续地又问:“五哥,雪莲....花是...什么颜色的。”
江晏州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黑色的,像墨汁一样的黑。”
“不,你...骗我,白色的,永远都....是白色的,和我一样...的白,洁白无瑕........”她虚弱的说完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江晏州闭住了眼,身体剧烈的颤抖:“是哥的错,哥没有保护好你。”
江家一天死了两口人,残了一个。家丑不可外扬,为了掩人耳目,江尚书压下了江敏珠香消玉焚的消息。也压下了江威嗑药后,神志不清,被江晏州剁成肉泥的凶残。大平中没人知道其中的腌臜,除了当事人,其他的全部消失了。
她竟然羡慕起江敏珠的死,死在了江晏州怀里的敏珠是解脱的,也是幸福的,因为她和江敏珠的遭遇一样,但她没有一个好哥哥,也缺少勇气去死。
不能忘记!那个噩梦的一天。每每想起,痛,钻心的痛,她的下体就象是被谁给突然扎了一刀。
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那个要了她第一次的男人,她连打探追查的勇气都没有。至今,不知是谁!就算猜到她也当不知!因为不想承认,只想彻底遗忘。她欺骗自己,要了她第一次的是江晏州。
因为江晏州似乎知道了她的遭遇。
她帮着江敏珠整理着遗容,生无可恋的对江晏州说:“我想我会马上和敏珠一样。”
“我娶你!”
“真的吗?”
“真的。”
她突然泪如雨下。
............
王意潇自回忆里硬生生抽离出来,呵呵冷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见季景澜?”
江晏州毫不避讳的回:“是。”
王意潇咬牙恨声问:“你不怕我告诉秦胤你在这里?”
“你可以试试。”
王意潇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咬唇了深深血痕,好一会儿,她终于飞快地问出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江晏州,你喜欢过我吗?”
“不喜欢。”江晏州回答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王意潇冰冷的问:“那她呢,你喜欢季景澜吗?”
江晏州眯起了眼:“那是我的事!是我和季景澜的事。”
王意潇猛地看向江晏州,他的手微微攥着,他的眼睛看着一个方向,有着情感色彩,他,动心了...............
她心里生出了浓稠的不平:“我比她差在哪里?”
江晏州淡淡说:“你虽骄傲,也自视甚高,可你们最大的不同,她一直在为自由而战,而你,随波逐流!”
“江晏州,你是在怪我曾经拒绝了你吗?”
“不,我那时只是不想敏珠再死一次。”
王意潇垂着眼哼声道:“我真想看看季景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可我现在被人监控着,根本没办法。”
“把她引到庆和殿外。”江晏州又接着说了一句:“用徽安太后去引。”
王意潇沉默了一瞬,突然讽刺的笑起来:“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别在我这新坑的评论区提《96章》这几个字眼了,看着有点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