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屏住呼吸,凝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脚步声既慢又轻,一步之后要静等两三秒,才能听见第二步落在地板上。在下班后空无一人的大楼里,原本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被长长的走廊放大了些许,回荡在空旷的墙壁之间,一阵波及着一阵。
似乎是在登上最后一节台阶之后,脚步声顿住了。
如果站在楼梯口放眼望去,就能看见笔直的一条走廊,以及走廊上一扇扇办公室门。
她回头看了看窗外。这个季节里,夕阳下沉得很快;刚才还泛着蓝紫与橙红的天际,不知何时已渐渐乏了力似的昏暗下去,笼上一层霭色。桌上台灯孤独地投下了一团橘黄灯光,将桌面照得莹莹发亮。
刚才抽出来的那一叠文件,此时已经模糊成了一片马赛克。明明谁也看不见身为非玩家的笛卡尔精,但它还是和波西米亚一样屏息凝气地不动了。一人一精等了好一会儿,走廊里却再没有响起任何声音,好像那人发现了灯光后,就再也没有往前迈出一步似的。
波西米亚使劲瞪了那片马赛克一眼,朝门口努了努嘴。
“你想让我去看?门儿也没有啊。”笛卡尔精一口回绝了,“你不看恐怖电影吗?主动循着声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的角色,基本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谁能杀死一个副本!
即使是在游戏之外,波西米亚了一声“你等着”,随即按照笛卡尔精的吩咐,把刚才的文件、保险柜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放在一个袋子里,抱在了怀里。扭转门把手这个动作,她做得极慢极慢,不敢让门锁芯发出一点儿声音来;眼看着门被自己渐渐拉开了一条细缝,波西米亚这才探出去了一点点目光,飞快地在走廊里扫了一圈。
黯淡昏白的灯光下,一眼就能将半条走廊收进眼底。唯独楼梯口浸在沉沉的昏暗里,只有扶手隐隐反着一点光;她想起来,好像工装男人给她的那张维修清单里,就包括楼梯口部分的灯。
“没人。”笛卡尔精先飘了出去,“秘书说不定锁门了,我先进去给你开开。”
它对玩游戏真的很上心——尤其是自己能全程参与,一旦玩输了却又不能自己付代价的游戏——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
对笛卡尔精来说,空间好像就是它的一部分,或者它是空间的一部分;它把门缝模糊成了一团混沌,像溶了似的,化进了门后的空间里。波西米亚关掉台灯,慢慢合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向秘书办公室,伸手一拧,门果然应手而开。
昏暗之中,这间办公室的气味闻起来也很像牛肉秘书。
悄悄关上门,一人一精就地盘坐在门后。这样一来,如果有人从走廊里过来的话,波西米亚绝不至于听漏了;想着那人还得有一会儿工夫才会上来,她干脆借着走廊里漏进来的微光,把文件放在地上,用气声对笛卡尔精问道:“……你也发现了圆形?”
一地的文件、照片、记事本、日历纸,在门缝里的微光下,大半都模模糊糊地沉入了黑暗。剩下的一小半,在走廊灯光映下看起来更加雪白了。
“准确说来,和圆形有点区别。”笛卡尔精几次要飘上来也看看文件,都被波西米亚一把挥开了——本来光芒就暗得快要瞧不清楚东西了,谁还需要加一层马赛克?
“虽然大形状是个圆的,但是吧……都是由一截一截、带着同一方向箭头的弧线连起来的。弧线与弧线之间,还点了大黑点,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