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茅这座城市么,套句老话,那就是古老而又年轻。
古老的是她的历史,建城设县、载于史册上可追溯至元明;年轻的是“红茅”这个名字,不过短短十年。
而十年前,她的上一个名字,还叫“綦水”。
“綦”的意思是青黑色,“綦水”是何意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所以“綦水市”也就是“红茅市”,实则是沿江而建,因水而成。
而现在,李长安便“站”在这条綦水之上。
或者说,在某手机地图的定位上,他李长安一旱鸭子,正大半夜的在河里伏波踏浪咧。
道士咧了咧嘴。
放眼往四周一打量。
一栋栋高低相临、新旧夹杂的居民楼把城市分割出无数错综复杂迷宫一样的小巷。李长安身处其中,只瞧见两侧逼仄的高墙,与高墙间夹着的一条泛红的夜空。
前头,又一道梯坎的尽头,钨丝灯放出昏黄的光,映照出墙上的牛皮鲜广告,地砖凹处污水的反光,头,他最讨厌带这帮小孩儿出外勤,脑壳充血,下手就不晓得轻重。打死要坐牢,打残要赔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晓得嘛?!
他有些烦闷地脱离了殴打的队伍,走到道口,蹲下来,点了根软中华,美美的嘬了一口,又翻出手机,点出了计算器,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月基本工资4500,出一次外勤1000块,这个月出了两次,一共拿得到6500块。死老太婆医药费要用2000块,弟弟妹妹生活费一个一千2000块,每个月存定期500块,大舅屋结婚送礼200块,新出的皮肤300块,小美过生要送礼物500块……妈哟,不能白送,一顿麻辣烫40块钱,开个房40块钱,买套套20块钱。”
他按下了“=”号,最后得到的数字深深刺痛了小心肝。
“曰!下个月又要啃方便面。”
他正抱怨着工资太低,养家糊口成本太高,忽然,一双洞洞鞋出现在眼前。
他习惯性就是一句:
“安源保安公司办事,无关人员莫管闲事。”
可是。
“咔嚓。”
照相声伴着闪光灯接连而起。
这红茅市居然还有不给公司面子得的?
他诧异抬头,瞧着一个穿着大裤衩子的年轻男人,一手烤串,一手手机漫不经心地照着相,瞧见他望过来,把镜头一低,还给他来了一张。
嘿。
方墩儿差点给气笑了。
“你听不懂人话嘛?!”
青年闻言点点头。
倒是不拍照了。
尼玛。
改摄像了!
呵。
这下方墩儿是终于笑出了声。
见义勇为嘛,不错。正好让我“好吃街方世玉”让你见识一下社会险恶。
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杵,“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抬手就去抢青年的手机,可这是虚招,脚底下一击撩阴腿已经悄然踢出。
然而。
这一脚没来得及够到。
方墩儿眼前忽的就是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啪”的一下,一脑门磕在了地板砖上,砖隙间的污水溅起,糊了他一脸。
竟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掀了个转,翘着屁股趴在青年跟前。
紧接着。
一股子钻心的疼痛打屁股上传来,让人不免回忆起小时候被针管儿支配的恐惧。
方墩儿当场就“嗷”了一声,连滚带爬窜出去了十来步。
待他虎目含泪悲愤回望,但见一根烤串签子正插在他左半边屁股肉颤颤巍巍。
“噗……”
不晓得是哪个没忍住笑意。
反正他一张方脸是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由红转黑。
“笑个锤子。给我弄死他!”
………………
李长安自问回到现世之后,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