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闷哼,前后两道人影跌跌撞撞退后数步,赵景隆面色灰败,伤口处包裹的白布再被鲜血渗透;偷袭的另一人体格健壮,方面短髭,此刻也面如金纸,伤势不轻。
丁寿拂袖亮腕,活动了一番手臂关节,狞笑道:「又来一个,买一送一,二爷的生意越发兴隆啊。」
不想这年轻的锦衣卫内力如此深厚,遭受暗算后还能重伤二人,见丁寿龇着白牙,择人欲噬的渗人模样,赵景隆也不顾丧子之痛,招呼一声「罗兄快走」,身形已晃出了山洞。
罗姓白莲教徒暗骂一声,也不敢与丁寿硬抗,紧随其后飞身而出。
见两人同被惊走,丁寿才长吁一口浊气,气汇丹田,功行周天,平复下方才紊乱的气血经脉。
「你是魔门中人?」见丁寿功行圆满,一直守护女儿身边的白壑暝侧首相问。
知道自己方才显露的天魔真气瞒不住这个老家伙,丁寿老实承认,「白师兄,小弟丁寿这厢有礼。」
「闲话少说,你的天魔真气几层火候了?」白壑暝也不客气,直趋主题。
「小弟资质鲁钝,不过第四层兜率陀天之境。」丁寿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谦逊些。
白壑暝「哦」了一声,似乎对丁寿武功进境感到意外,「如此最好,映葭中了蚀心掌暗算,任脉受阻,需要从」气海「推宫过血,引导她体内真气运行,你来帮她。」
「这个……男女有别,怕是不妥吧。」丁寿略微尴尬,气海穴在人体小腹之下,推宫过血又不同隔衣点穴,必须掌心与肌肤接触,按揉推拿方可,当着爹的面,在人家闺女身上又摸又揉的,二爷有些抹不开。
「小节与性命哪个重要?!」白壑暝蹙眉喝道。
「那白莲妖人不过尔尔,静待时日贤侄女芳体自可痊愈,白师兄多虑了。」丁寿倒也不介意先占个口头便宜。
「蚀心掌阴损歹毒,尤伤奇经八脉,映葭若不及早疏脉导气,后患无穷。」白壑暝冷哼一声,斜睨丁寿道:「那二人武功都可入一流高手之境,只不过一个虑事周密,不轻身涉险;另一人有伤在身,小心多疑,否则你岂会赢得如此容易!目光短浅也就罢了,还食古不化,魔尊怎会收你这等人为徒?!」
老子怕个鸟,要不是你这老东西在这碍眼,二爷把你闺女现场推了信不信!白壑暝言语轻慢,丁寿心中火起,当下也不客气,当着白壑暝的面,抽掉白映葭腰间束带,掀开了白色罗衫。
小腹莹白如玉,性感香脐深浅合度,圆润优美,引人遐思,看得丁寿两眼发花,心头一阵剧烈跳动。
白映葭虽双眸紧闭,但丁寿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晓是父亲授意,温驯如绵羊,未做任何动作抵抗,只是随着衣裳轻解,脸上一阵燥热,如霞染胭脂。
白壑暝突然重重咳了一声,惊醒了看花眼的丁寿。
老不死的,丁寿暗骂一句,定定心神,把手掌探入女子下裳,紧贴女子气海穴上,掌心所触凝滑如脂,指尖似乎还触碰到了几根细细茸毛,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汇聚在一手之间,让他不禁心旌神摇。
冰冷的剑锋搭在了丁寿颈上,声音寒冽亦如剑锋,「老实运功,别想不该想的。」
二爷刚救了你们父女的命,过过手瘾怎么了,以怨报德的老混账,心中不舍,丁寿还是闭目垂帘,徐徐把本身真元贯入穴道,引导白映葭体内真气运行。
白映葭体内的真气并不浑厚,所以才会在树林内被丁寿以拙破巧,击飞长剑,而今以丁寿的真气为引,一脉相承的天魔真气很快便融为一体,以气海为基,气至涌泉,意涌劳宫,往散经脉,畅行无阻。
洞外突然再度喧哗起来,大批嘈杂人声及杂乱的脚步声向这边奔来。
白壑暝面色凝重,洞内尸横遍地,还有一个死在自己剑下的指挥同知,来人无论是官军还是白莲教徒,都说不清楚。
一大群官军冲进山洞,似乎也被洞内惨象所吓,短暂静谧后瞬间大哗,各举刀枪指向了洞内的三人。
一名壮硕军官排众而出,戟指大喝道:「何方凶徒,竟敢在卫所工坊行凶,与我拿下!」
白壑暝懒得多做解释,横剑当胸,挡在二人身前。
「沈彬,」行功完毕的丁寿缓缓站起扭身,绕过白壑暝,略带疲惫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属下拜见卫帅。」领头的沈彬一下跪,后面的平阳卫军卒纷纷效仿,呼啦啦洞内跪倒一片。
「照卫帅吩咐,调动平阳卫军兵拿人,除指挥同知钱清漏网外,其余人等俱都捉拿归案。」
「钱清就甭拿了,直接抬出去吧。」
*** *** *** ***
平阳府后衙的一间静室。
被扒去官府的平阳知府张恕躺在一张柙床上,四肢用布索固定牢靠,脸上蒙着一张浸湿的桑皮纸,拼命挣扎。
丁寿悠闲从容地坐在一旁椅子上吃茶用点心。
张恕两腿突然一阵猛蹬,丁寿示意锦衣卫将他脸上的桑皮纸揭下,张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恍如隔世。
「张老哥,这些年来小弟一直琢磨着见面后怎生叙旧,没想到今日一见,你这平阳府刑具竟都上不得台面,没法子,因陋就简,只好借贵宝地来试试北司的手段,适才这」雨浇梅花「可还中意?」丁寿用绢帕轻轻擦拭张恕须发颜面上的水渍,真如老友般温情款待。
「丁寿,我乃四品黄堂,你竟敢滥用私刑,可知王法律条么?」张恕早从初见丁寿的惊愕中清醒过来了,他肯定这小子就是从地府转了一圈,死而复生,才会有这么多阴间鬼差折磨人的法子。
「你他娘和我讲王法?!你侵盗库银,滥支铁料,勾结白莲教谋反时怎么不想想王法律条!」丁寿将绢帕往张恕脸上一丢,恨声道。
「勾结白莲社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我要上疏自辩。」张恕狂吼道。
伏在张恕耳边,丁寿轻声道:「你指使张福踹二爷坠崖这事总不会假吧?」
「凭这条你老东西就该死,其余的罪名你多背几个,权当利息了。」丁二爷不去放印子钱,实属屈才。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张恕哀声求告,泪水鼻涕和着未干的水迹糊了一脸,
「将瑞珠和孩子都交出来,念你这几年抚养的情分,我不与你计较其他。」
看着张恕这副惨象,丁寿报仇的念头也淡了,只想将女人和骨血带回,拿了人后他便入主府衙,却没发现任何家眷,鞫问府中下人,都说当年瑞珠姨娘怀了身孕,府中上下好一番庆贺,还特意让姨太太烧香还愿,招摇过市,恨不得让天下人都晓得,后来又说为保胎气,教老管家张福护送姨娘回乡待产,便再没了音讯。
张恕面露难色,「这个么……」
死到临头还舍不得这点面子,丁寿恼怒地一挥手,「给他加点料。」
柙床猛然抬高一边,张恕惊呼声中变成了头低脚高的姿势,随即又是一张湿漉漉的桑皮纸覆在了面上,没等他摇头挣扎,又是一张扑面盖上。
郝凯含住一口烧酒,张嘴喷出一团酒雾,桑皮纸立即与面孔紧粘在一起,口鼻间顿时呼吸不得。
「费什么事!」丁寿夺过那瓶烧刀子,直接向张恕脸上浇下,辛辣的酒水迅速呛入鼻孔,强烈的窒息感让张恕手脚用力绷紧,却死活挣脱不开。
御史张禴此时推门而入,见此惨状微微皱眉,「缇帅,张恕年纪大了,怕是受不得刑,若是有了闪失,这人也追不回了。」
张府的下人有不少是张禴在审,丁寿想要什么他也能猜到一二,迎着丁寿锐利的眼神,张禴尴尬一笑,「不如让下官劝劝他。」
「人交给你了,让他想明白些。」丁寿拂袖而去。
张禴让人揭纸松绑后退下,扶起张恕,又用衣袖帮他拭净颜面,张府台这才有了几分人样。
「侍御,丁寿小儿仗势欺人太甚,你要与我做主啊!」老张恕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历数丁寿罪状。
听张恕数落够了,张禴才插言道:「黄堂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损及缇帅一毫,而今丁帅权掌缇骑,圣眷正隆,刘公信重,漫说小弟,便是屠都堂在此,你这苦闷也无处去诉,不若遵从他意,消灾避祸。」
「我张氏一门颜面何在!」若不是张恕胡子还湿漉漉的,八成会气得翘起来。
「颜面?送个美人与颜面有何关碍?」张禴反诘得张恕一愣,「张司业以爱妾柳叶换一株山茶,谁人诟病?大家念的不还是他那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东坡先生一代文豪,铁板琵琶,唱大江东去,一曲《江城子》哀悼亡妻,闻者潸然,谁又记得他将春娘换马之事?」
「恕下官直言不讳,足下今日罪已坐定,官职难保,恐还有性命之忧,世间又有几个甘心殉节的绿珠,倘罹不测,尊驾不论有几个媵妾,终是散归旁人,何不舍却一个美人,保全一家老小呢。」
张恕沉吟一番,也觉张禴言之有理,哭丧着脸叹口气道:「非是不愿,实是不能啊。」
注:钱清在历史上从平阳卫指挥同知一直升到山西都指挥佥事,因为侵费买马银被巡按御史逮捕究问,说他卖军器也不算冤。
赵景隆在正德年间以白莲教惑众,纠集赵淮蒋三等千余人,自称中原宋王于河南起兵,转手被当地驻军给灭了,千里送人头的坑货。
(张)彩又欲夺平阳府知府张恕妾,恕不肯与,(张)彩令御史张禴以查盘钱粮文致其罪,拟充军,(张)恕送其妾往,始得论减云。(《明武宗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