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飞中,席见臻望见坐在轿里的少年,唇红齿白,皮肤却异常的苍白。没有他帅,席见臻只是多瞧了一眼他冷冰冰的眼神就转身离开。
衷为卿坐在轿里,与他四目相接时,眼神不自然地闪开。白衣胜雪的男子目光如炬,与生俱来的傲气与尊贵之气非一般人所有,而这九重宫阙中,喜爱穿白衣,并且得白衣穿得一尘不染的人,除了那皇帝,似乎没别人的呢。
西瀚的崇武帝,喜爱干净,喜爱白衣,注重形象多过一切。他从八岁登基,由端康太后代为执政。按理,他十四岁就可亲政,可四年过去了,他辉煌的跷宫记录让太监以上太后以下的西瀚官员都不敢指望将江山交付于他手上。
席家九代单传,到了席见臻这一代,西瀚已大不如前,摊上这样的皇帝,为国为民如衷大理寺卿,一天到晚在家感叹西瀚的未来,直感到一片绝望。
而席见臻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仗着高强的武功,出入禁宫如无人之地——本来也就没几个人敢拦他。
他居然一进宫就碰见皇帝,不知是霉运还是好运。衷为卿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轿帘。
轿子进了华阳宫,刚进宫的侍人都住在这里,日后被帝王宠幸了方才搬出去,有独立的宫苑,如果得宠那就前程似景,荣华富贵。但这似乎不可能,因为崇武帝不好男色。
因此,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里的官人家不是脑子抽了就是没女儿可送了。
这届的侍人共有六个,其中身家最显赫的李太师家的小公子,李陌尘。
衷为卿一见到他就不禁复杂地看着他。
宽额,小眼,大鼻,厚唇,粗下巴,招风耳,满脸雀斑。鼻尖的一点红痣尤为醒目,耀眼。
若不是碍于他显赫的家世,其他侍人早放开来嘲笑。这样的容貌,能出现在这里是一种奇迹,对皇帝是一种悲剧。
因此他被孤立。
衷为卿也是孤零零的一人,有侍人向他搭讪,是卫尚书家的儿子,可衷为卿没有兴趣跟他们抱团,径自到了自己的房间。
或许都是孤身一人的原因,李陌尘百般接近他,与他交谈。
“我叫李陌尘,你呢?”
“哎呀,不说话也没关系啦,我来说好了。”
“我家共有十五个兄弟姐妹哦,你看我爹多厉害!他都可以当我爷爷呢,要不是看在最宠爱我的份上,我一定天天拔他的白胡子,看他还敢叫我习武不!………………”
足足有半个时辰,衷为卿听他从七岁讲到十七岁,嘴巴没有一刻停过。即使他的声音还算好听,衷为卿也听得烦了。
“我叫衷为卿。”
李陌尘蓦地停下噪音骚扰,绽开微笑,顿时五官全挤到一块去,衷为卿眼角些微地抽搐,淡然地撇开目光。
“为卿,你叫我陌尘好了!”他热情地想握住衷为卿的手,却被对方躲开。
“你的目的得逞了,可以走了。”
自己的热情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冷漠,李陌尘颇为失望,可总算让对方亲口说出名字,他也算心满意足。不禁对衷为卿刮目相看,平常人被他说一刻钟就受不了了,他却能忍半个小时!
在宫里的日子很平淡,衷为卿如同在衷府,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会有李陌尘来骚扰,却被他拒之门外。
他把四圣兽放出来满房间爬,十天给它们喂一次血。每次喂完后,四圣兽的颜色就越发鲜亮美丽。
侍人们逐渐绝望,心知皇帝不会对他们有兴趣。
直到那一天,伍公公出现在华阳宫,来接走今晚给皇帝侍寝的侍人。顿时,诗人们精神抖擞,燃起了一线希望。
可当伍公公吐出那个名字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李陌尘……是哪位公子啊?”
李陌尘从人群中抬起头来,迎上伍公公惊愕的目光。
“你你你……”
李陌尘绽开笑:“伍公公,臣这就去准备一番。”
任他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掩饰不住他的……小眼睛,大鼻子,鼻尖一点红痣。倒是将满脸的雀斑掩住了,用了一公斤的面粉涂的。
当晚,席见臻翻到一个牌子:“李陌尘”,不禁想:这名字,一定是个美人。
见到本尊时,席见臻险些以为眼花。那躺在床上包成蚕蛹状的人儿有着优美修长的身躯,但脸蛋……
“伍公公!你给朕出来!”席见臻颤抖地指着他,“他是谁?”
“启禀皇上,他就是李太师家的小公子,李陌尘。”
躺在床上的李陌尘眨眨眼,脸上的面粉直往下掉。
“呕……”席见臻见他“天真可爱”的模样不慎引起壬辰反应,跑到一旁干呕。
在干呕的同时,他不禁想起那日在宫门外见到的轿中少年,对比眼前的李陌尘,顿时惊为天人。那个人,也是侍人吧,不知叫什么名字。
“伍公公,你初五那天迎进的人叫什么名字?”
“启禀皇上,是衷寺卿家的三公子,衷为卿。”
“好,把他叫来。把这个……”指着李陌尘,深恶痛绝状,“给朕扔出去!”
李陌尘走后不久,又来一批人,这次是来接他的。衷为卿烦恼地皱起眉头:果然哪,该来的躲不掉。
而那一夜,注定是席见臻不堪回首的一夜,走了个丑八怪,来了个不洗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