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与主线无关,本文创作于数年前,仅发于此以怀念一段燃情岁月。哈哈。俺也曾有心写过仙侠,只是后来热情消退,便无果而终了。】
【少女寻药入乐源,偶救人猴恋相随。携泥采花出深山,拜师求术入仙门。祸乱迭出笑料百,情恩日重泪丝千。独知人兽有天别,怎晓仙妖别更深。】
极乐源。
古岳,名山。
此地西邻杨州,东临沧海,烟雾缭绕,崔嵬高峻,高耸险巇,峰毛孩儿幸得仙瑶少女搭手相救,暂保性命,恩喜交加,遂愿随之出山。
一女一人猴,一前一后,随影而行。一路拈花惹草,捉蜂采蝶,嘻嘻闹闹,好不快活。
二人行行行止止,翻山绕岭,跋山涉水,入幕之时,终抵极乐山口。
残阳如血,落霞如纱,暮色苍茫。
此时重重山峦之巅,一片夕日殷红如盆,红光漫天,映山如火,二人影子也渐啦渐长。
转山登途之时,毛孩儿忽的止步,蓦然间回首仰望群山,双目晶莹,浊泪盈盈,含情脉脉。
只见西山残阳东山月,山路崎岖沙漫漫。鹁鸠生鹞鹰。麋鹿饮溪水,闲鹤翻浪起。天开空自阔,叶落即归根。鹤立松梢月,鱼行水底天。
一如往昔。
它昂首向天,面朝开戟千峰,悲啸三声,啸声哀婉,荡山不绝,如此方才恋恋回首,逐尘而去。
如此正是:
莫道猴猱性冥顽,亦有喜乐悲苦伤。
暮山影空夕日凉,唯闻猿鸣愁断肠。
出山之后,二人荡田野,游巷陌,披星戴月,逆流西行。
毛孩儿初入人世,不谙世事,见物称奇,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时然忘我。瞧其状:东瞧瞧,西看看,柴扉前叩门,枯井上翻身,窜上泥墙,伏上檐瓦,惊得四方毗邻,鸡鸭飞墙,犬豚龟缩。少女唯有三番五次斥其过,竖眉瞪眼,毛孩儿方才搓搓粗指,安稳些许。
「毛毛,你切不可以这么顽皮,若是吓着了百姓,可是会引起骚乱的!」
少女一路教诲谆谆,毛孩儿一路搔头摸耳。一路行来,少女对毛孩儿称呼也有变动,随兴取了个小名,唤作毛毛,颇显少女怜爱心性。
二人复行百余里,便见远处一道宏伟城门显现,城门之后,则是屋宇连绵,粼粼千瓣。
「毛毛,嗯,你这身装著可是万万行不得的,若是被寻常百姓瞧见了,怕是会误认为妖怪,引起恐慌的,姊姊这里有几件道袍,另有个毡帽,虽不好看,却也素洁,毛毛,来,姊姊替你穿上。」少女语毕,便徐徐展开如兰玉手,中指之上正有一枚扳指,少女轻念道:「天山积细土,沧海纳千浪,寰宇收云霓,芥子化须弥,现!」话音落间,扳指通然一亮,泛起微微毫光,一叠素衣道袍便落于少女掌上。而毛毛却瞧得双目瞪圆,张口结舌,毛手乱舞,惊惧万分。
少女莞尔一笑,她那眉毛有如翠鸟之翎羽,肌肤莹洁似雪,牙齿齐整如贝,甜美一笑,足可以使得行人士族为之迷惑倾倒。
少女伸臂将道袍给毛毛罩上,毛毛虽然抗拒,却耐不住少女瞪目呵斥,唯有屈服。少女见毛孩儿穿了道袍,戴了毡帽,方才会心一笑:「毛毛,这身道袍可真合身呢。你瞧,这下你多像一个小道士了?」她又取出扳指细心讲解:「毛毛,这个扳指乃是须弥扳,有将庞然大物化作微毫收入内里的神通,是我所在的门派的宝物。唯有门内掌事弟子方能受赐呢。」
但瞧毛毛双目眨巴,却又怎懂得什么门派弟子?少女唯有摇摇头,轻呵气,道:「是了,毛毛你还不懂人语呢,我却是说了也是无用呢,唯有日后再耐心教你了,走罢!」
二人续行,遂入扬州首阜。此为商贾之地,珠翠罗绮溢目,杨柳晴丝没足。四马塞途,饮食百物皆倍穹常县,人马川行,挥汗如雨,挥袖如云。酒肆林立,建瓴耸峙,茶铺成列,多豪华大家,羌管弄晴、菱歌泛夜。
街道两侧,吆喝阵阵,街头多铺席,饰品杂陈,琳琅满目,馐食如云,香飘穿巷。直馋得毛孩儿口角流油,环顾不休。
少女见状颇怜,是故探囊取银,购吃食赠之。毛孩儿一手捏得雪凝葫芦碎冰糖,一手秉持汁榨馄饨包子串,吃的猴面如花,合不拢嘴。
遂以这巷道上,一位仙瑶少女和一个毛脸道袍怪孩便一前一后行著,引得路人走卒纷纷侧目,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毛毛不识人语,但识人面百态,见路人拊腹大笑,以为有趣,便仿样捧腹,尖声大笑,声嘶音厉,毡帽抖落,猴态毕露,糕果小吃迸落一地,惊得行路之人寒毛立起,帽冠跶落,惊呼妖怪,纷纷逃散。
由是毛毛难逃少女嗔目呵责,只得猴颜立变,俯首帖耳,摇头挠手,故作温驯,寻讨少女笑颜重开,二人匆匆遁离。
如是这般,二人时喜时叱,时欢时僵,一路追打小闹,逛巷陌,荡草市,极尽欢颜,好不快活。
辰风一转,一月便过。一月以来,二人行路不缓不急,一路游经商贾之地、缙绅之所,闲人陌客多有见毛毛者,尽皆怵然,一路风尘,半城风雨,也不知惹出了多少笑话。
然,毛毛虽初出深山,涉世未深,懵懂幼稚,然则天资绝俗,聪颖慧黠,悟事迅捷,晦涩词句,一学便会,无需复述。再受少女细心教导,已然识些句读,能说几个词眼。只是那份山魈野猴的劣根顽性,却存留下来,无论如何教诲,也挥之不去。
是日杲日中天,灿阳普照,少女携著毛毛,历经一月行游,终至天心宗重地所处奇山——天目山山麓。
天目山北去扬州百里,接天连地,上干入云。其山分东西二峰,东峰称曰「大仙顶」,西峰称曰「仙人顶」双峰各有一条飞瀑流泻直下,蔚为壮丽。二峰峰顶各有一方灵池,皆称「天池」,二池水灵气充盈盈,长年不枯,形似苍天之目,故此山得名「天目」。
天目山素有「大树华盖闻九州」之誉,亦负「大树王国」「清凉世界」盛名。其山峭壁突兀,峡谷起伏,峰恋叠翠,古木葱茏,堪称「江南奇山」。山中多珍草异兽,其中以香果领春、连香银鹊、云豹黑麂、尾雉凤蝶数类奇珍最为著名。天目山景色秀佳,漫山碧叶神树,蕃花点星,四时常盛,风情各异。春至则野花遍地香气袭人;夏到则绿树成荫,清新凉爽;秋来则翠竹红枫,金灿银杏满山皆是;深冬则是玉树银花,景象幽美。
如此正是:
盘空蹑翠到山巅,竹殿云楼势逼天。
古洞草深微有露,旧碑文灭不知年。
一州风物分檐外,万里云霞在目前。
自是人间轻举地,何须蓬岛访真仙。
穷极目力,便可观见天目山东峰之巅有一座殿宇隐隐若现。彼地亦是正道大宗——天心宗所处重地天心殿。
天心宗立派已有千年,其渊源之久,道藏之丰,宝器之重,门徒之众,举世罕见。两百年前,天心宗乃是正道第一大宗,威望如焰,势力熏天,蒸蒸日上。只惜物极必反,只因其咄咄逼人,大肆灭妖除魔,妄一统正道,后反遭四方妖道邪教联手抗礼,大战一触即发,邪教与天心宗大战数月,双方死伤无数,法宝挥霍,异术层出,天心宗道士陨落无数,宗门强手阵亡战地者,十之八九,却只斗得个两败俱伤,皆不讨好。虽妖邪受此番重创后隐匿深山,休养生息,伺机而动,不敢轻易出山,然天心宗于正道中的地位亦是一落千丈,跌至谷底。待得战火宁息,天心宗法器毁弃,经书亡佚,殿宇坍圮,更于甚者,宗内掌事或死或痴,竟唯留一个奄奄一息的太虚掌教,太虚掌教重伤不愈,每日咳血不止,药石罔效,不终三日,嘱托后事便仙逝归去。一时之间,宗内一片纷乱,人心惶惶,岌岌可危。日暮途穷之下,宗内唯有重新举荐德高望重之人重掌宗内诸般事务,以稳定宗内恍如散沙般混乱局势。于是以莫宏为首等五名道士接任宗主与掌教之任,临危受命,勉励支撑山河日下的天心宗。只是天心宗衰败之势,日益彰显,天下修士皆知其已回天乏术。战后数年,以白帝宗为首的诸多正道大宗却如迅雷流星般一崛而起,一举超越天心宗,顶替其往日龙首之位,并牢牢占据龙首宝座,统率正道,稳如泰山。诸般宗派广招贤士,遂以门庭日盛,弟子盈门,蒸蒸日上,日新月盛,其威望如焰中天,名噪九州,延至今日。
迩年世殊,天心宗虽仍居正道先列,然其颓败之态,难复其往昔盛荣,相较之下,白帝宗拉帮结派,广招高徒,屡有建树,是以门第高升,势焰强盛,威势煌煌,此消彼长之下,天心宗唯有屈居其下,对其卑躬屈膝,低声咽气,摇首摆尾,谄媚逢迎。
世事难测,由此可见。
待得毛毛雨晗雪二人止步之时,前处恰有一道天梯自山巅一路铺下,此梯由青石铺落,石阶之宽,三仗有余,其石白体如玉,接缝严密,镂空雕花,气象森严,隐现仙家之派。
「毛毛,此处便是我家了。此山是本门天心宗所在地天目山,而山顶的殿宇呢,便是天心宗的大殿天心殿了。」少女手搭前额,秀发延鬓,双目微眯,举目望山,耐心解说道,「待会儿若是见到了宗内前辈,毛毛你便照我前几日教你的那般鞠躬行礼,切不可忘记!」
毛毛闻言,上跳下窜,吱吱一阵乱叫。殊不知发音是「知」还是「吱」。
少女见状,双手支腰,无奈摇首。面上却难掩一丝阴郁。
「哎,走罢!」语毕,少女轻提雪晶丝织靴,踩碎一地落英,步履款摆,腰著佩灵伶仃作响,踏路而去。毛毛紧随不舍。
行的不出十步,少女身形忽的一怔,步子豁然而止,似是见着了甚么异样。
「啊!凌师兄?怎…怎么会是你?」少女掩嘴惊呼,却掩不住双目惊愕之色。
见得少女讶异之状,毛毛惊骇亦然,只因一月过来他从未见得少女这般惊愕。毛毛举头望天梯,只见青梯直下,中有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影背颀长,此人身形削瘦高挑,腰杆挺直,峭如剑锋,黑丝散发直披白衣,虽静立不动,然那一头黑发却随风飘展,其周身灵气,亦是狂|泄而出,宛若鲸波骇浪,汹涌奔来。其高深修为,不含而露。
毛毛只瞧得那男子背影一眼,泊然威压,便令其浑身震颤,气若游丝,喘息不得。
那男子岿然不动,宛若万年冰雕。只是那沉稳声音却清然响起:「我已待你多日。」
少女身形一僵,似是觉察到些甚么。含胸低首道:「晗雪任性,贪玩忘时,致使师兄等候多日,实在惭愧,还望师兄多加饶恕。」
那白衣男子闻言,默立稍许,方才徐徐回身,黑发流波,白衣飘转。只是这一微毫举动,却带动周边威压骤然大增,竟压的毛毛扑通跪地,两股战战,无力可使,莫感抬头。「毛毛……」晗雪方要出声劝慰,却惊觉那男子已闪至面前。
只见凌师兄白衣飘然,黑丝分鬓,五官俊秀,脸若刀削,剑眉平展,星眸犀利,鼻挺梁直,唇瓣紧阖,一身凛冽侵寒之气。
「多说无益。」凌师兄之声平静依旧,只是在晗雪听来,却寒若冰霜!「问天真人诸事缠身,是故我代其考练归山弟子。让我看看,你这三月历练有何精进…拿法器。」
「师兄,我…」少女花容受惊,粉黛落色,方要劝阻,却徒然罢声。
不及少女语毕,却见寒光骤起,杀气乍逼,一抹银弧宛如江心勾月,顺著少女秀颈斜斩而来!
如是正道:
天目眈瞻楚天开,万碧神木倒挂绝。
九霄星河坠鸣晓,玉龙飞湍磕岩牙。
仙殿巍峨中天望,天路扶摇接堎峰。
短景落处天梯央,但有孤影阻前方。
仙袂飘飖鬓微起,天剑舞蛇出鞘来。
少女变色猴丧胆,且知道途几多难。
欲知后事如何,来章作解。
【章弎仙门巉起壁千刃耽云遽畏道径岎】
剑影无痕,其气自现。然然凛气,足令雪琼披霜,冰莲飘霙。
那抹冰锃银弧恍若蛇行蛟舞,蟠蜿碾转,行迹无定,一闪乱徐风,二斩开浮尘,三翻刺佳人!
晗雪心性淳真,怎料同门下手无情,情急生智,便足尖点地,娇躯后仰,云袖招展间,身形离地而起,堪堪让过师兄夺命一剑,飘悬空中。
毛毛却于近旁双臂遮眼,从缝窃瞅,见得此景,直叫他惊不自胜,呆若木鸡。
一缕青丝悠悠飘落。
一指轻勾,任青丝缠络其上。
「毋庸多虑。」凌师兄轻提指尖,只见那缕断发萦绕其上,于风间化开万千游丝,宛若云篦疏齐。「大敌当前,稍有不慎,只会断如此发。」
晗雪闻言,灵盈娇躯徐徐飘落,足尖着地。只见她花冠不整,面色沉凝,睫毛吊珠,黛眉微蹙,宛如远岫猝合。
她歉声道:「师兄乃是天纵之姿,道艺精湛,晗雪才学疏浅,道行低微,愧不敢言,还望师兄今日手下留情,点到即止。晗雪自认服输了。」
然则话音未落,晗雪白皙秀颈便突现一道微细血痕!
「啊……!」晗雪一阵惊呼,周身一僵,却瞥见凌师兄擦肩而过,黑发流波,白衣飘飖,斜剑指地,剑身锃亮,银芒幻转,然则剑端那一点血红,却是那般触目惊心!
凌师兄背向晗雪,身形笔立,仙袂翻飞,淡然道:「天心立宗千年有余,尚未有苟且偷生、临敌败退之徒。若再露屈降之意,怒虹切处,可不啻于毛发物饰。拿出……你的法器,莫让我再提此事。」
晗雪惊惧万分,以手抚颈,却见满手殷红!
见得手心血迹,晗雪面色煞白,秀眉微蹙,汗珠划线,发丝沾额。
待得稍稍定神,她牙尖轻咬,却忽而秀美柔妍,转颜一笑,笑如春风抚阳,冬雪晓晴。她缓声道:「既然师兄执意考教晗雪,晗雪便唯有诺诺从命了!若有失手,也请师兄海涵。」语罢,她双臂抡转,双袖招展,宛若凤雀开翼,大鹏展翅。
只听得一声脆鸣,便见两轮金光自晗雪身后浮升而起,光耀如阳!
金轮烁烁,绽若浮花。晗雪伸手轻挥,便令金轮滑入手腕,旋即翻手紧握,凝神定气。
金轮在手,晗雪气质立变。但见她纤腰微步,腰佩琅玕,轻纱绕皓腕,葱指握金轮。眸含碧波凝水,头上斜插玉霜紫爵钗。香娇玉嫩,容颜苍白,怜姿羞花。恍若九天仙子堕凡尘,月下倩女吊孤影。
「日月精魂双月轮回圈——残雪晚霜,请教了!」
晗雪手持残雪晚霜,飘雪凝眉,万点雪芒忽而脱圈而出,绕著晗雪周身飞旋舞动,宛若绕身白虹,刹那芳华,恍若风抚雪枫,雪叶飘飘。
晗雪躯体前倾,皓腕微分,轻喝一声,便掷出双圈,迎向宝剑怒虹。
残雪晚霜于空中划出道道金弧,留出一片金轮残影,金轮迅疾,闪灭之间,数仗已过,尽数划向怒虹。
凌师兄单手持怒虹,手握剑柄,面不改色。转而其以食指、中指搭剑,手腕翻挑,怒虹翻挑亦然。恍惚之间,怒虹剑若有灵性一般,剑尖昂然抬起,势若蛟龙腾天,锋利剑头迎向残雪晚霜。
訇然响音,爆散中开。
怒虹其剑,身未至,数道剑气便自剑身糅散而出,直贯而去,一一洞穿了金圈残影,消去了金圈幻象。唯独金圈真身依势旋飞而来,势不可挡。
然则凌师兄面不稍变,左手负背,右手催剑,略一收发,怒虹便脱手飞出,穿二轮金圈圆心而过,乱其劲,震其身,偏其轨。剑圈相缠,铿锵有声,空灵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