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迎接太上皇、楚王、晋王以及诸多战俘的使节队伍终于回到了,那一日,李知珉亲率着朝廷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出城门迎接太上皇归来。
场面浩大,钟鼓齐鸣,龙旗猎猎,李恭和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真正摆脱了那全是泥巴粪土牛马畜生的农奴生活,依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至尊荣光的岁月,他抖了抖身上的黄袍,下了辇车,看到那孽子带着文武百官迎上来行了大礼。
他心中冷笑一声,倒是仍然上前扶起李知珉,含泪道:“托上天和祖宗之佑,朕今日终能回归故国!”众臣们顿时也大放悲声,一阵惺惺作态之后,才又各自上了车回城,回城后少不得又是一番太庙祭拜,痛哭流涕。
是夜皇宫在武成殿设了大宴,为太上皇洗尘压惊,楚王、晋王、齐王也都在座,云韶司仙乐飘飘,歌舞升平,几个一同被俘的大臣如严荪等也得以陪宴,人人面上都似有隔世之感,气氛其实是颇有些沉重的,但这几个大臣却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也算是忠心耿耿陪太上皇西狩了一轮,今上再怎么,看在太上皇面上,总不会特别为难他们,继续高官是不可能,但乞骸骨归田园,安安分分领一中,有传言他其实是被软禁了起来,但是并没有人关心,他从前的忠心臣子们,好不容易从青蕃逃离了那农奴的命运,回到京城,大部分都上书乞骸骨,少数仍不愿意退步抽身的,也只是到了闲职上慢慢耗着,没有人在意他。
就连赵朴真也得了消息,颇为关注,又十分好奇:“皇上怎么就不怕楚王不推辞?”
自从白家嫁女过后,他们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些,不似从前那等僵硬尴尬,李知珉偶尔也会以看观音奴为由过来甘露殿坐一坐。这一日正是拿了个难得的玉葫芦过来,葫芦肚里头还套雕了好几个小葫芦,浑然天成,巧夺天工,他拿来给观音奴玩,听到赵朴真问,也不抬眼,只是道:“只是略略有些安排,只是没想到楚王居然发了毒誓,朕本来打算也就是实在不行,就先封他个皇太弟又如何,他若是非要争,便争呗,时间多的是,他那等温吞水与世无争的性格,想争,就算崔氏再怎么努力,也扶不起来的。”
赵朴真道:“究竟如何安排?”
李知珉实在有些不太想和她说这等肮脏谋算之事,但又想起之前自己决定的凡事不要瞒她来,便缓缓道:“楚王这人,是读书读多了,性子软弱,又有些迂腐。他被掳去青蕃,受人折辱,一路上因为儿子年幼夭折,太子妃也不堪受辱,心伤孩子病逝了,他原本就毁伤过度,性情十分悲观,甚至在青蕃就已有自尽之意,却被崔皇后劝下,他迫于母亲,苟全于世,但出世逃避之意,是早已存下的。”
赵朴真想了下那娇弱的崔柔波,以及据说从胎里就有些弱的小皇孙来,也有些怜悯,李知珉道:“崔皇后为了保住他,委身青蕃太子,这事所有俘虏都知道,他深受打击,本就无心、无言再见昔日群臣。”
赵朴真吃惊道:“青蕃太子慕容延?”
李知珉道:“是,崔氏本有国色,对方岂会放过,当初被俘虏的贵族妇人,尽皆沦为军妓,自杀者无数,如今接回来的大部分苟活的也都销声匿迹,养在家庙或是庄子上,根本不再见人了。崔氏也是无奈,清白必不能保,只能委身于最强的那个,顺便还能保住自己儿子,否则怕是更不堪。”
赵朴真回想起当初在粤城见到的崔氏,微微叹道:“她也不是凡妇,心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