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探花自问算是个好人,但就算是没有穿越那么多世界的奇特经历,他在大众公主府受的教育也是尊卑分明,万万没有被下人拿捏住的道理,即使在现代文明社会转过几遭,对“诸人平等”的概念有了些了解也甚是提倡,但他脑子一向清醒得很,什么时候该有什么表现都一清二楚,绝不会在眼下这样再正宗不过的封建社会玩儿那一套,搞什么可能把自己小命玩儿没的特立独行。
而现在之所以表现得这么善良到过分,也是为了给自己艹一个合适的人设。
易修这个人,他接触不多,但也大致能给他的性格做一个分类——为人冷酷、不择手段,却有着一副与本身并不相符的浪漫情怀,比如他对莫行歌死亡的崩溃痛苦,比如他身边无论是何笙还是小顺子保有的那一份可贵的天真。
总的来说,不是个好人,但是个重情义的人。
这种人,你得足够聪明,让他划归到有用的那一拨,却也得适时表现出一些适当的“愚蠢”,大凡越精明的人总是越容易被未经世俗污染的单纯所打动,苏怀瑾没想做到白莲花的地步,但让自己显得有分寸的“迂”一点,却还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现在,听易修的声音,他的心情可是很不错。
果然,不一会儿,太子殿下便携着一身寒气撩帘子钻了进来。
苏怀瑾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他这身体还是弱,在温暖的马车里捂习惯了,易修一身甲胄上全是未尽的春寒,骤然接触,他难免有些不适应。
易修揶揄地一笑,舒服地在马车壁上靠坐下来,自觉地离他远远的除掉披风,开始用手炉烤火:“就这样还想到外面骑马呢?我说苏管事,你可别再给小顺子添乱了。”
苏怀瑾瞪了他一眼:“属下要出去,自然不是现在的打扮……殿下,就连孙先生都在外面骑马呢,在下真的没有那般病弱……”
“还没有?”易修一歪头,“昨天夜里是谁咳了大半宿,扰得我半晚上没睡好觉。”
苏怀瑾的脸色有些发红,他半是不好意思半是小心地看着易修,身上刚才崭露头角的傲娇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吵、吵到您了吗?属下今晚……会多加小心的。”
易修摆摆手:“嗐,没什么事,这是小心就能小心得了的吗,你不好好按着医嘱服药调养,光靠自己憋能顶个什么事儿。”
“……”苏怀瑾理亏地低下头,却还是不服气地小声说了一句,“这么□□……我明明说了会好好保暖的。”
易修斜睨了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说得再小声自己也听得见了。
当然了,苏怀瑾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
这时候太子殿下的手也暖得差不多了,便往里做了一些,顺手把苏怀瑾手里的书抽出来看:“你这是又在看什么,给孤讲讲?”
“只是一些医书,”易修刚刚一边烤火一边用内力暖身体,不一会儿功夫身上便变得热乎乎的,苏怀瑾这次竟没感受到一丝引动自己咳嗽的凉气,“殿下不感兴趣的,不如还是您给我讲讲这围猎要注意什么吧,万一……我不下心犯了什么忌讳,可会给太子府丢脸的。”
他还是没有习惯时时自称属下,好在易修看上去也不怎么在意,事实上,这位平时看起来威严冷漠的太子殿下这几天跟他私下相处起来,也时常忘了自称“孤”。
易修翻了翻那书,果然是一些自己看了就头疼的药理搭配之类,他随意地把那本书扔到一边,看着苏怀瑾的眼珠子随着那道弧线转,一脸既心疼又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忽然觉得心情好极了。
“其实也没什么要注意的,你虽然没了记忆,但以前肯定也是受过这方面教育的,最近府里的总管都不止一次跟我夸你守礼节懂进退,出来围猎的规矩比在府里还少些,你不用对此过于忧心。”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凭你这相貌,哪怕是一杯酒泼到我父皇脸上去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可仅仅只是这样想着,就让他心里隐隐地发闷,易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忽然又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最近这么优柔寡断到底是怎么了,这个苏凤洲身上就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一般,他做什么自己都会觉得既可爱又优雅,简直像是着了魔,越来越不想将他送出去。
太子殿下第不知道多少次暗暗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铁石心肠起来。
他是要君临天下的人,绝不该、也不能……如此轻易被一个人扰乱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