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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1 / 1)

戴朋兴在这里是个大忙人。在整个“海事茶馆”中,数他掌握的消息最多,有不少海商都曾拜托戴朋兴打听消息,现在是来问结果的。也有人往茶馆中那幅黑板望过去,那上面字迹宛然,但大多是昨天的消息——戴朋兴每天下午三点钟才会更新上面的信息。于是这些海商便会遗憾地将视线转开,看向茶馆中的那枚自鸣钟,按自己估算今日该在这间茶馆里耗费多少辰光。这时,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进来,戴朋兴一眼瞥见,便堆上笑容,招呼道:“老邓!劳你久候了。”说着将这人引到明远这一桌来。明远留神看来人。只见他身上的装束是海商常见的,上衣下裳,戴着巾帻。但是他肤色很黑,倒像是常年跑船的水手,又似需要亲自下地劳作的老农。最要紧的是,这身海商衣裳不太合身,好像根本不是这个“老邓”自己的衣服。老邓望着明远,似乎也在为明远的年轻而吃惊,眼光中带着猜测,慢慢将明远上下都打量了一番,才有点迟疑地望着戴朋兴。戴朋兴点了点头,似乎在确认:对,就是这一位,没错。明远起身,拱手见礼:“陕西明远,阁下是姓邓吧,该如何称呼。”对方便通名,他姓邓,名叫邓宏才,是广南西路合浦县人氏,今次是头一趟押着海船到杭州来。明远看一眼戴朋兴,神色里透着满意。戴朋兴接受到了明远的鼓励,便也流露出得意的表情,喜笑颜开地起身离开,又去取了一件东西过来。而邓宏才深吸了一口气,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枚水囊,伸手拧开了水囊的塞子。而戴朋兴取来的东西也已经递到了邓宏才面前,那是一枚通体透明的玻璃杯,颜色纯正无色,宛若天然水晶一般晶莹剔透。邓宏才显然没见过这个,盯着玻璃杯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将手中的水囊递到杯口,慢慢倾倒。从那水囊中流淌出色泽纯正的金色液体,似乎比水的质地更要醇厚些,但又不及蜂蜜那样粘稠。邓宏才往面前玻璃杯中倒了半杯,就将水囊重新塞好,用满怀期待的眼神望着明远。明远提起玻璃杯,举在空中,仔细观察色泽,再将玻璃杯凑至唇边,低头饮了少许,而后闭目品味。这过程中,邓宏才一脸紧张的表情,肤色黝黑的一双手不安地来回搓动。明远却笑着睁开了眼,向邓宏才点头,道:“味道与去年的那一批一样好。”这邓宏才带来的,不是别的,正是去年由丰乐楼引进,并且风靡整个汴京的“甘蔗酒露”。邓宏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小郎君,您觉得这酒,还能卖上去年的价钱吗?”明远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诚实地问邓宏才:“说实话,我还不太明白,戴掌柜告诉我说,您在这里逗留了一阵,还未找到买主。这是为什么?”邓宏才脸上一红,叹了一口气,道:“今年船只北上时遇上了些事,到港便晚了。先是到的泉州……没能卖出手,听了一名海商的劝,现下到杭州来碰碰运气。”明远回想了一下:好似是的。去年丰乐楼是从中秋时就开始广为宣传这种“甘蔗酒露”,待他一个多月之后再尝到,酒露已经不剩多少了。“可是,我现在都还记得,去年汴京城里,丰乐楼推出这‘甘蔗酒露’的时候,盛况空前,将这酒露炒到千金一瓶……”“怎么到了今年,邓兄这酒,就买不出去了呢?”邓宏才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原委向明远和盘托出,他们邻桌忽然有一名海商走过来,向邓宏才和明远打招呼:“请问……小郎君手中这玻璃器皿,有货吗?”海商对明远手中的玻璃杯,兴趣竟还要大过杯中的酒露。明远礼貌回复:暂时没货,但是南方的玻璃器皿厂已经在筹建了,对方若是有兴趣,可以在戴朋兴那边留个联系方式,将来玻璃厂有出产的时候双方可以洽谈。等那打岔的海商随戴朋兴去了,明远才将视线转回邓宏才面上,用一种柔和且饱含关心的语调问:“是不是制酒的方子泄露了?”这话似乎戳到了邓宏才的痛处,这位看起来“过于诚实”的南方商人身体一震,脸瞬间涨得通红。他随即羞赧万分地承认:“确实如此。”“我……我家祖上本是蔗农出身,积累了好几代的家业之后,才开始慢慢尝试自己制糖与酿酒……原本是想要让乡里乡亲们日子能一点点好起来的,谁知道……”按照邓宏才所说,这甘蔗酒露是他们乡最先制出来的,去年他鼓起勇气,将这一批酒露用小船运到广州港,在广州搭上了一条大海船,先是将酒露运到泉州,在泉州终于找到了买主,将酒露全部出清,带着钱回到广西。将钱分到每一家,父老乡亲都高兴坏了。大伙儿一合计,觉得应当多制一些甘蔗酒。于是大家伙将原本用来制糖的甘蔗,大部分用来酿酒,因此也多耗了些辰光。最终邓宏才带着“全村的希望”,再次前往泉州。但出奇的是,这次他随船到了泉州,上一年原本约好的买主却没有依约到来。这邓宏才也是实诚,在约好的日子之后又等了十来天,才确认对方是真的不会再买他的“酒露”了。在泉州港一打听,这才知道——去年他们乡里制出的“酒露”,在汴京城大红大紫。消息一传回泉州,立即有人找来了福建广南一带的蔗农,开始仿制。第184章 千万贯邓宏才说的这些, 明远已经大致猜到。他去年在汴京时就已经预言了,这种独家出产的“酒露”,最多只有一季。到了今年, 南方必然有大规模仿制。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只是按照邓宏才说的, 当初他在泉州时,将那“甘蔗酒露”卖了个好价钱, 一高兴, 嘴上没把门,就对前来收购的商户将大致做法给说了。随后是泉州的几家大商户, 联袂南下, 前往广南东路与西路,专门寻找甘蔗产地, 许以高价, 引得蔗农们将大量的甘蔗榨汁用来酿酒。原本这些甘蔗都是用来制糖的。大家一窝蜂酿酒之后, 制糖的甘蔗反而短缺,制糖厂开始高价收购甘蔗用于制糖。邓宏才眼看着甘蔗的价格一天天上涨,偏偏自家乡里的出产都已经酿了“甘蔗酒露”。他在泉州没能将“酒露”卖上期望的价格,于是想要到杭州来碰碰运气。谁知杭州的情况更糟糕些——杭州不似泉州, 去年经历过一次“甘蔗酒露”的狂热。这座城市大约是本性温婉, 对于蒸馏浓缩后的烈性酒不像汴京那样感兴趣。再加上“甘蔗酒露”在本地几乎没有经过宣传, 所以邓宏才抵达杭州之后才终于感到绝望。他既没办法把手上的存货按照期望的价格卖出,又无法再次承担一回将酒重新运回南方的费用。因此这几日邓宏才坐困愁城, 几乎有走投无路之感。直到前两日听说了“海事茶馆”, 听闻不少海商都在那里打听到了买家卖家的信息,所以才赶去碰碰运气, 遇上了戴朋兴, 然后又等了两日, 戴朋兴才将他约来,见到了明远。要知道,过去这两日,他过得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熬。此刻明远坐在对面,望着老实巴交,满脸悔意的邓宏才,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论信息对称的重要性!邓宏才能够带领同乡的蔗农,酿出“甘蔗酒露”,这份勇于开拓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但是他的风险意识太低,没有认识到着甘蔗酒露其实工艺简单,很容易仿制。且邓宏才不了解泉州一带的商人,那些人都是数代行商,常年在业内打滚的,一旦听闻有“甘蔗酒露”那样的新品,竟能带来那么丰厚的利润,哪有不像苍蝇一样马上叮上去的道理。如今,甘蔗都酿成了酒,再想要反过来眼馋制糖的利润,就难得很了。不过……明远瞥眼看了看邓宏才,心想:这也情有可原。与其说邓宏才是一位“经销商”,不如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生产商”,还是来自原产地的。如果邓宏才这一次遭受严重打击,明远可以想象,以后这位在乡里的名誉与信用尽丧,恐怕那里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从邓宏才的建议,将出产的甘蔗交给他,用来制作一些利润率更高的制成品了。明远想了想,开口问邓宏才:“你这一批‘甘蔗酒露’,期望的价格是多少。”邓宏才嗫嚅着道:“每升二百文……”明远脸色古怪:“什么?”当年风靡整个汴京城的甘蔗酒露,让蔡京这样的身家,买下一瓶都肉疼不已的新品,竟然只卖每升二百文?!“这是你今年提价之后的价格?”明远又问了一遍,心里很怀疑这邓宏才是不是在“清仓甩卖”。邓宏才诚实地点点头,回答:“去年在泉州卖出的时候,是每升一百文。”明远差点儿一巴掌呼在自己额头上。都说这“甘蔗酒露”暴利,感情生产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大头全都让丰乐楼赚去了。明远已经能想象,邓宏才从南方运来的酒露,估计就是用这些朴实无华的水囊或是木桶运来的,一直运到汴京。在那里,丰乐楼将它们都灌注进光芒璀璨的水晶瓶里,用水晶杯盛放;又在《汴梁日报》上天天报道,广告做尽……明远估计这甘蔗酒露最终在丰乐楼出售的价格,是邓宏才出手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但这话他完全不敢再对邓宏才说了,怕对方真个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按每升两百文的价格将你这一船‘甘蔗酒露’全部买下。”邓宏才立刻睁圆了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明远。随即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一撞,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响亮的声音。而邓宏才那副表情,已经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明郎君,你——”明远意识到整个海事茶馆的人都在向他这边看,看众海商的表情,似乎大家都觉得明远就是一名“奸商”,严重地伤害了邓宏才的感情。明远赶紧伸手招呼,让邓宏才先坐下来,道:“邓兄千万别误会,只是小弟去年在汴京城中饮过一次酒露,确实很喜欢……”正是那瓶酒露,试出了师兄对自己的感情。“……而小弟自家有一间正店,今年正愁没有新鲜好酒供应,正好遇上了邓兄……这酒的价格在我看来是合理的,我本人么,赚多一点赚少一点,没什么打紧,倒是对邓兄这份同乡情谊,感佩得要紧……”邓宏才这才慢慢坐下,八尺男儿,眼眶竟似乎有些发红。很显然,这些天他一直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在明远答应收购酒露的那一瞬间,这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而且……”明远慢悠悠地等着邓宏才的情绪恢复正常。“我想要收购你们的甘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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