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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1 / 1)

跟陆观站在一起的将军忍不住了。钦差大人,这晚上就该睡大觉,没事你到这儿来站着跟咱们一起受这份罪吹冷风,我们可担待不起。就是。另一人说,大人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大将军受伤,我想进去看看。陆观说这话时平视前方,既没有恳求的意思,也没有说笑的意思。一人满头冷汗,忐忑不安地跟一起站岗的同袍对视一眼,干笑道:钦差多虑了,本来那箭是射向大将军,但被王虎将军扑上去,挡下来这一箭,大将军只是在里头陪着疗伤。陆观闭上眼,不再说话。又站了快半个时辰,帐中军医出来,还有一名士兵出来,往门口张望,朝陆观道:钦差大人,大将军有请。陆观这才睁眼。人进去了,守门的将军中一人往帐门缝隙里看了一眼,眼神示意另一人安心。牛油蜡烛点了三枝,中军帐里烧着火盆,热得让人大汗淋漓。榻上坐着白古游,他披头散发,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全身肌肉仿佛铁块嵌在薄薄的一层皮肤之下,他的肩背手臂都有常人的三四倍之粗,健腰上一道接近两尺的刀伤斜着贯穿他的整个腰腹,到胸前戛然而止。贴身护卫他的王虎将军在一旁桌上专心致志写给朝廷的军报。陆观看到中间地上放着一盆水,水里有布巾,叫他进来的士兵走到盆边,被陆观止住。白古游正在闭目养神,然而他身躯魁梧,只静静坐着就如同是一尊让人难以动弹的神佛。陆观亲手拧干布巾,走过去为白古游擦拭古铜色皮肤上的汗水。白古游微抬起头。陆观便给他擦了脖子,一只手提起白古游身后的长发,为他擦净后颈窝里的汗泥。直至第三遍擦完,白古游才睁开眼。有劳陆大人。陆观道:不敢在白大将军面前充什么大人,下官有个问题。请讲。陆观仔细听白古游的嗓音,他中气十足,一时半会应该是死不掉了,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白古游的脸色笼罩着一层青黑,大概是中毒,那军医为他刮骨疗伤,生受了这半夜的痛苦。这时竟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端坐着跟他周旋,饶是陆观这样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人,也不仅生出几分敬佩。还有多久才能将黑狄人赶出去?白古游定定看了一会陆观,答:本将还不知道。此话怎讲?战场上形势一日数变,风平峡是一座天险,自古易守难攻,发生在风平峡时间最长的一次战役,足足打了三年。当时的反王甚至在风平峡的群山中种起了地,最后是有绝顶高手,扮作奸细混入反王军中,趁反王熟睡时割下他的头,这下群龙无首,才破了风平峡。如今黑狄是有备而来,这一招显然不会灵验了。硬攻我军处于下风,无论是火攻还是水攻,黑狄只要守住一条要道,就能以一支不过百人的精兵埋葬我军冲杀上去的千军万马。只有等。白古游道,天天小打小闹地和黑狄人短兵相接,保持我军战力,虚实之间,等黑狄军队被骚扰到疲乏以后,再发动总攻,只要能抢下云中古道,就能将黑狄人避退。这是粮草充足的打法。陆观说。白古游感到意外,第一次正眼看陆观,他点头道:是的,只要粮草跟得上,我就能以最小的伤亡退敌。其实耗不了多久,黑狄毕竟是孤军深入,战场在我大楚的疆土上,他们每到一处就屠城烧城,粮草比我军更紧张。但是黑狄控制着白明渡口,他们可以运粮,也可以增兵。白古游欣然笑道:确实,所以本将给朝廷上书,请派兵从南面将白明渡抢回来。穆定邦休整了这么久,也该为朝廷效力了。那将军还在愁什么呢?白古游笑容褪去。本将何曾忧愁?陆观沉默地看着白古游。眼前只是一个年轻人,白古游两鬓已生华发,只是每日戴着头盔,没有多少人见过他完全松懈下来的样子。即使现在脱盔卸甲,他依然随时可以取人性命。蜡烛在桌上爆开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王虎似乎全然不为所动,写完一页纸,拿过来请白古游过目。白古游看过,示意他封起来送出去。等到王虎出了中军帐,在场只剩下陆观和他,白古游眉宇间夹着一股疲倦,这疲倦不同于常人笼罩在脸上的愁容,而是深刻成两道纹路,焊在他两道浓粗的长眉之间。连年打仗,这一战,黑狄把能抢的都抢了,能烧的都烧了,打完以后是个什么光景,就不好说了。镇北军每年的军饷都被朝廷压到最低,将士们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饱饭,眼看又要筹备冬夏两季的衣服,穿不暖,吃不饱。朝中大臣本将没有几个认识的,除了和秦禹宁能说上几句,原先周太傅在时,倒是给了本将颇多教诲。本将年少时,有仗可打就有一身的热血,拼洒不尽。周太傅告诫本将不可穷兵黩武,带本将去田间地头,看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的穷苦百姓。后来在军中,几度军粮受阻跟不上来,饿死的人本将见得多了。白古游吁出一口气,没有一种死法比饿死更凶残,饥饿之下,人与畜牲都是一般。陆观没有想到,白古游竟会说这么多,他本来确实只想知道白古游打风平峡要多久,如果白古游能尽快拿下风平峡,那是最好,他可以暗示白古游尽快回北关镇守。如果苻明韶真的勾结阿莫丹绒,那么北线很快会有战事。但陆观始终存着一线侥幸,希望苻明韶跟李明昌没有关系,所以话不可说明,甚至不能对宋虔之说。人一旦没吃的,就会变成野兽,弱肉强食,抢别人的,吃别人的,甚至吃人。白古游道,这一年对大楚太难了,百姓日子不好过,这场仗打不下来,我白古游没有面目去见先帝。先帝?先帝对本将有知遇之恩,曾经以二百五十两银子资本将去兵部周旋谋职,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今日受了点伤,消息不能走漏,请陆大人也守口如瓶。宋贤侄如果问起,你告诉他也无妨,何况你也看到了,本将并无大碍。白古游笑了起来,本将这儿要歇了,还没问陆大人所为何来?陆观本想提醒白古游多加小心,提防暗箭,毕竟那个柳素光现在被带到了军营,她的人也都绑过来了。这时对着满身疲惫的白古游,陆观却说不出来了。无事,下官只是想问问风平峡的仗什么时候能结束。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本将现在确实说不定,不过春耕之前,若能退敌,就是最好。白古游已经躺下。陆观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弯腰替白古游把被子盖好,陆观走出中军帐。外面两人还在忠心耿耿地守卫大将军。陆观看了一眼正在黑夜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群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淡去。是啊,春耕,整个大楚都在盼望这一场新的耕耘,熬过去,才会有新的希望。☆、沐猴(壹)天还未亮,外面士兵操练的呼喊声中,宋虔之醒了过来,他两手抱着陆观的腰,睡得正舒服,正暖和,除了额头能够试到被子外面冷冰冰的空气,这就更不想起床了。什么时候了?宋虔之问话带着浓重鼻音。周先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五更快过去了。周先坐到床边,脱去结着一层白霜的靴子,啪啪地交互拍打,把霜拍掉,这才爬上床。还睡。宋虔之不满道,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周先缩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回答:整夜都没睡,累死了。整夜宋虔之意味深长地吊了个长音,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陆观,陆观不满地收紧胳膊,月夸下那物昂扬,顶着宋虔之,他呼吸滚烫,打定了主意不做什么,只是这么贴着便已觉得舒服、踏实。周先本已经盹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啊。你还想做点什么呢?宋虔之随口道。你不知道这个白姑娘,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大半夜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她是怎么流落江湖,跟人学的口技,她原先是表演口技的,后来学了弹唱,再后来还学戏,什么都能来两段儿,确实是不得了。周先道,可是她明明叫柳素光,那天晚上高念德把小侯爷偷走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被我们抓回来的女子,对她都毕恭毕敬,哪儿像她说的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本来就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那些女子都是她的手下。前一天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不是看的真真儿的吗?那天晚上你们跟着她,她却不知道。宋虔之道,她跟高念德跟得太远了,也许是看见了你们俩以为是高念德的人,也许是她压根没看到你们两个,和高念德会合之后,她立马带人往来路上搜寻我。正是因为没找到我,所以她只好改变计划。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师爷:在后堂。把他叫出来。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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