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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1)

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在琴上拨弄着及时进行的乐句,颤动的尼龙弦的声音零零碎碎落进话筒,流水般淌过夜色。好像也就挂四和弦好听沛然,郑文轩打断他的自语,难得找我,就是为写歌吗?林沛然的琴声顿了顿,嗯不然呢?林沛然抱着手机辗转反侧,心头像煨着一壶滚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从胸口一路烫到四肢百骸,把人烧得头脑发晕。郑文轩什么也没说,可林沛然就是能明白,郑文轩那里的进展一定很喜人他自己或许都没发现,他整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变轻松了。林沛然为他开心,终日飞在缥缈虚幻的云端的那颗不安的心,好像也慢慢落到了实处,终于不再随风飘摇。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到从前林沛然只是这么想一想,眼眶就有些温热。五年再难再苦,他也守过来了;总有一天,他能骄傲跟所有人说,你看,我没有等错人,我知道,他从来都没变过。我都什么还没问呢。林沛然无奈扯了扯嘴角。郑文轩那头极浅地叹了一声,我怕你哪天等不及了,就不要我了,我竹篮打水一场空。林沛然的心冷不丁被扎了一下,一种难言的刺痛涌上来。他软着声音呢喃了句:你傻不傻。*九月,暑意未散,秋风已至。太阳并没有因为夏天的离开而变得温柔,反而一如既往浓烈地散发着光和热。楼下的桂花悄悄开了,晚风一吹,便裹着沁人的清香卷上窗台。林沛然于是后知后觉发现,他养在阳台上的绿萝死了。虽然这完全应该归咎于他养花草太过佛系,十天半月也想不起来往盆里添一次水,但绿萝这东西,生命力过分顽强,不论林沛然放养它多少次,只要在水里泡上几天,都会一次又一次生出新芽来。林沛然觉得这次它应该也还有救。所以他给花盆里续了水,想着过几天,大概就能看到幼嫩的小芽从腐朽的枯槁里钻出头来。林沛然无奈看了一会儿,目光就软了下来,他小心把那张纸贴在鼻尖,深深呼吸了一次,轻淡的墨香中透着它主人身上的味道。他的嘴角不自禁扬起,勾成一个淡淡的弧度。它在进到自己口袋之前,已经被某人贴身藏了很久,所以蕴着对方惯用的那种柔顺剂的味道。林沛然攥着那张纸条,像攥着了什么珍宝。好。他轻轻回应,声音散在熙攘的站台。一开门天花板掉一地白片儿的惨剧,可不敢再发生第二次了。他收起了钥匙和卡,算是应了郑文轩,给他答案,让他安心。活着不是罪罚,我们没有罪,谁都没有错。生而为人本就是一种痛苦,我们都在世间背负苦难而行。我希望终有一日,他能坦然面对世上一切苦难,能在有限的生命里真正活得洒脱。白玉嘴唇猛地抽颤了两下,眼睛顷刻间红了。他哽咽道:他很强大,不需要谁来救赎。林沛然的手臂举了起来,在空中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什么,白玉怔了怔,连忙把手递过去。林沛然抓住了他,然后顺着摸索,摸上他的脸。林沛然胸口闷疼,疼到几乎无法呼吸,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像被一柄无形的刀子狠狠剜了进去、剖出心脏肝胆,一颗一颗掷在地上无情地踩。他眼睛很涩,可是居然没有泪掉下来。林沛然这才知道,原来到了真正难过到极点的时候,就连眼泪都不会给你痛快。什么才是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林沛然从前不知道。夜雨停了,阴沉的天空水濛濛的,空气清新舒爽,倒是很给面子。林沛然好像已经没事,就是精神还恹恹的。他不肯老实呆在宾馆消磨时间,一心想趁着最后一天再到没去过的地方看一看。他来d市的时候,是抱着单纯而兴奋的喜悦,满怀期待地想要和郑文轩一起留下美好的记忆的,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放纵的机会。所以既然来了,在还能够任性的时候,林沛然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郑文轩拗不过他,只好答应陪他接着逛。林沛然不想让他再继续担心,他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才终于让郑文轩暂时忘掉了贝佳的事,让郑文轩的眼睛里重拾坚定走下去的星火,他一点儿也不想因为生病就害得一切前功尽弃。白玉看了看他,手臂横过桌面,轻轻捶了一记在他肩上,干嘛道歉?林沛然没吭声,但他知道,他勾起了白玉的难过。白玉喜欢的人死了,死了很多年。他远比任何人都厌恶死亡。他本不该再一次用生死这样的事来伤害他。林沛然费力缓了一会儿,勉强跟他说:你帮我拿点儿药吧我箱子里褪黑素那个瓶子还有白色的那个郑文轩立马去做。他开了灯才发现,林沛然简直就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的,满头都是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沛然,咱去医院吧,我怕你出事儿林沛然的脑子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清醒,他浑身抖了一下,拉了拉郑文轩,孩子气撒娇似的:我不去就老毛病而已,习惯了你陪着我,我哪儿也不去。郑文轩疼惜着捏他的脸,习惯了三个字,就像一柄利刃刺进他心里。第二十六章林沛然一字一句、冷静跟他说:你可以发请柬给陶哥,给煞姐,给同事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只有我不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我还傻兮兮地等着你,等着你从d市调回来跟我双宿双飞?郑文轩万万没想到,林沛然居然会知道这件事。他和贝佳公开了,去拍了结婚照,定了日子,但还没领证。贝佳的父母非常看不上他,因此,贝佳和家里吵架吵得昏天黑地。他是真正的孑然一身穷小子,父母亲戚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人脉浅薄,收入低微;像贝佳那样的家庭背景,怎么可能瞧得上他呢?d市的人们夜生活丰富,宽阔的广场周围,走几步就能看到在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借灯光舞秀的短视频尬舞人才。路人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目中无人的年轻人,从他们的镜头前路过时,会见怪不怪地躲开摄像,给他们发挥的空间。林沛然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惊异和莫名的好笑令他全程忍笑忍得辛苦,每每在和那些欢乐多的二逼青年错身之后,在他们背后捂着嘴疯狂抖动双肩。习惯就好,d市就是这个画风,自从某音火起来,你走在路上经常会看到,迎面走来的陌生人忽然毫无预兆一言不合就开始尬舞哈哈哈卧槽林沛然实在是笑得肚子疼,果然尬舞不分年龄,这比广场舞大妈看上去还壮观!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梦里的郑文轩比较温柔,不会忽冷忽热的对他摆脸色,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惹他难过。他心中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对他笑一笑,他就兴奋得像只摇尾巴的二哈。他只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但他面上还是雷打不动,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拗又淡淡地说:性取向改不了的。我不想祸害谁家清白姑娘,也不在乎将来有没有孩子,反正咱家有乘海,传宗接代有他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爸的炮仗脾气根本撑不了多久,林沛然稍稍一激,他就爆炸了,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我丢不起这个人!林沛然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一声不吭。让你滚听见没有!!郑文轩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他的脚步也挪不动,停下来的他挡住了后面的姚乐阳,以至于身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他忽然猛地冲上去,跪倒在林沛然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忍住的泪、接到电话一路都没有落下来的泪、得知林沛然不在了也没有夺眶而出的泪,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完全决堤。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梦里的郑文轩比较温柔,不会忽冷忽热的对他摆脸色,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惹他难过。他心中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对他笑一笑,他就兴奋得像只摇尾巴的二哈。他只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但他面上还是雷打不动,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拗又淡淡地说:性取向改不了的。我不想祸害谁家清白姑娘,也不在乎将来有没有孩子,反正咱家有乘海,传宗接代有他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爸的炮仗脾气根本撑不了多久,林沛然稍稍一激,他就爆炸了,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我丢不起这个人!林沛然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一声不吭。让你滚听见没有!!郑文轩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他的脚步也挪不动,停下来的他挡住了后面的姚乐阳,以至于身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他忽然猛地冲上去,跪倒在林沛然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忍住的泪、接到电话一路都没有落下来的泪、得知林沛然不在了也没有夺眶而出的泪,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完全决堤。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梦里的郑文轩比较温柔,不会忽冷忽热的对他摆脸色,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惹他难过。他心中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对他笑一笑,他就兴奋得像只摇尾巴的二哈。他只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但他面上还是雷打不动,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拗又淡淡地说:性取向改不了的。我不想祸害谁家清白姑娘,也不在乎将来有没有孩子,反正咱家有乘海,传宗接代有他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爸的炮仗脾气根本撑不了多久,林沛然稍稍一激,他就爆炸了,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我丢不起这个人!林沛然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一声不吭。让你滚听见没有!!郑文轩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他的脚步也挪不动,停下来的他挡住了后面的姚乐阳,以至于身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他忽然猛地冲上去,跪倒在林沛然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忍住的泪、接到电话一路都没有落下来的泪、得知林沛然不在了也没有夺眶而出的泪,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完全决堤。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梦里的郑文轩比较温柔,不会忽冷忽热的对他摆脸色,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惹他难过。他心中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对他笑一笑,他就兴奋得像只摇尾巴的二哈。他只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但他面上还是雷打不动,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拗又淡淡地说:性取向改不了的。我不想祸害谁家清白姑娘,也不在乎将来有没有孩子,反正咱家有乘海,传宗接代有他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爸的炮仗脾气根本撑不了多久,林沛然稍稍一激,他就爆炸了,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我丢不起这个人!林沛然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一声不吭。让你滚听见没有!!郑文轩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他的脚步也挪不动,停下来的他挡住了后面的姚乐阳,以至于身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他忽然猛地冲上去,跪倒在林沛然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忍住的泪、接到电话一路都没有落下来的泪、得知林沛然不在了也没有夺眶而出的泪,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完全决堤。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梦里的郑文轩比较温柔,不会忽冷忽热的对他摆脸色,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惹他难过。他心中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对他笑一笑,他就兴奋得像只摇尾巴的二哈。他只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但他面上还是雷打不动,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拗又淡淡地说:性取向改不了的。我不想祸害谁家清白姑娘,也不在乎将来有没有孩子,反正咱家有乘海,传宗接代有他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爸的炮仗脾气根本撑不了多久,林沛然稍稍一激,他就爆炸了,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我丢不起这个人!林沛然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一声不吭。让你滚听见没有!!郑文轩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他的脚步也挪不动,停下来的他挡住了后面的姚乐阳,以至于身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他忽然猛地冲上去,跪倒在林沛然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忍住的泪、接到电话一路都没有落下来的泪、得知林沛然不在了也没有夺眶而出的泪,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完全决堤。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梦里的郑文轩比较温柔,不会忽冷忽热的对他摆脸色,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惹他难过。他心中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对他笑一笑,他就兴奋得像只摇尾巴的二哈。他只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但他面上还是雷打不动,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拗又淡淡地说:性取向改不了的。我不想祸害谁家清白姑娘,也不在乎将来有没有孩子,反正咱家有乘海,传宗接代有他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爸的炮仗脾气根本撑不了多久,林沛然稍稍一激,他就爆炸了,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我丢不起这个人!林沛然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一声不吭。让你滚听见没有!!郑文轩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他的脚步也挪不动,停下来的他挡住了后面的姚乐阳,以至于身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他忽然猛地冲上去,跪倒在林沛然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忍住的泪、接到电话一路都没有落下来的泪、得知林沛然不在了也没有夺眶而出的泪,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完全决堤。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梦里的郑文轩比较温柔,不会忽冷忽热的对他摆脸色,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惹他难过。他心中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对他笑一笑,他就兴奋得像只摇尾巴的二哈。他只有一个永远都等不到的人。但他面上还是雷打不动,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拗又淡淡地说:性取向改不了的。我不想祸害谁家清白姑娘,也不在乎将来有没有孩子,反正咱家有乘海,传宗接代有他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爸的炮仗脾气根本撑不了多久,林沛然稍稍一激,他就爆炸了,滚,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我丢不起这个人!林沛然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一声不吭。让你滚听见没有!!郑文轩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他的脚步也挪不动,停下来的他挡住了后面的姚乐阳,以至于身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他忽然猛地冲上去,跪倒在林沛然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忍住的泪、接到电话一路都没有落下来的泪、得知林沛然不在了也没有夺眶而出的泪,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完全决堤。郑文轩看着他笑弯的眉眼,也跟着笑了,顺手似的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人潮中去。前面人多,你跟紧点儿,别一会儿丢了。他摸着那些照片,目光平静,若一潭死水。然后,他极淡地叹了一声。林沛然还是比他幸运,死心,总比绝望要强。*在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之后,林沛然联系了郑文轩。所以,别再对他这么好了也别再试图挽留他,他心太软,招架不住的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林沛然挣扎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又凉薄,他用那种一贯平静的语气,轻轻柔柔跟郑文轩说: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他的手,死死扯住心脏,把它按牢在胸腔里,口中温声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这个月已经有三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退单了,林沛然心里其实清楚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创作为生的人,最怕的就是业内的同行无节制地出卖底线。同样一首曲子,你五千给人做出来,对方只要两千块,品质上外行听不出高下,交付时间大差不差,不傻的老板都会选对家。可这种竞争,是建立在年轻饭和不计成本的奋斗的基础上的,你年轻有精力肯努力,总有人比你更年轻、时间更多、更努力;你叫价两千,就会有人叫价一千,八百久而久之,五千的质量再好、再有封神的口碑,也会慢慢变得门可罗雀。为了吃饭,就只有放下.身段,低下骄傲的头颅,贱卖自己的作品,让买家把所谓的名气和神格通通踩在脚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金钱发过愁,如今真遇到了困难,反而茫然无措。林沛然慎重思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医生的建议。他怕疼,治疗和不治疗、吃药和不吃药,生活质量差别是巨大的。他已经觉得很苦,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苦。存款还足够撑上几个月,在那之前,反正不是一个单子都接不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林沛然抱着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可俗语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果说金钱尚且只是他不远的未来要发愁的事,那精神和身体的折磨,就是摆在面前的另一座大山。开始接受治疗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恐惧癌症。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真真假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d市。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精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林沛然年轻,精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白玉忽然喉头艰涩。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白玉爽快答应。缺钱、病痛、精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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