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不想打扰尉迟惇,但此时有些匪夷所思,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向丞相如实汇报,如今尉迟惇精力不济,他希望对方能多休息休息。敌军援兵,被他们放到悬瓠附近,根据斥候所探,兵力大约有三、四万,但看上去军民混杂,战兵数量恐怕不到一半,远观旌旗,虎林军亦在其中。对方占了宋平、白苟,在城中驻扎了一些兵马以确保粮道安全,累计兵力大概能有五六万,其中有大量被征发随军的百姓,看来是山南方面竭尽全力拼凑起来的一只军队。在官军骑兵面前,这群乌合之众的粮道迟早要断,用不了多久就会完蛋。崔子枢不是狂妄自大,即便经历了柴村之败,官军骑兵依旧不少,接下来的作战,由将领们依计行事即可,崔子枢只希望尉迟惇能在大营好好养病,不要太过劳累导致病情加重。前几日元日大典,尉迟惇抱病出席,为年幼的天子撑场面,陪伴天子左右,接受文武官员的祝贺,这场大典整整持续了一日,崔子枢心惊胆战的陪在尉迟惇身边,生怕对方昏倒。尉迟惇可不能有事,一有事就会出大事,崔子枢和其他将领一开始极力反对丞相出席大典,奈何丞相执意要参加。这是新君继位后的第一个元日大典,本来应该在邺城召开大朝会元会,接受满朝公卿的祝贺,然后宣布改元,正式取代大行皇帝。结果现在因为时局有变,天子驻跸悬瓠城外,前来朝贺的只是普通州郡官员,场面小了许多,尉迟惇也是为了撑场面,给天子一个热闹的元会,才不顾劝阻抱病出席。此举不但为了天子,也是为了尉迟惇自己,新君继位后的第一个元日,如果过得凄凄惨惨如同儿戏,别人会怎么想元日大典,已经极尽可能布置得奢华,盛大的场面,表现不错的天子,恭恭敬敬的文武官员,算是体现了朝廷的威严,顺便让各地官员再次见识了王师军容之盛。从元日起,改元“永隆”,乾兴年号废止,至于宇文氏那边拥立的伪帝用何年号,没必要关心。“寡人精力不济。”尉迟惇忽然开口,崔子枢赶紧应声:“丞相有何吩咐”“如无特殊情况,军中诸般事务,就按之前说的,尔等各自负责,商议着办。”“下官末将领命。”“申州那边,敌军有动静了么”“尚未有进一步动作。”“那么”尉迟惇说了两个字便停下来,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过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城南那股敌军,就依事前议定方略应对,何时动手,你们选择时机。”“下官末将领命。”“千万小心,提防对方使诈”“敌军可能诈退,引诱”尉迟惇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崔子枢见状不由得手心出汗,就在众人担心丞相薨的时候,鼾声响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念着,尉迟惇染上风寒,精力不济,犯困是自然的,需要好好休息,崔子枢示意侍从近前,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和其他人退出帐外。时值黄昏,风雪不停,茫茫大地依旧白雪皑皑,崔子枢正要和将领们说些什么,却见一将匆匆而来。“何事如此匆忙”“启禀将军,南大营守将方才遣使来报,说南面三十里处的敌军已经撤了。”“撤了”“是的,我军斥候今日接近敌营时”那名将领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敌军逼近悬瓠,官军斥候经常接近敌营以观察敌情,今日例行出击,为敌骑奋力驱赶,一切与前几日相似。到了下午,斥候再度靠近敌营,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试探着接近,发现敌营空空如也。斥候们四下打探了一番,没发现有敌兵潜伏的迹象,营区有大量车辙印是向南而去,看起来敌军已经南撤,离开悬瓠。崔子枢和将领们闻言愕然,对方的果断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也许敌军主将是发觉悬瓠这边情况不对,安排骑兵断后拦截己方斥候,然后毫不犹豫撤军往南跑。崔子枢望向南面的悬瓠,因为下游蓄水的缘故,此时悬瓠城外出现积水,和地面上的白雪混在一起,白茫茫一片,他试图将目光越过悬瓠,看向遥远的南方。对方不上钩,亦或是以佯退吸引官军骑兵来追沉吟了一会,他开口交代:“归师勿遏,今夜各营加强戒备,提防敌军夜袭。”第二十九章 鸿隙陂一夜,悬瓠城外东大营,几个身影出现在营栅上,顺着麻绳翻到栅外,小心翼翼摸过鹿角,就这么溜出营地,向着东面旷野而去。箭楼上的哨兵目睹了全过程,却当做没看见,不光一个箭楼上的哨兵如此,临近箭楼上的哨兵亦是如此。这年头当兵不容易,当州郡兵更不容易,打仗要卖命,不打仗要卖身,说是兵,实际欠了上头一屁股债,几辈子都还不完,平日里还得去给上头当奴仆做杂务。即便是出征在外,闲暇时也不例外。看着几个同伴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哨兵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发呆,距离敌军援兵撤退已经过了两日,军营的戒备终于放松了一些,晚上查哨的督将懈怠了,他们这些值夜的兵就能多打几个盹。寒风中,那几名偷溜出营寨的士兵哆嗦着,身上破旧的寒衣挡不住寒意,也挡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腰间挂着刀、箭壶,还拿着长矛、竹篓,睁大眼睛看着夜色下的地面,摸索着向前进。摸到一处草窝子附近,领头的一个士兵忽然低声喊道:“老李,睡了么”“睡你个头,天寒地冻的,如何睡得着”草窝子里一名士兵嘟囔着,他和两名同袍蜷缩在一起,抱着长矛、弓箭,身着破旧的寒衣,一人腰间还挂着个喇叭,他们是营寨外围的暗哨,提防敌人夜里摸营。暗哨接过对方递来的炊饼,和同袍分吃,见着这几位抖抖索索的样子,不由得关切起来:“行不行啊你们,莫要还没到水边,人就冻僵了。”“没事没事,一会活动开就没事了”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那几名士兵继续摸黑向前走,他么没有雀蒙眼,所以承担着重任,白日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晚上就由他们去做。此次官军讨伐悬瓠逆贼,召集州郡兵出征,他们跟着本州将领幢主南下,为国效力,然而打仗归打仗,债还是要还的。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了三十至五十文不等,不起早贪黑做杂务,哪里还得起债。州郡兵说是士兵,实际上和奴仆没区别,在军营里基本没什么时间操练,上了战场就听天由命,打顺风仗可以,玩命还得那些部曲上。许多州郡兵很羡慕部曲,虽然部曲要跟着郎主玩命,但部曲的待遇好,一家人都有保障,为了养部曲,那些将军们可是不吝于投钱。别的不说,上战场时铠甲、武器是最精良的,哪像后娘养的州郡兵,有裲裆铠就不错了,甲叶短斤少两,还生锈,穿在身上能不能挡箭还两说。形如奴仆的州郡兵,在州城时,每日要到军主、幢主的私第打长短工,出征在外时,除了砍柴、烧水,还得给债主军主、幢主去弄野味抵债,靠山就打猎,靠水就打渔。汝水在悬瓠城外流淌,就近打渔再方便不过,然而官军南、北大营就在汝水边,那么多人成日里打渔,数月下来汝水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光了,所以要打渔还债得另外想办法。悬瓠周边野地,有零星小河,散布着许多水塘,西大营外侧就是如此,那边的营中士兵就跑到水塘边去钓鱼、捞鱼,不用去汝水想办法,而对于东大营这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优势更明显。东大营外数里地,就是鸿隙陂的边缘。鸿隙陂,据说以前是一个绵延将近四百里的湖泊,形如一道长条形的大水塘,自西北向东南横在悬瓠东面,但如果以为这是一个大湖泊的话,那就错了。鸿隙陂其实是一片湖泊、陂塘的统称,据说在汉代时,地方官治水,在一条叫做澺水的河流上筑坝成陂,将这条夏秋泛滥、冬春干涸的河流变成一个巨大的陂塘,绵延将近四百里,从此灌溉周围无数良田,旱涝保收。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堤坝年久失修,到了汉末乱世,又是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等到晋国统一天下,没几十年又天下大乱。乱世里没人顾得上鸿隙陂,年久失修,堤坝渐渐垮塌。此时的鸿隙陂,实际上已经“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陂塘,当年的澺水没了堤坝束缚,又变成了害水,如今唤作洪水,因为这条河雨季总是发大水。对于今夜出营打渔的士兵来说,无所谓什么发大水,他们要去的陂塘是鸿隙陂众多陂塘之一,有鱼,还是肥肥的鳝鱼。抓鳝鱼最好的季节是夏秋时,如今是冬季,鳝鱼缩在泥里冬眠,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把鳝鱼从泥里弄出来可不容易。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鳝鱼才值钱,只有抓鳝鱼给债主才能抵债。他们所属的小队共五十人,大家伙就盼着这几位能人抓鳝鱼回去还债,白天不行,违反军规,会被巡营的督将吊起来打。因为营禁的缘故,他们是私下出营,在晚上摸黑出去,天亮前赶回来。所以哨兵们都对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抓回来的鳝鱼用来抵债,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谁会跟自己人过意不去。鳝鱼如今在军营的草市里可以卖出好价钱,那些有钱的大小将领如今喜欢吃鳝鱼,债主军主、幢主们就靠着这买卖发财,赚够了钱,大家每月欠下的利钱才算是还清。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冬天的水里捉到鳝鱼,这需要秘诀,而这几名士兵中的一个能人就知道,其他人跟着出来,一是为了壮胆,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敌兵已经撤了,他们要防的是野兽,这荒野里难说有什么野狗、狼、野猪出没,一个人摸黑出去可不行,所以大家带着刀、矛、弓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竹篓,当然是用来装鳝鱼的,里面铺着干草,尽可能让捉到的鳝鱼不会那么快冻死。在草丛里走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来到陂塘边,顾不得塘水冰冷刺骨,他们脱掉破靴,开始挽裤脚准备下水。大冷天下水,这滋味可不好受,但欠了债主的利钱还不上,各种手段过一遍那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为了还债,泥里冬眠的鳝鱼就该倒霉了。那名能在冬天里捉鳝鱼的能人,开始介绍心得:“冬天,鳝鱼冬眠,鳝洞极易堵上,找的时候,别和蛇洞弄混了”“那么,该如何分辨呢”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和士兵们的口音不同,能人闻言一惊,手中的棍子落入水中,刚要拔佩刀,脖子上却冰凉起来。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将他及同伴制住,冰凉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随即因为恐惧而导致全身开始颤抖。握刀之人身着铠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低声笑道:“这大冷天的来摸鳝鱼,真不容易呀。”能人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汉饶命”“莫要怕,我和尔等一般,都是官军,一家人,一家人嘛”其同伴学着夜禽叫了几声,随即陂塘边上响起水声,无数黑影向这边靠近,黑压压看过去一大片,水声之中还掺杂着金属撞击声。几名捉鳝鱼的士兵听得明白,那是身着铠甲之人行走时,甲叶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待得一大群甲士出现在眼前,他们心中不由得叫苦,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和蔼可亲的声音:“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大家有缘,今夜竟然在这遇见了,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几位前方带路,带我等回营烤烤火可好”第三十章 风掣萤光照夜白一风雪夜,地冻天寒,营栅后茅棚下,身穿铠甲、裹着被褥入睡的士兵们正辗转反侧,他们被此起彼伏的打鼾吵得无法入睡。身边放着弓箭、刀牌,怀中抱着长矛,这有个说法,唤作枕戈待旦。他们不是等着天亮出击,而是等到天亮就能结束值夜,可以回营帐好好休息,夜里敌人可能会来偷袭,所以必须有人随时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如此准备,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们说了,逆贼的援军在接近悬瓠大约三十里距离后,不知何故突然就跑了,此举太过奇怪,可能是想诓得官军放松警惕,所以这几晚大家都必须轮流值夜,以防万一。将军们如是说,也是如此安排,然后就在暖和的大帐里休息,只有倒霉的士兵被安排到营栅后面过夜,身上穿着铁甲,冰冷异常,即便裹着被褥,也暖不起来。大家和甲而睡,哪里睡得好,加上有人打鼾,鼾声如雷,许多人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捂着耳朵,闭目养神。为了遮挡风雪,他们睡在茅棚下,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生火取暖,免得火星引燃茅草酿成火灾,许多人口渴想喝水却喝不了,因为水罐里的水太冷了,喝下去很容易闹肚子。打仗就是这样,风餐露宿,习惯就好,大半夜的没法生火温水,口渴就只能忍到天亮,但屎尿急了可就不能忍,得去茅坑走一趟。夜里军营不许随意点灯、生火,营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