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不知道?莫夕原冷笑,俞轻明,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她?俞轻明身体僵硬,连声音也跟着僵硬起来,字是一个一个往外蹦出来的,每个字都恨不得把办公桌砸出一个窟窿。答应吧。他道,小寒等了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不要我的?莫夕原腾地站起来,手举的老高,她真想扇俞轻明一耳光,可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俞轻明一动不动地等着,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他疑惑地抬头,只见莫夕原双肩发颤,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莫夕原是个要强的女人,从小到大几乎没落过一滴泪,这么汹涌地哭了起来,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俞轻明都慌了,手足无措地要帮她擦眼泪,却被莫夕原反手打开。啪的一声脆响,俞轻明站在莫夕原身旁不敢动弹,他比莫夕原高大,挺拔,他是俞家的一片天,却在莫夕原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莫夕原自己也不去管眼泪,任它肆无忌惮地流,流干了,才拿手帕擦干净脸,抬头看着俞轻明,小寒小时候不讲理的很,那时你喜欢高达,可俞伯伯不让你玩,说玩物丧志,你晚上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悄悄地拼,好几个月才拼起来一个,被小寒看见了拿去,不到一个下午就摔了个稀烂,她拿着碎片在你面前哭,你抱着她安慰,等她高高兴兴走了,你看着那堆碎片愣了两个小时的神。俞轻明,是不是在你眼里,爱情也不过是个玩具,只要小寒看上了,你就可以拱手让给她?俞轻明手心被指甲掐出血来,沉沉地道:我答应过母亲,要照顾好小寒。所以你为了她不难过,把我让给她,是不是?莫夕原重重地、讽刺地咬出那个让字,俞轻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特有奉献精神,为了家人能牺牲一切?俞轻明,你这个不折不扣的懦夫。莫夕原抓住俞轻明打得整齐的领带,最后一次吻了俞轻明。与其说吻,不如说是撕咬,俞轻明像个木头一样任她咬,分开时两人都一嘴鲜血淋漓,俞轻明嘴角是自己的,莫夕原嘴角是俞轻明的。算我这么多年瞎了眼,你就为了你的承诺奉献一辈子吧!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莫夕原冷笑,报复似的对着门口扬起头,小寒,你也来看看,看看你这个伟大的哥哥对你有多好!俞轻明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转头,门外是同样震惊的一双眼睛。俞轻寒和俞轻明长得最像的就是一双眼睛,这也是俞轻寒最得意的部分。俞轻明是俞轻寒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他果敢,强大,把欺负自己,嘲笑自己没娘的旁系家小孩揍得满地打滚,被父亲罚跪,自己在他旁边哭,他反而安慰自己,那时候俞轻寒站着还不及俞轻明跪着高。后来俞轻明长大,和俞轻寒亲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俞轻明十七岁时已有一家之主的风范,父亲放手把俞家交给他打理,他从此喜怒不形于色,生气时眼睛会微眯起来,让人遍体生寒。俞轻寒觉得这样的哥哥真酷,于是也学起他,有事没事爱微微眯起眼睛,她觉得自己这样就有点像她大哥了。这个自己一直尊敬的大哥,今天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最爱的人亲吻在一起,俞轻寒看着他们,脑子一片空白,她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门边,看着莫夕原嘴角带着血向自己走近,又撞开自己,走得越来越远。小寒俞轻明话音未落,俞轻寒就一拳揍了上去。莫夕原想打又不忍心下手的那一下,终于由俞轻寒补上了。第44章 真香俞轻寒从前跟着俞轻明学了几手防身的功夫,对付普通人够用了, 可在俞轻明面前不过是花架子。她几乎十成力的一拳, 俞轻明不过晃了晃身子,脸被打偏过去, 倒是她自己,疼得背起拳头直咬牙, 手背迅速肿起, 通红一片, 她不愿这时候在俞轻明面前露怯,只好摔门而去。偌大的顶层办公室只剩俞轻明一人。俞轻明这时才扶着桌角,缓慢地坐在椅子上。这把椅子原来属于他的父亲。那年他母亲刚去世,他父亲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妹妹, 第一次把他带到这儿来,第一次让他坐在这张宽阔陈旧的椅子上。旧式的椅子并不舒服, 扶手早已磨的掉漆, 俞轻明战战兢兢坐着, 好像坐在一块烙铁上。他抬头,只见他的父亲抱着年幼的妹妹坐在他的对面,两双眼睛看着他, 一双深沉一双天真,看得俞轻明背上冷汗涔涔。坐上这把椅子, 感觉怎么样?父亲问。年幼的俞轻明老老实实答道:不舒服。就是这么一把不舒服的旧椅子,咱们身后,起码千百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 轻明,你知道为什么么?权力。对,权力。父亲点头,把襁褓交到了俞轻明手上,轻明,我总会老的,以后这把椅子,还有你妹妹,终究要交到你的手上。俞轻明抱着俞轻寒,手上千斤重。他听见父亲说,轻明,你要保护好你妹妹。就好像那日病床边,母亲说:轻明,你要照顾好你妹妹。而今,俞轻明坐在这张仍旧不舒服的椅子上,孤身一人,身边好像谁也没有。他没有实现对父母的承诺,没有照顾保护好妹妹,连莫夕原的感情也辜负了。俞轻寒揍了她哥一拳,从公司跑了出来,她的脑子快爆炸开来,轰隆发动引擎,车子在市区里开到了一百二十迈,连闯几个红灯,这才被交警拦了下来。交警还没敲开她的车窗,后面就接着停了几辆黑色轿车,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两个穿便装的男人,把交警拉远,不知说了些什么,不过几分钟,交警便离开了,全程没费俞轻寒一句口舌。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大哥的手段,俞轻寒正在气头上,和她大哥有关的任何事都能让她瞬间燃烧起来,没有一秒多余的犹豫,她一脚踩下油门,性能优良的跑车立刻飞了出去,把那些尽责的保镖全数甩在了后头。肾上腺素随着引擎轰鸣极速上升,很快燃烧殆尽,十分钟之后,俞轻寒终于踩了刹车,把车子停在了不知是哪儿的荒郊野岭里,手握方向盘,喘着粗气,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已经湿透的衬衫上。俞轻寒一腔愤怒,气她大哥,气莫夕原,气她自己,等愤怒褪去之后,她趴在方向盘上,铺天盖地涌过来的却是惶惶不安。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俞轻寒无处可去,只好调转车头,灰溜溜开回市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俞轻寒从前活得热闹,聚会喝酒,海岛温泉,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她是俞家二小姐,找人打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有人上赶着往她跟前挤还挤不上的,从没听过有人不想来,这不,知道她刚回国,才一天不到,已经好几通电话打了过来,俞轻寒现在没那些心思,手机响的心烦,干脆直接给关了。俞轻寒现在谁都不想见,她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靠一会儿。她一边开车一边出神,等想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地方,萧桐家楼下。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俞轻寒愣了一下,顺手拔了车钥匙,下车,走了进去。进了电梯,按了萧桐家所在楼层,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讽刺地笑了。她笑风水轮流转,从前都只有萧桐候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可好,那人明明白白说了不要自己,自己偏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眼前凑。俞轻寒怯了,她怕一敲门,看到萧桐,萧桐又像在巴黎那样,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有些后悔,在巴黎对萧桐那样儿。不过俞轻寒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安静靠一会儿的地方了,除了这儿,俞轻寒再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何况萧桐那人心软,跟她服个软儿,可怜一下子,就凭萧桐对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能把她拦门外去么?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俞轻寒出了电梯,熟门熟路打开萧桐家门,她已经在萧桐家门口练习了认错服软的表情,推开门,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门窗关的死死的,一开门,扑面就是一股灰尘味儿,一点人气也没有,连阳台上的花都已经打蔫儿了。布置还是从前俞轻寒常来时的布置,俞轻寒走进去,手指摸了摸桌子,一手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可俞轻寒一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萧桐今天回来。俞轻寒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按理说萧桐早该到家了。俞轻寒进了房子,把窗户开了透气,然后回了卧室,往床上一躺,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太安静了。萧桐在的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俞轻寒总能知道有个人在自个儿身边,这房子也因为萧桐在而有了灵气。如今萧桐不在,这个房子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桌椅陈设一板一眼,空洞死寂,俞轻寒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后脖颈子都觉得凉飕飕的。俞轻寒终于忍不住,给萧桐打电话。没人接。她把手机摔在床上。好你个萧桐,等你回来,有你好看的。俞轻寒翻身抱住床上的枕头,上面还残留了一点萧桐惯用的洗发水的气味。她太累了,抱着枕头,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真香,俞轻寒想。第45章 江郎才尽萧桐被景行放了个长假,闲着无事做, 偶尔去陈落那儿散散心, 她有事喜欢揶在心里,却和陈落投缘, 话总能说到一块去,有时心里堵的难受, 去陈落那儿坐坐, 聊一个下午, 气也顺了,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可陈落毕竟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 不能常去打搅,萧桐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 在景行的阳台上架了块画板, 没事画两笔打发时间。做设计的, 画画是基本功,萧桐闲得发慌,景行又说不用她去工作室, 多余的时间全花在阳台的一块画板上。她什么都画,朝霞落日, 新叶残花。景行有次回来的早,正瞧见她歪歪地倚在阳台上画画,远处一片夕阳, 画板上一片夕阳,从景行角度只能看见萧桐半张侧脸,长发用一支画笔做簪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飘下几缕,连同身上的一条薄纱长裙一齐被晚霞染成金红色。景行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几分钟,萧桐慵懒悠闲的背影,让景行连眼底都柔和起来,面对媒体应付了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轻步走到萧桐身后,本想使坏吓萧桐一跳,走近才发现萧桐调色板上的颜料早干透了,那幅画尚未完成,半张画是温暖柔和的夕阳,阳光照不到的下半张里,却密密麻麻都是滴着血的红眼珠子,好像随时能从画里爬出来,看得景行头皮发麻,再看看萧桐,萧桐眼珠子不知看向哪里,好像魂魄都已经飞走了。萧桐。景行小心翼翼拿手在萧桐眼前晃了晃,萧桐没有反应。萧桐。景行增大了音量,萧桐依旧没反应。景行惊觉不妙,声音陡然上升了两个调,拍了下她的肩膀,萧桐话音未落,萧桐突然动作,一手猛然抓住了景行拍她肩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画笔,就往景行眼睛里戳了进去萧桐!景行又惊叫一声,尖且硬的画笔笔杆生生停在景行眼珠正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萧桐保持着握紧画笔的姿势,空气死一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桐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认出了她面前的人是谁,慌忙丢了画笔,松开抓着景行的手,阿行,你你回来了?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等景行答话,萧桐的眼睛胡乱闪了闪,又道,饭菜做好了,在厨房,我去端萧桐!这回换景行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没有萧桐耸耸肩,笑得很轻松的样子,是你阳台风景太好,我一时看出神了,你饿了吧?今天做了鱼,快放手,我去端,冷了就不好吃了景行深深看了萧桐一眼,终于松手,萧桐赶紧挣开,几乎是逃进了厨房。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愈发想知道,萧桐和俞轻寒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桐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俞轻寒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才把萧桐害成这个样子。萧桐口味偏甜,今天做的是道糖醋鱼,那鱼下锅前先细细地打上了整齐的花刀,又预先在油锅里炸过,炸得金黄的鱼肉一块一块绽开,花一样好看,偏又是完整一条鱼,最后才浇上调好的酱汁端上来的,香气扑鼻,又配了一碗菌汤,一份清炒时蔬,诱得景行食指大动,停不下筷子,连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瘫在椅子里捂着肚子叹息,萧桐,你在我这儿多住两个月,我非胖成猪不可。萧桐笑笑,也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她拢共才盛了半碗米饭,碗里又剩了一半,景行知道她有心事,也不说话,起身陪她一起收了碗筷,两人一块把里外里都打扫干净了,景行才拉着她在客厅坐下,萧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萧桐沉默一会儿,道:阿行,我的合约还在中设么?是,怎么了?现在毁约的话,要赔多少钱?景行愣了一下,怎么好端端想起来问这个?中设的合同,是法务部的那帮人精们不知修订了多少个版本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怎么可能说毁约就毁约,何况萧桐现在的名气,除她自己的一份才能,更多的是中设砸了血本铺出来的,现在提毁约,只怕萧桐这些年攒起来的家当赔光了还得欠一屁股债呢。萧桐,你胡说些什么,这话是闹着玩的么?景行一下子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