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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四个龙傲天我都要》TXT全集下载_9(1 / 1)

“真是丧尽天良啊,昨天一天都没给我们吃的啊!”“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们有什么可图的呀,又没钱,又老又丑……”戚斐听得脑壳疼,看向了中年的文士:“这位先生呢?也是从信阳城出来的?”中年文士气若游丝,饿得眼白发绿:“我比你早来半天……”众人口中所说的被甸吉掳走的经过,拼凑起来,和戚斐刚才偷听回来的内容大同小异。看来甸吉和那个幕僚说的都是实情。其实戚斐大致能猜到了甸吉为什么要关押这些人。很简单,为了在战前威慑和刺激敌方。在那段也许已经被改变了的历史中,甸吉就曾在归墟之战里干过这样的事——城池久攻不下,他就捉一群无辜的北昭平民,在超出城门射程的地方,当着北昭将士的面,一刀一刀地虐杀这些平民,用这些无辜百姓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威慑北昭士兵,打击他们的士气,暗示他们的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姓在眼前被屠杀,激他们出城。甸吉盯上了涿丹,这次也许会故技重施。这八|九个人,如果逃不出去,在开战以后,一定会成为牺牲品,死在涿丹的城门前。只是,都这种时候了,戚斐是不会把这个残酷的可能性告诉他们的,因为说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增加恐慌而已。她挑了一块稍微干净一点儿的地方坐了下来,一动,就惊讶地发现了禾秆草堆之中还躺了一个脸庞秀丽、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鼻息微弱,额头发烫,嘴唇苍白,正在不住地发抖。戚斐吃了一惊:“怎么还有一个,这个又是谁?”今天刚到的中年文士,仿佛也是第一次发现这里还有个姑娘,愣了愣。旁边的一个老妪说:“我们也不知道。”另一人也附和:“我来之前,她就被关在这里了。本来还有个伺候她的老婆子的,但没熬住这里的环境,昨天就死了……”戚斐:“……”她心里觉得有些许怪异,摸索了一下这小姑娘的身体,发现她的一条腿居然是断的,怪异地歪向了一边。白色的裤管血迹斑斑。之所以发烧,多半是因为伤口恶化了。戚斐皱眉:“她的腿断了,你们之前没发现的吗?”几个老妪都摇头,嗫嚅道:“我们不敢乱碰她。”“对,怕把人弄坏。”戚斐心说就算你们不弄,她看起来也快不行了。终究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戚斐在营帐里转了几圈,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根木头。解下一条衣带后,她给这小姑娘的腿做了一个简易的固定装置,以免继续弯折。在过程中,这姑娘疼得冷汗狂流,睁开了一条眼缝。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在痛苦中煎熬着,她的神智似乎还是清明的。当戚斐掀她裙子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缩了缩。“好了,你别动,都是女人,害羞什么。”戚斐摁住了她,严肃道:“虽然我身上没药,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救你,但是……嗯,死马当活马医吧。你也不想以后变成长短腿吧?这样固定一下,如果以后能好起来,就不用当瘸子了。”小姑娘的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却没有继续挣扎了,慢慢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这个晚上,戚斐就是在这个臭烘烘的营帐里度过的。这小姑娘的身上也很臭,还一直在颤抖。虽然戚斐还没有无私到愿意忍臭抱着她睡觉的程度,但还是慷慨地给她盖了一层衣服。入夜后,不堪折磨的众人都接二连三睡去了。戚斐靠着柱子,却没什么睡意,忍不住思考起了系统的这段剧情的名字。【王裔】,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的【瘴鬼】就很好理解,直接用了鬼怪的名字点题。那么,【王裔】指的又是什么?莫非是在暗示她会与甸吉扯上关系?左贤王虽然尊贵,归根结底,也只是被册封的臣子罢了,又不是羯王的亲儿子。他自己都不是王族,后代又算哪门子的王裔?而且,这样一来,整条故事线,不就歪到羯人那边去了吗?想不通。戚斐脑袋都快冒烟了,仍没有头绪。靠着柱子,东想西想,最后扛不住睡意,伏在了膝盖上,睡着了。……与此同时,数十里外,青山之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行在了小路上。他的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包袱,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薛策原本想替孩子背包袱的。孰料孩子却摇了摇头,沉默地继续向前走,显然心情还是很低落。天色渐暗,两人行到了一处石滩前,薛策示意孩子停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明日走到了有人的村落,再找马匹代步。但火堆才生起来,薛策就捕捉到了林中传来了一阵极远的马蹄声,飞快地盖灭了火堆,抱起孩子,侧身藏在了石头后面。万没想到,从林中策马出来的,居然是两个羯人士兵。薛策错愕不已。羯人的士兵,怎会出现在这里?两个士兵显然并没有察觉到几米开外的石头后面躲了两个人。在溪边停下来,往水囊里装了点儿水,还在嘻嘻哈哈地调笑。巧合的是,因甸吉本身就有一半北昭血统,被其派遣出外的这两个人,父母的其中一方也都是北昭人,此刻说的,就是口音有些生硬的北昭话。薛小策大气都不敢出。薛策听了一阵,神色越发凝重和深沉。那两个士兵还在说话,忽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咔拉一声后,其中一人叫都还没叫出声,已被拧断了脖子。另一个羯人士兵见状,吓得大叫起来,一边想要抽刀。可还没摸到刀柄,已被薛策反拧住了双手,压在了地上,开始不断求饶。薛策扼住了他的脖颈,膝盖压在他背上,俯视着他,杀伐厉色于脸上一闪而过:“再说一次,是谁来了?”那士兵也是个没骨气的,见薛策一出手就是杀招,而他们两个人身上有武器,居然毫无反抗之力,立刻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哆哆嗦嗦地招了:“是……我说我说!甸吉,是甸吉来了!信阳城破,孟子源逃了,甸吉屠城三日,带着两千骑兵追来……听说是,听说是想去涿丹 !”薛策的五指更加用力,冷冷道:“涿丹?我看你走的,好像不是去涿丹的方向吧。”“不,不是的……他们的确是要去涿丹的,我们是被甸吉派去给后面的军士送信的!信现在就在我的身上!别杀我,别杀我!”薛策一言不发,审视着他,仿佛在判断他的话的真假。这羯人怕极了他的眼神,见他沉默,又主动抖出了更多自己知道的事,哭嚷了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别杀我!对了,甸吉今天傍晚,在去涿丹的官道上,经过一片树林,在里面遇到了一行人,十几个修仙子弟,还有几个普通人,他在那里……捉到了一个,一个绝色美人,把她抓回了扎营的地方……我没有撒谎。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薛策瞳仁微微一缩:“你说什么……”薛小策本是被薛策命令站在石头之后不许偷看的。他们前面说的话,孩子也听得有点懵。但至少这一句他听懂了,当即就站不住了,跑了出来,瞪圆了眼:“什么!你们抓的人,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就远远看了一眼,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吧……我就知道这么多了!”眼看这士兵的确也不知道更多内情了,薛策面无表情道:“小策,转身。”薛小策立刻捂住耳朵,乖乖转过了头去。一阵颈骨被折断的咔拉声后,求饶声戛然而止,四周归于寂静。薛策将尸体抛下,看着溪水,静静地出神了片刻,瘦削的侧颊蒙上一层湿润水雾。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将羯人留下的两匹马牵了过来。“走吧。”薛小策一呆,急忙跟了几步:“什么?舅舅,你没听见这个人说的话吗,被那个坏人抓的,一定就是戚姐姐!”薛策微微垂头,看着他,仿佛无动于衷,声音平静:“那又怎么样。”“舅舅,你怎么这样!”薛小策一跺脚,不肯走了,急道:“你不管姐姐的话,她会死的!”薛策转头,望着遥远的沙沙树影,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姐姐在信阳城救我的时候,有一个羯人闯进来过,也想抓走她。我知道那些羯人是什么样的,他们都是很坏的坏人!”薛小策伸出两条手臂,拦住了薛策,急匆匆道:“一开始,我不知道你是我舅舅。如果不是姐姐坚持救你,要我一起把你搬出来,我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还有,那天晚上的信阳城,不是比现在更乱吗。姐姐本来可以不管你的,可她再难也没有扔下你,一直辛苦地背着你,靠她一个人,把我们两个人都带出来了。为什么……她有危险的时候,舅舅你却不管她了……”薛小策的老毛病,一急就结巴,说话也颠三倒四的,眼圈慢慢泛红,最后染上了一丝哭腔。孩子不知道前世的恩怨情仇,也不知道劫营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舅舅是自己见过最强大、最可靠的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他做不到的事的。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徐徐降下了地平线。那丝暧昧的橙红光芒,映得薛策英俊的面容明暗不定。薛小策抱着最后的希望,紧紧盯着他。许久,薛策才微微一动,指腹在骏马的缰绳上轻轻一绞,沉声道:“走吧。”竟是丝毫没有心软的模样。夜晚,他们找到了一座木屋休息。薛小策撒泼和恳求了许久,仍没有让薛策改变主意。窝在地上休息的时候,孩子还在伤心和赌气,一个人缩在了角落里,颊上挂着两行泪痕。薛策绷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了那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前。双目幽暗,瞳孔之中,仿佛溶渗入了无边的夜色。掌心泛着细细的疼意。低头一看,就看见了自己的手掌上,被小刀划开、取过血的地方,还绑着那段与他整个人都格格不入的雪色绸布。不过两个夜晚,当时亲手为他绑上这段绸布,坐在他的旁边笑嘻嘻地给他缝袖子的人,现在已经落到了以残忍著称的羯人的手里了。夜深人静,寰宇寂然无声。薛小策睡得不太|安稳,梦中也在渗泪。迷糊间,感觉肩膀被一只大手拍了拍,慢慢睁开了哭得红肿的双眼。“起来吧。”薛策看着他,慢慢说了一句话。……戚斐深深体会到,当囚徒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世界上穿书的作者恐怕没有比她更惨的了吧。人家穿书都是当万千宠爱的公主,什么侯府小姐的,她呢,不是被泼水,就是当囚犯,还差点被火烧死,被怪物吃掉……实惨。好在,甸吉也知道不能饿死人质,第二天终于派人送进来了几个干硬的馒头,和一大盆水。馒头吃进嘴里都是渣。戚斐吃了几口,只觉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无比怀念薛策打来的鸟肉。她还只是被关了一晚。其他人却已经在这里生不如死地过了几天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时睡时醒,戚斐怕她真的死了,就掰了一点儿馒头喂给她,不断跟她说话。那小姑娘估计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脸色发青,下意识就想呕出来。戚斐捏住了她的嘴唇,瞪眼:“不许浪费,什么都不吃,你想当神仙吗?”小姑娘反抗不了她的力气,敢怒不敢言,艰难地咽了下去。戚斐就着凉水,咽下了剩余半个干馒头。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过了一个晚上,她的血条值就已经变成c了。只要再跌一个等级,秃头的未来就在前方向她招手。系统:“剧情提示:今晚将有重要变故,请宿主时刻注意,保持清醒,在必要时刻,找机会带着这里的人,往西北边逃走。”戚斐差点被水呛到:“逃出这里?”系统:“为了行动顺利,届时我们会将npc的智商调整至普通水平以下。”戚斐:“……”现在知道她的下落的,也就只有林公子那些人了。莫不是他们找到了机会去通知北昭军,来这里救人?可是,他们几个人,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一支军队来救他们。而且,这里都是老弱妇孺。如果逃跑机会要靠自己创造的话,她们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唯一稍微能帮下忙的,就是那个中年文士了。戚斐想了想,来到了那个文士的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文士一愣,半信半疑:“姑娘此话当真?姑娘怎知今夜会有机会逃出?”“天机不可泄露。”戚斐严肃地说:“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了,就看先生愿不愿意赌一把。”大概是知道被关下去多半也是死,中年文士终是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愿闻其详。”“好说好说。今天晚上,我先如此这般,你再如此这般……”……因为一直记得系统的提示,戚斐今晚并没有睡觉——实际上,在这么臭的地方,想睡着也不容易。夜半三更,果然如系统所言的,她隐约感觉到外面起了骚动。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仿佛有不少士兵都从营帐里出来了,举起火把,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营帐外面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断在白布上划过。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断往那边张望。戚斐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时机了,与那中年文士对视了一眼。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个守在外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一身呼救声:“救命,杀人了!”两个被强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当,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只见屋内黑黝黝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还没回头,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人的后脑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个正,还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边的士兵见状,反应过来,大怒,就想拔剑刺向戚斐,视线却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从后面罩住了那士兵的头脸,一下子将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声,一个手刀,将这个羯人也劈晕了。戚斐:“……”这位大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吃饱以后,力气还挺大的。搞定两个羯人后,戚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周围的士兵都被军营那边的骚乱给吸引走了。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人招手:“外面没人了,快走!往西北边跑!”中年文士打头阵,几个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戚斐殿后,将那断腿的小姑娘背了起来,躬身就往外跑。后背一贴到这小姑娘的身体,戚斐就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胸实在是太平了,硌得慌。几人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骤降的敌人军营,冲出了西北的门。因这一番颠簸,戚斐的血条值终于跌破了c,变成了c—,眼前开始眩晕发花了。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一边喊着“戚姑娘”,一边朝他们冲来,搀扶住了那几个老妪。还有人跑到了她的身边,帮着把后背的那个姑娘接了过去。而在这几个涌上来帮忙的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薛,薛策!戚斐呆然,身体里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间又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下,她推开了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人,蹒跚了几下,越跑越快,就这样冲着薛策飞奔了过去——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脸颊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很多下。从她朝这边跑来的那一下起,薛策就迟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软的身躯一撞,感觉到某些两世都没有碰过的绵软部分挤压了上来,他的身体就僵了僵。戚斐懒得管他怎么想,不管不顾地黏在他身上,不断磨蹭,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血条值终于补上来了。第15章对于薛策而言, 纵然两世为人,这种被一个姑娘生扑到怀里、紧紧抱着的经历,也还是很陌生的。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张彷徨焦急的苍白小面就蓦地一顿,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发出了无上的惊喜,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冲进了他怀里, 还差点将他撞得后退半步, 仿佛一只受了很大委屈和惊吓的小动物, 在他身上依赖地蹭来蹭去,寻求安全感。——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躲开的。但不知为何,和她的那双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的眼睛一对上,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来的定身咒给定住了。垂着手臂, 一动不动地僵直着, 看着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条柔软的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腰。也是。这女人的胆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庙借宿时, 某几次, 他因为记起了前世的事, 没控制住脾气,迁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远远躲开了。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后,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惊吓。当她枕到他心口上时,他仿佛还听见了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心有余悸的吸气声。这让薛策怔然之余,心底慢慢地涌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罪恶感。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薛策的余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他对孩子说过的那几句掷地有声的“与我无关”,刚刚缓和下来的神情,又微微绷紧了,伸手推开了戚斐。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钟,力气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感觉到他的推拒,倒是没有留恋,松开了手,重新站直了,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薛大龙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动血包,窝在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从脚心一直钻上来,昏花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之前随便摸一摸都有效果,这次抱了那么久,她一次性补足了血条,【hp评级】有史以来第一次冲到了a级,应该可以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几个少年将那几个老妪,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断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带了上来。薛策回过神来,说:“别在这里停留了,都上马。”众人十分默契,将活动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马上,因为马匹不够,一人要带两个。一个少年的马上还空着,见到戚斐还站在地上,主动对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来,我带你吧!”戚斐一愣:“呃,这个……”少年这边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感觉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从旁射来。薛策抱着手臂,目光有些阴鸷。戚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薛策却已经扭过了头,转身就走了。戚斐犹豫了一下,直觉如果不跟着薛策的话,下场会不太妙,便婉拒了那个少年,转头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薛策已经跨到马上了,前面坐着薛小策。戚斐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马旁,拉住了他的缰绳,仰起头:“薛策,你,你不带着我吗?”薛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声音冷淡,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有人带你了吗。”回都回来了,说话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大爷,难伺候。戚斐嘀咕,表面上,却垂下了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可我和他们不熟,在这里我只和你的关系最好啊。他们都走了,你不带我,我就只能走回去了。”薛策轻嗤了一声,终于弯下了腰,将她捞到了马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戚斐调整了一下坐姿,只用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像刚才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薛策。”薛策没有回应,一夹马腹,轻叱一声,众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穿过密林以后,因为老人和伤者都经不起颠簸,他们换上了几辆被掩藏在树下的马车。这期间,从众人的描述中,戚斐终于知道他们两伙人是怎么遇上的了。原来,在她被劫走以后,林公子和这些仙门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艺的前者带着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后者则根据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临时营帐。而另一边厢,薛策和薛小策虽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们已经直接从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营帐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就这样,两伙人巧合地在外面相遇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们一开始还想着直接进去劫人。薛策上辈子与甸吉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有了经验,在高处观察了一下军营的布防和人数,推断出了这里的兵力大约有一千,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身法最快的几个少年去东南边,点燃营帐,升起浓烟,制造混乱。守在这边的人,见到浓烟讯号后,再进去救人。没想到,正要动身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机灵地逃脱出来了。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在自身难保、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了好几个陌生的平民一起逃出来——看那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是被甸吉抓住的人质。跟薛小策说的一样,她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扔下身边的人。正如信阳城破的那一晚,她用那副孱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信阳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个时辰后,天微微亮。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大家这次都不敢再在中途随意停下来休息了。毕竟他们可是在甸吉的老巢边上放了火,万一被他追上了,后果恐怕很严重。一路紧赶慢赶,直到看到了晨曦之中若隐若现的涿丹城墙的轮廓,众人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这一路上,那几个被救出来的老妪和那个中年文士,除了身体虚弱了一点,情况都还算好。但那个断了腿的小姑娘,却因为颠簸和拖延治疗,伤情出现了恶化,已经昏迷了过去,气息十分浅弱。说实话,戚斐觉得这妹子能熬到现在,也算是小强附体了。但如果再拖延几天,她的这条断腿,肯定也会废掉。想想还挺可惜的。马车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众人从闷热的车厢里出来,下地走走。戚斐神采奕奕地穿梭在人群中,给几个老妪分派干粮。薛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地看着她灵活的身影。虽然离得有点远,人也不少,但不妨碍他在一瞬间锁定她的身影——不管是昨天晚上,她从那片营地里灰偷灰脑地跑出来时,还是现在。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多么难以忘怀,而是因为她的相貌的确很出挑。混在再多的人里,也总能让人一眼就找到她。不过现在,他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她的身影外,还有十几个争相给她打下手的少年。其中的某几个,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手上在分拣零食,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她的脸,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那痴痴的样子,十分碍眼。这种一大群男人追着她跑来跑去的情景,不免会勾起薛策的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的浓眉蹙起,有些不悦地移开了目光,胸口好像生出了一股闷气。从昨晚到现在,反复无常的心情,又开始滑向了深渊。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在接近,原来是戚斐捧着一把干粮,在朝他快步走来。薛策心里一动,却没有做声,装作没看到她靠近,等着看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薛策……”戚斐将装着干粮的布包递给了他,双眼清澈,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的,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会到涿丹了。”薛策伸手接过,才刚拿稳,她就立刻把手缩回去了。这不是戚斐第一次送吃的给他。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她也是对他这么殷勤的,连红薯的皮也亲手帮他撕开。但现在,薛策却敏感地感受到,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不同。表面看起来,她还是对他唯唯诺诺,一如既往地在讨好他,笑容里充斥着感激和温顺的意味。但是,薛策有种感觉,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之前对他那么亲昵了。眼里,也多了一丝防备和生疏。她本人也许察觉不到,但一直被她细致地捧着的人,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差别。这个趋势,从昨晚就开始出现了——骑马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是挺直的,小心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刚见到他时就扑到他怀里的那股亲热的劲儿好像从没存在过。到了马车上,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寻找话题和他说话,一上车,就疲倦地缩到了角落里,一声也不吭。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就算她问了,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可她却半句都不过问,一副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漠不关心的模样。薛策的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第16章不能说是后悔回来救人了, 但他现在的感觉,的确也不是那么舒服。不仅如此,昨晚的事还让他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可以依附很多强者。就算他昨天没出现,不也有很多和她刚认识几天的男人争着来劫营么?他薛策, 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选择。明知这一点, 他还鬼迷心窍似的跑了回来。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见到戚斐还巴巴地站在旁边, 不耐地道:“你还有什么事?”潜台词“有事说,没事就滚”很明显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戚斐自顾自地挨着他坐了下来,语调十分轻柔:“薛策, 谢谢你昨天去羯人那里救我。”“……”“还有,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面, 谢谢你从瘴鬼的手里, 保护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因为他的出现,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当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让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瘴鬼闻不到她的气息。最后一次, 是瘴鬼破门进了侧殿,她狼狈地藏进了马厩的时候。薛策的眼睫微动, 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 其实从那时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边的。可是……那晚之后,虽然你没说什么话,可我觉着,我好像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戚斐斟酌着说:“所以,我没想到我遇到危险时,你还愿意回来救我,谢谢你。”薛策终于侧头,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时抬起头来,一双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十五岁的少女,姿柔鲜嫩,宛如枝头初绽的娇嫩花骨朵。这么近的距离,不仅彼此气息重叠了,连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肤上,细嫩而淡色的绒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薛策的目光凝滞了一下,就别开了头。声音不冷不热的,还带着一丝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他们自然也要感谢。但是,你是不一样的。”戚斐两手撑着石头,身体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你帮我这么多次了,我很想报答你,你有什么是希望我为你做的呢?”薛策的喉结微微一动,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发现羯人入侵北昭的时间,和他上辈子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偏差。偏差还不小,是将近十年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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