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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察,我开农家乐养你呀!》TXT全集下载_3(1 / 1)

章连山从床上跳起来,把手机放在能看得到地方,一边刮胡子一边打开热水器准备洗澡,眼睛时不时的瞟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点什么。不过景星河没有再发来消息。说是周天早上八点去,章连山六点就起床了,起床刷牙洗漱不到十分钟,人到那边的时候才七点过一刻。章连山本想打开车门抽根烟了慢慢的等,可烟刚点着他就看到了景星河,今天不是景星河的值班,所以景星河穿着自己的衣服,简单的涂鸦t恤,宽松的短裤,帆布鞋,活泼的像个学生,这才去扔了垃圾,就朝着章连山跑了过来,景星河的刘海被风吹成了两半,停下来的时候又平稳的落在了额头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章连山立刻把烟掐了,打火机也塞进了口袋里,“反正也没事,就早点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东西不多,就是还没收拾好,要不你先跟我上去坐坐。”章连山从车里拿出来了上次借的衣服,还给了景星河,人也跟着景星河上了楼。章连山上次是假装忘记了才把衣服穿了回去,现在洗干净了当然还是要送回来的,他不是有借无还的人,拿回去显摆够了也是要物归原主的。派出所休息日一般只有两个人值班,今天是杨静和辅导员,一般的休息日如果没事,值班的人早上也能稍微睡会儿懒觉,现在辅导员倒是醒了,杨静却还在宿舍里睡着,章连山把脚步放轻,跟着景星河进了宿舍。银色的行李箱打开放在地上,里面放着几件衣服,两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一双运动鞋,还有一个蓝色的煮蛋器,景星河把煮蛋器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塞进了纸盒子里,才又放进了行李箱里,原本宿舍就空,现在看着更没什么东西了。收拾好行李箱,两人先去附近的饭馆吃早点,这里附近也就这一家饭馆,早上吃饭的人多,也热闹,章连山排队要了一份牛肉面,老板娘客气的往里面多丢了几片牛肉,到了景星河,却是端着一碗小米粥就回来了。“不吃点别的吗?”景星河搅着粥,低着头抿嘴笑了,“其实我早上还吃了两个鸡蛋。”景星河从小就喜欢吃鸡蛋,而且一定是白水煮出来的鸡蛋,早上一个下午一个。高三那段时间,别人都赶着骑车上学,只有景星河慢悠悠的从家属区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给鸡蛋剥壳,等到了教室就有半个鸡蛋都消化在了肚子里。章连山那时候还问景星河,吃鸡蛋是不是能美白,可景星河看着晒得黝黑的章连山,却说他那张脸是吃五吨鸡蛋都白不了的,景星河只是看着软糯,可一旦熟悉了,他就会时不时的露出自己的小爪子挠人,不疼,倒显得亲切。在临近高考的那三个月里,学校组织所有的高三学生进行集训,要求所有的高三学生必须住校,实行封闭式管理,从早上起床的到晚上睡觉的时间都要严格控制,就差把上厕所的时间也用秒表进行规划了。景星河第一次住校,哪儿哪儿都不习惯,群居的生活,被电闸控制的宿舍灯光,还有舍友们叽叽喳喳的夜聊,景星河并不讨厌这些,只是第一次经历,适应的有点慢。刚住校的那段时间,景星河整个人都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积极一点,那时候景星河吃惯了鸡蛋,住校的时候也总想着要吃个鸡蛋,可那时候的学校食堂只有卤蛋,被腌制的满满都是调料味,景星河只吃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买过。章连山看着人蔫了吧唧的样子,便偷偷带来了家里刚买的一口小电锅,又买了好些鸡蛋屯在宿舍里,等着每天中午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章连山就会带着景星河偷偷回来烧水煮鸡蛋。章连山每次透过咕嘟咕嘟冒起来的水汽看到景星河亮晶晶的眼睛,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不过章连山把那份感情藏得很好,就像那口小电锅,住校的三个月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后来那口小电锅不光煮过鸡蛋,也煮过红薯土豆还有方便面,在快要高考前的那一周,他们有七八个人玩的好的人一起围在教室里,等着吃一口刚出炉的火锅,那天是调休,整个教学楼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的那间教室冒着一股子热气,点燃了埋在沉重课本之下的少年冲动,撕碎的试卷,扔在垃圾桶里的课本,和一口醉人的酒。17岁的酒和17岁的章连山都红了脸,一个消散在了炎炎夏日里,一个留存在了年少的记忆中。两人是吃完了早点才去的景星河租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叫野湾,开车一个半个小时才能到。野湾就藏在市区里面,因为开发的早,基本上都是小平房,年代久了,房子也蒙了灰,虽然前些年搞市容的时候在外面刷了一层光鲜亮丽的油漆,可还是掩盖不了里面的破败。野湾外面摆着各种小摊,充斥着烟火气,四通八达的路哪里都是入口,景星河在前面带路,章连山就在后面跟着,这里的路是越往里走就越窄,绿色的垃圾桶放在路的中间,偶尔几辆骑的飞快的电动车从身边穿过去,激起一阵冷风。再往里走的房子也变了模样,里面的很多房子在原本一层的基础上进行了加固,又在上面加盖了两层彩钢房,因为设计不合理,难免冬冷夏热,不过住在这里的人图的就是一个便宜和方便。章连山没想到景星河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在他印象中的景星河干净富贵,应该是一朵长在温室里的月季才对,绝不会落魄至此,章连山不知道过去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让景星河选择住在这里,而且一住就是将近四个月。景星河停下来,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走了进去,三楼楼梯正对面第一家就是景星河的房间,房间不大,只有十多个平米,里面一分为二,一大半住人,一小半是用来做饭的,留着一扇小窗户,也是唯一的窗户。这里卫生间公用,洗漱要去楼下,洗澡要提前预约,因为这里房子多,住的人杂,空气里还飘着一股熬人的气味,章连山是皱着眉头上来的。景星河打开门,扑面而来是一股子尘土味,房间里的东西也不多,一张睡觉用的席子,一床被子,一个充当枕头的抱枕,几件衣服,几双鞋,唯一贵重的就是放在桌子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了。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适合常住的地方,章连山不敢想住在这里是怎么才能熬过西北三月份的寒风,没有暖气,更没有空调,就这么一床被子顶个什么用。事已至此,章连山也不好在说些什么马后炮的话,只能卷起床上单薄的席子,无意间看着景星河的眼神都带着心疼,景星河刚把鞋子收拾好装进了箱子里,一抬头就看到了章连山这副可怜自己的眼神,“干嘛这样看着我?”章连山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的看着景星河。大概是误会了吧,景星河在心里笑着,动作却没停下来。景星河把打好包的箱子放在了床板上,又从原本厨房的地方拖出来了三个大箱子,纸箱子被胶带缠的很规整,有一个的胶带已经拆开了,里面大半都是衣服,另外的两个还打着从江苏那边寄来的地址,不过江苏后面跟着的不是章连山记忆里的南京,而是另外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镇江。景星河收拾好了东西,靠在箱子上缓了缓,桌子有过来的路上才买的矿泉水,景星河扔了一瓶给章连山,自己打开一瓶喝了几口。拿着水的章连山不去喝,眼神还是落在景星河的身上,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只是眉头皱得厉害,表情都是沉重的。景星河把喝了半瓶的水放在手里晃荡着,正视着章连山落在身上的目光,“你是在可怜我吗?”章连山也不收回眼神,只是思索了好久才问出来,“你之前都住这吗?”景星河摇了摇头,“不住。”“那你住哪儿?”“住宿舍。”“那这儿?”“仓库。”章连山的神色缓和了一点,打开水喝了一小口,再看向景星河的时候,又换了一副模样,景星河拍了拍面前半人高的纸箱子,抖落了上面的一点灰尘,又示意章连山,“班长,能动手了吧!”冲着熟悉的称呼,章连山搬家的动作都麻利了很多。第5章景星河没有新租房子,搬家也只是把东西里搬到他爷爷的老房子里,老房子就是高中学校后面的家属院,因为家属院的房子长期一直没人住,有点脏乱,东西也有点杂,景星河不想雇别人打扫,他自己来这边后又比较忙,断断续续的,这才一直耽误到了现在。十一年没人居住的房子还是当年的模样,大肚子电视机没换,满屋子的书也没挪位置,不过窗帘换了新的,墙纸也被重新贴过了,在看不见的地方,景星河也一一都擦过了。从“仓库”里搬来的东西先在客厅里放着,景星河去开窗通风,两扇对流的窗户带来了一阵阵的凉风,章连山这才看到,原本的两居室里,一个卧室是空的,而另一个卧室虽然还保持着当初的模样,可里面的人却没了。章连山也是路上才知道的,原来那个会做冰糖味儿红烧肉的老人早在10年前就去世了,是心脏病,大小手术做了无数个,还是没能把人留下。说起这个的时候,景星河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了下去,章连山便没有继续聊下去。章连山这么多年见过的风风雨雨多了,他大概也能从蛛丝马迹从猜出景星河当年不告而别的理由,忽然来陪考的姑姑,联系不到的爷爷,还有那扇很久没有打开过的家门……景星河在高考前的那个晚上半夜失眠了,他说自己有些紧张,那时候的景星河是一无所知的,想来也是家里人为了那场大考,而故意瞒着爷爷病重的消息吧。至于不告而别……天大的恩怨也用不着不告而别,应该是当时很着急没有机会吧。章连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怪过景星河的不告而别,他只是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联系他,他们明明互留了手机号的,章连山这么多年打去的电话永远都是关机,后来更是变成了空号。离开了校园后的章连山第一次意识到人海茫茫,他想找一个人,可除了那个永远都打不通的手机号,和那扇一直都敲不开的门,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江苏南京那个虚无缥缈地址。那是个繁华的城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身在其中的章连山是那么的渺小,他什么也找不到。这么多年来章连山一直不敢换电话号码,就是怕错过每一个会是景星河的联系……景星河在厨房里烧水泡茶,章连山便把客厅里的箱子都挪到了空着的卧室里,席子也展开铺到了床上,床有些大,席子铺着只能盖过一半,章连山换了好几个方向,还是把席子铺到了靠近门的这边。西北这边的夏天也没有热到需要铺席子的地步,可景星河是南方人,他习惯了睡席子,高三住校的那段时间,他躺在学校发的床铺上,总是会热出一身汗,半夜半夜的睡不着,而章连山上大学的那段时间也尝试过睡席子,他是不习惯的,干巴巴的睡了一个晚上,肩膀就难受了好几天。想起这些,章连山忽然觉得有些有趣,人已经回到了他的面前,当年的那些举动自然也能当做一场笑话被随便想起了。景星河泡的是绿茶,绿茶清香,章连山闻着味道就凑了过去,泡好的茶倒在一黄一蓝两个陶瓷的杯子里,景星河把黄色的那个推给了章连山,端起来蓝色的那个杯子。天气闷热,景星河一杯茶水很快见了底,章连山尝不出茶的好坏,他只是觉得整个房子只有这一黄一蓝两个杯子,他们一人端着一个,竟然还有一些岁月静好的味道,怀着这样的小心思,章连山一口一口的喝着杯子里的茶。景星河喝干净了,又续了一杯,手还是那双手,此刻正落在茶壶上,轻轻的搭着茶盖上,景星河的手很漂亮,和他的人一样漂亮。景星河看着飘在水杯里的一片茶叶,这么多年来他的心就像那片叶子,浮浮沉沉,随波逐流,一直没个安稳,他是看似平静,其实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乱得理不出来一个头绪,直到他回来之后,一切才有了些许的变化。景星河想着会遇到章连山,可遇到了却一直没有时间聊聊天说说话,先前是忙着适应新的工作环境,一直没个机会,现在人就站在景星河的面前,他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故人相逢,最怕的就是相顾无言,他们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可若是想说一些真情实感的话,却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辞,直抒胸臆太冒昧,婉转些又显得矫情。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景星河想着来日方长,今日可以先解释一下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其实…其实我高考完的那天……”“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章连山伸出的手握住了景星河落在茶壶上的手,不轻不重,能感受得到存在,却也不唐突,更像是一个安慰,安抚着彼此内心里升腾而起的躁动。景星河抬头看着章连山,只觉得回来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杯子里的那片茶叶缓慢的坠落在了杯底,安详的等待着来年的花开。至于章连山,他实在不是一个爱揭别人伤疤的人,他宁愿自己心底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也不愿意让景星河挖皮剥肉,讲出一个伴着悲痛的真相,反正人都回来了,在意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罢了。窗帘在风中起起落落,章连山帮着景星河撕开了箱子上的胶带,转身不确定的问着景星河,“真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果林乡还一直保留着集市的传统,每月的10号20号30号,都会有大批的小商贩来果林乡的市场口做生意,卖菜,卖衣服,卖饼干瓜子零食,也卖洗发水、擦脸油、帽子、口罩、耳钉、袜子这些小东西,天亮起,天黑结束,好不热闹。集市上人又多又杂,有偷东西的就有丢东西,有骂人的就有还嘴的,因为人来人往的,各种大车小车走的也不顺畅,景星河是交警部门调过来的人,平时负责“一标三实”的工作,到了集市的时候,还要负责市场口这一片的交通管制。马路上是不允许停车的,路边的出入口是不允许摆摊的,摊位摆的太靠前要向后挪一挪,要是没地方摆摊位也要找个地方挤一挤,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走动的勤快点,别让堵车这种事情发生即可。景星河在市场口走动了一个早上,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今天是土豆丝、蒜泥茄子和面条,厨房里还堆了一地的菜,装好袋子贴好价格,打印了长长一串的消费清单,菜都是刚送过来的,大师傅给景星河下好了面,便对照着单子清点是否够数。菜都是祁连农家乐那边送来的,刘所长那天见面时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后面在开会的时候也提出来了,举手表决同意后,便让祁连山农家乐那边每周按着单子把菜送过来,菜钱一月一结,能送货上门,价格也公道,比平时到市区超市买方便一些。今天忙,景星河吃的也快,一顿饭吃的囫囵吞枣,也没尝出来什么滋味,景星河刚把饭吃好,就看到章连山敲着厨房的侧门进来了,“姨,还有两颗白菜,我刚忘记拿下来了。”“我就说少点什么,”大师傅把白菜拿过去,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了章连山,“就送个白菜看把你着急的,热成什么样子了,你坐着缓缓再走吧。”按理说送菜这种小事是轮不到章连山这个大老板,可章连山却每次都要亲自来送,还要找机会和景星河说两句有的没的,现在人这么巧就在厨房里,章连山便乐呵呵的坐了下去。章连山坐下来也不安稳,眼睛一直盯着景星河,人不理他,他便又站起来凑了过去,没话找话的问景星河吃的是什么,蒜泥茄子还剩下半盘,章连山又听到了一个土豆丝,景星河收拾好餐桌去洗盘子,章连山便跟在景星河屁股后面,掏了掏口袋,递过去了一片口香糖。“怎么,我臭到你了?”景星河就怕吃了蒜口臭,下午执勤会熏到别人,所以他一口都没吃,结果这章连山还拿着口香糖在他面前晃悠。“不臭,”章连山把口香糖留在了桌子上,凑到了景星河嘴边像模像样的闻了闻,“挺香的。”章连山说完就走,连纸杯里的水都没喝一口,倒是景星河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滑出去,他都这个年纪了,听到似是而非的话,竟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大师傅在单子的最后一项上打了个勾,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景星河帮着大师傅收拾了一下卫生,没来得及休息就带好帽子出去执勤了。章连山还没走,就靠在派出所门口的那棵槐树上打电话,看着人出来了,立刻就把电话挂了跟了上去。章连山两点还要去火车站接放假回家的章祁连,现在说早不晚的,还有点时间,他就想跟在景星河的身后,说两句废话,可景星河只要一穿上警服就表情正经,说话也正经,就差把“公正严肃”四个字放大了贴在脸上。此刻看着挡路的章连山,景星河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妨碍执勤拘留十五日”讲出来砸到章连山脸上了。章连山才说了两句废话就被景星河从屁股后面撵走了,他待着没事,打算先开车去超市转一圈,给章祁连那个小兔崽子买点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回来后能在家里安稳待几天,章连山在超市里随便转着,各种零食挑了一个购物车,转来转去竟然到了电器专柜,章连山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特价促销的煮蛋器。促销员在旁边讲着这款煮蛋器的优惠力度是多么多么的大,质量是多么多么的好,优惠有今天没明天的,欲购从速,过时不候,买到就是赚到,章连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那里拿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走了两步回来又拿了一个……下午的集市比早上的热闹,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停在路边的车也拉的越来越长,景星河正劝着一个开电动三轮车的把商铺前面的路让开一点,就听到了前面吵架的声音。与叫骂声不一样,吵架声激动,是吊着嗓门的嘶吼。景星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人在争吵什么,“五块”、“没给”、“放下”、“就不”之类的,吵架人围在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秋衣秋裤内衣内裤和迷彩服,摆的不大,但东西杂乱,什么都有。老远听着声音大,其实真正吵架的不过两个人而已,看热闹的人多,里里外外已经五六层了,景星河把夹在胸口上的执法仪打开走了过去,警服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看热闹的人主动给让出来了一条路,让景星河走了进去。其实吵架不可怕,怕的是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一时兴趣吵起来,最怕的就是因为别人的添油加醋而吵出来胜负欲来,从而吵个没完没了。景星河先拉开当事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吵起来的两人一人是买主一人是卖主,买东西的是个大嗓门的阿姨,卖东西是个穿人字拖的大叔,这阿姨在这边买了一条五块钱的内裤,她说给了钱,可大叔说没有,阿姨给了钱拿着东西要走,大叔没有看到钱拦着人要把东西留下,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了起来。刚才买东西的人多,现在都不买了围在这边看热闹,抱着胳膊仰着头,生怕错过什么重头戏。这才说情况的一会儿时间,阿姨和大叔又吵了起来,景星河来这边时间不长,果林乡的方言虽然不算难懂,可阿姨和大叔都是个快嘴皮子,一吵起来景星河只觉得眼前飘着的都是口水,却听不懂到底是在吵什么。景星河让看热闹的散开,把挡住的路让了出来,路上一辆卡车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司机也还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麻木的转过身去将车开走了。景星河实在没时间搭理那些,先拉着快要动手的大叔向后退了几步,“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大叔挥出去的拳头擦着景星河的脸就过去了,好在也知道打不到人,拳头没什么力气,只是装个架势,景星河又把人拉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把人松开。大叔瞪着阿姨,人一激动,吵得脸都红了,景星河站在大叔和阿姨的中间,都拦住了一点,“都别骂人,有话我们好好说,阿姨,你这个钱确定给了吗,是放到哪里了。”“我肯定给了,”阿姨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手捏着内裤,一手指着摊位上的一个地方,“我就把钱放这里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装什么装,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大叔又指人骂了起来,景星河感觉气氛不对,又挡在了两个人中间,大叔长得高,人也壮实,真要是动手,景星河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只能时时刻刻小心着让两人隔得远一点,“你就没给钱,胡说个屁啊,我有没有收钱我还不知道吗?”阿姨登时蹿了起来,说怒目圆睁也不为过,“你就两个眼睛能看见几个人,刚才那么多人围在你的摊子上,我把钱放这里,就是你拿过去的,你就是看着我老婆子好欺负,就想讹我的钱。”“你个死老婆子,”大叔真动了火气,景星河拉不住人,被推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景星河拦不住胖大叔,只能扑过去拦在阿姨的面前,“别动手,都别动手。”吵红了眼的人分不清是敌是友,阿姨只是感觉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力气都撒了出去,手没打到人,右脚先踢了过去,正踢在景星河小腿上,阿姨干了多年的农活,手下的力气大,脚下的力气更大,景星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阿姨也感觉到自己踢了个实心的东西,再一看前面的小警察踉跄了几步,站那儿不说话了,阿姨悄悄地往后走了两步,也不言语了,至于想要冲过来打架的大叔,已经被旁边看热闹的合力拉回去了。两人现在谁也不说话,看热闹的人也劝着让他们各让一步,就这么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刚才还热闹。景星河长这么大,没挨过打,没受过伤,现在这一脚踢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扶着旁边的摊位才站稳,这算是误伤,但也能升级为袭警,景星河没想计较这个事情,只是这股子痛觉却猛地将他从刚才的情景中抽离了出来。景星河家中富裕,又是被宠大的,他眼中的钱只是物品交换的一种媒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五块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金额,景星河有心想自己掏了钱,把这事情解决了,可他跟着刘所长学习的那段时间,刘所长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过,解决问题要靠事实,而不是息事宁人的花钱。现在的这副情况是景星河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没有摄像头监控器作证,各执一词的两人很难分辨谁是谁非,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能力不够,无法解决。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想的明白,却过不去心里那关,景星河想着要不带着两个人回所里好好聊一聊,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张夹在迷彩服和红色秋裤中间的一小点紫色,是一张折了两下之后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大概两个人说的都是对的,阿姨是真的给了钱,大叔是真的没看到钱,这钱不知道被谁翻衣服的时候压在了下面,成了一场乌龙,吵了半天的两人竟然谁也没有看到。景星河把钱拿出来给了大叔,又安慰了几句阿姨,人群散开,大叔的摊位又来了新的客人,方才还红着脸的大叔热情的介绍着东西的价格,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阿姨略有歉意的看着景星河,“小伙子,你没事,刚才那下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景星河摆了摆手,“没事,阿姨,你继续逛着,我先走了。”景星河走的还算是正,可落地的时候脚跟有些飘,小腿是疼的,但阿姨并不是故意的,景星河也不好表现的太糟糕,太阳依旧大,晒得头皮都是热的,景星河感觉到了一丝无力,如果那五块钱没有被发现,景星河自问,他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大叔暴躁,阿姨也泼辣,万一两个人都不愿意让一步,那他今天站在那里除了听他们吵架,也分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景星河是个软脾气,发不了狠,也镇不住别人,一点也不擅长调节纠纷,也就只能在熟人面前说几句针芒带刺的话,也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已,景星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性格是不是适合这份工作。景星河又在市场里转了两圈,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少了,商贩们也收拾着要回去,景星河穿了个马路,去商店买了一包烟,外加一只打火机。景星河这些年没学会千杯不醉,但好歹学了个吞云吐雾,不过他不常抽,只是偶尔郁闷的时候当个发泄。烟不是熟悉的品牌,抽着味道也不一样,新买的烟有些呛,景星河抽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第二口才慢慢的平缓下来,景星河不喜欢抽烟,可有时候心里有了事情,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被舒缓。抽烟只是一个纾解罢了。章连山是被他妈打发出来买盐的,他刚去西坝村头的那个小商店里把盐买好,虎子就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分手了,晚上没地方吃饭,现在正孤苦无依的在女朋友家门口溜达。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章连山不能放着人在那边饿肚子,只能开着车去他女朋友的家门口接人,反正今天章祁连回家了,饭菜丰盛,带虎子回去也正好能改善一下伙食。至于虎子和他女朋友的事情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对一个月时间里有半个月在分手,可这分了这么多次也没真的分了,没啥大问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手也就是调剂感情的,这一次也是。虎子说是因为他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1314天纪念日,结果刚进门就被分手,连口热水都没让喝。虎子坐上了车,把车窗整个都撤了下去,燥热的晚风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拍着,虎子开始继续念叨着他和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哥,你说这女人都在想什么,每年过个生日还不够,还要过在一起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纪念日,还有那啥的纪念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纪念了,又不是再也不过了”“我现在手机里全都是纪念日,大大小小的就没断过,我看以后每天都纪念算了,省的我忘了,她又和我分手,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小警察了,对了,我说哪儿了,就是那个纪念日,明天还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纪念日呢,她都没看我给她买的新口红就把我撵出来了……”虎子的嘴皮子忽然停了下来,车也猛地停在了路边,虎子被安全带拉着,才没被忽然而来的刹车给甩到前面,章连山抓着方向盘问,“你刚说什么?”“啊?”虎子把半截胳膊搭在了窗户上,并不介意这个急刹车,“我说我们接吻纪念日要送口红,怎么了,要我给你推荐色号吗,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我女朋友每次都很喜欢我送的口红,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代购,亲自试验的,很靠谱,不过哥你买口红能送给谁……”怎么之前没觉得虎子这么聒噪,章连山不耐烦的打断了虎子的话,“你说你看见景星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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