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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帝王的喂养计划》TXT全集下载_12(1 / 1)

玉嬷嬷应了一声:“殿下且等等,奴婢去厨房里催催。”玉嬷嬷走了之后,魏宝亭这才擦了擦眼睛打量起她住的这间厢房,继而她诧异的问道:“寺庙里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吗?”也太破了吧?吉祥瘪着嘴巴闷声道:“殿下,您别怪奴婢多嘴,这地方根本就不是给人住的,她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等了好一会儿,玉嬷嬷才两手空空的走了进来:“厨房里的门上了锁,本想着老奴去做些吃的的,可是现在进都进不去。”听到此话,吉祥顿时红了眼眶:“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殿下可是皇女,在宫里过的最不好时,也不像现在竟连顿饭都吃不上。”魏宝亭将帕子递给吉祥:“没事的,等明天早上再吃饭吧,现在先睡觉。”玉嬷嬷应了一声,继而道:“哭也没用啊,这些人摆明了是要欺负咱们。更何况如今送棺的宫人都回去了,就算此事闹出去,也只会是咱们的不对,她们大可说半夜不开火是规矩,现下又是皇太后的丧期,还是少些麻烦吧。”魏宝亭也是这样想的,如今她们刚来普陀寺,连这里是什么情况都没有摸清楚,还是小心行事的好。普陀寺在半山腰,现下又正值冬季,迎面吹来的风都是冷的带刀的,刮在脸上疼的厉害。这几天天气不好,忽闻空中一声惊雷,继而天空飘起了细密的小雨,凉丝丝的雨点子落在泥地上,霎时间普陀寺的小道上便泥泞起来,轻踏一步都是溅起的泥点子。玉嬷嬷在旁打着伞,魏宝亭双手提着裙角,尽管走的小心翼翼的,裙角还是溅上了泥,更何况她现在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那污渍显眼的很。玉嬷嬷:“殿下小心一些,前方有坑。”魏宝亭应了一声,迈大步踏了过去。吉祥跟在后面低声道:“现下雨越下越大,这里的路又这么难走,等殿下去到佛堂,非得淋湿了不可,作甚把我们安排的那么远。”魏宝亭回头看了吉祥一眼,笑道:“你莫要多说了,左右就去这几天了。”等她们几人去了佛堂,就见一身灰色衣袍的静慈师太站在门口,双手合十静静的看着她们。“朝华公主,您来迟了。”魏宝亭上前,让玉嬷嬷将伞给收了起来,继而站在她的面前道:“今天这天气师太也瞧见了,吓的好大的雨,我天不亮就起来了,连忙往这里赶,连饭都没吃几口,不像几位女师傅住的离这里近,劳烦你们在这里等着了。”语气是极恭敬的,可是眼神却带着冷意。魏宝亭来了这么几日,对眼前这位静慈师太也是了解了不少,此人对寺庙里的姑子尤其的严苛,对自己更是带着股子刁难。静慈轻皱了下眉,继而冷声道:“殿下快进去吧。”她虽然低垂着眉眼,可是目光却落在面前比她矮了不少的小公主身上,她此前受过贵妃娘娘的恩惠,听她说想要让自己替她教训教训朝华公主,又派人打听了下这位朝华公主根本不受皇上的宠爱,这才大着胆子去刁难她。见魏宝亭进了佛堂里,她这才冷哼出声。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便让她逞一逞口舌之快,后面可有的熬呢。佛堂里面放着皇太后的尸身,周围放着供人念经的蒲团,眼下四周跪满了诵经的姑子,魏宝亭扫了一眼才瞧见自己的蒲团在何位置。眉头立时皱了起来。玉嬷嬷自然也看见了,她对着后面走过来的静慈师太道:“师太,这蒲团你是不是放错位置了?”静慈师太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而后才道:“自然是没有放错的,今日是寺内的女师傅们要为皇太后诵经,自然该离得棺近一些,劳烦殿下在旁边跪着。”“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否麻烦各位女师傅往旁边移一下,让殿下去里面一些?”魏宝亭所在的蒲团靠近殿外,如今外面正下着雨,已经有水珠露了下来,在蒲团周围汇聚,将那蒲团也弄的潮湿了。要是长久的跪在这个位置,身子非坏掉不可。静慈师太道:“殿下,诵经已经开始了,请勿打扰,快些跪下吧。”若不是现下正在为皇太后诵经,玉嬷嬷都想给静慈师太一个大耳刮子,她几乎咬牙切齿道:“殿下金枝玉叶,身子娇贵,若是在这里跪着身体出了什么事情,师太可担当的起?”静慈师太仍旧不理,只让魏宝亭快些去跪下,不然就耽误了诵经。玉嬷嬷还想再说,却被魏宝亭扯了扯袖子。魏宝亭扬起头来,对着玉嬷嬷摇摇头:“嬷嬷不必说了,静慈师太说的对,可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给皇祖母诵经。”静慈师太眉眼慈祥,对着魏宝亭抿唇浅笑,魏宝亭朝着她歪了下头,嘴角虽然未翘起,但是眼底却藏着笑意。她并未看地上的蒲团一眼,而是径直拨开挡在面前的众位姑子,走到了皇太后的棺旁边,是离着最近的位置了。站定后,她才对着静慈师太道:“皇祖母素来吃斋礼佛,为人温和,我在宫中的时候就很想亲近她,如今亲自请旨来此为皇祖母诵经,自然是该离着她近一些,才好全了我、全了父皇这一片孝心。”“静慈师太说对不对?”静慈嘴角笑着道:“殿下说的极对。”魏宝亭点点头,而后又道:“普陀寺虽然小,但是一应东西也该是全的,方才那蒲团已经潮湿了,跪在上面实在是有碍我表达对皇祖母的孝心,劳烦师太拿个干净的来。”静慈的脸一阵青白,她咬着牙看着站在棺旁边的魏宝亭。她穿一身白色的衣裳,姿态虽然平和,可是眉眼却透出一股傲气,抬头轻睨着自己时,让静慈从心底里产生了股地位差异带来的卑弱感。她开口:“殿下……”话还没说完便被魏宝亭打断,她眉头轻蹙,不耐烦道:“师太快些去拿吧,耽误了给皇祖母诵经,这个罪责可不轻,你担的起吗?”她只好咬着牙将干净的蒲团拿了过来。到了晚上,魏宝亭坐在床上,觉得周围空荡荡的不舒服极了。以前在听雨轩的时候,她的小塌上时常放着一张三足凭几,累了便靠在上面,很是轻便,可是现下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抱怨给吉祥听的时候,忽然听她道:“奴婢记得,宫里新来的小全子手工活不错,正巧他也跟着咋咱们来了普陀寺,奴婢赶明跟他说一声,他应该能够做出来。”魏宝亭一听,心里果然开心了不少。果然过了不过几日,小全子亲自搬着一张木桌子进来了。他人长得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看着格外精神,先是中气十足的唤了一声殿下,继而献宝似的将自己做的桌子搬到了魏宝亭坐着的床榻上。“殿下您瞧,”他偷瞄了魏宝亭一眼,见她看到小桌子后嘴角一翘,夸奖道:“你的手艺真好!”这张桌子比她在听雨轩用的还要精致,三条腿的设计,可以盘腿坐在后面亦可以侧着扶在上面。最妙的是,这桌子的边角被他雕成了朵绽放的花朵,上面更是遍布精致夺目的花纹,凑近还能闻到一股花香味。小全子得到了鼓励腰板都挺直了不少,连忙上前殷勤道:“奴才听吉祥姐姐的话,特意加上了香料,闻着能安神呢,殿下您再瞧瞧。”他上前,俯下身子拧了拧桌腿的地方,本来只到半腰的桌子忽然升高。他得意道:“殿下用的时候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将桌子调高调低。”魏宝亭真心的夸赞道:“你好厉害啊,”然后对这小桌子鼓捣了一阵,而后笑看着他:“这桌子做的很好,我很开心,你说吧,想要什么奖励,现下我能赏你的你都可以说。”一听这话,小全子眼睛都亮了。他刚被皇上赐到听雨轩的时候,其实背后哭了好几次鼻子。朝华公主脾气暴躁是宫里出了名的,而且又不得皇上的宠爱,谁都知道在她身边做事的没有好下场。是以他担惊受怕了好久,可是想象中的打骂并没有,听雨轩比他想象中的平和不少,而且朝华公主也不像旁人传的那样坏,反而很是平易近人。他局促的挠挠头:“殿下开心就好,奴才没什么要的。”一听他这话就是假的。魏宝亭立马将胳膊放在小桌上,撑着头看他:“真没有吗?我可就问这一次哦,出去了可不能后悔。”小全子眼睛一亮:“奴才听闻城中的酒楼里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若是可以,奴才想要尝一尝。”魏宝亭一笑:“这个啊,你先记着,等以后回了都城,立马给你买红烧肉吃。”小全子虽然应了一声可是那眼神分明就是狐疑,惹得魏宝亭俯在桌子上笑了起来,就连旁边站着的吉祥也抿唇笑了起来。小全子脸一红,刚要退出去,就听见魏宝亭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的,到时候你想吃几顿就吃几顿,都给你买。”如此悠闲了几日,魏宝亭在自己住的厢房外面转了一圈,正巧厨房送饭的过来了,又是那些让人难以下咽的饭菜。她只看了一眼,便对着旁边的宫人道:“将她捉起来。”她这一声出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连那送饭的姑子都没有意识到就被突然涌过来的宫人给抓住了,手中拿着的饭菜也被夺了过去。“殿下您,您这是干什么!”魏宝亭不说话,只对着身后的玉嬷嬷笑道:“在这里呆了这么些天了,走吧,咱们去瞧一瞧静慈师太吃的是什么饭。”普陀寺有专门的食堂,一众姑子坐在一起,围着一张小桌,上面的饭菜倒是丰富,有豆腐汤,亦抄了许多时鲜的蔬菜。魏宝亭进来的突然,就连坐在上首的静慈师太都没有注意到。她还在津津有味的吃着面前的饭菜,心想着朝华公主哪里有旁人传的嚣张跋扈。这都连着送了几天的馊菜烂饭了,像是没脾气一样,还不是任她摆布,她只当那日蒲团一事是朝华公主搭错了筋。她本质上是个懦弱无能的公主,被人欺负了还不是躲在厢房里偷偷的哭。她还在这里沾沾自喜的想着,待把这公主折磨的受不了了,可要跟贵妃娘娘好好说一说,定要要上许多的赏赐才行。啪的一声。周围安静了下来,皆瞪大眼睛看向上首静慈师太的位置。魏宝亭从宫人的手中拿过食盘,继而放在了静慈师太面前的食案上。她穿一身束身的白色衣裳,头上也簪着一朵白花,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那笑却透着丝古怪。魏宝亭低头看了静慈师太面前的饭菜,忽的道:“师太这饭菜倒是极好,菜也新鲜,也没有异味,这才是给人吃的东西呀。”静慈师太强扯出抹慈爱的笑意:“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魏宝亭双手环抱着,继而撑着身子坐到了她的食案上,而后回头瞧着她:“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以她现在这样的身份,若是一味的只求安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低微卑贱之人的安稳,是靠委曲求全得来的,而她不愿意委屈求全。自她来到书中的世界后,也曾躲在自己小小的宫殿里,可是她不去找麻烦,自有麻烦来找她。就如现在这般,她明明是公主之身,可是普陀寺里这群人却不把她当人看,太后下葬那几日,她忍便忍了,可是现在却变本加厉。之前是克扣饭菜,现在竟敢直接送来馊饭烂饭。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竟敢这样对她?是不想要命了,还是觉得她太好欺负?静慈师太看着被魏宝亭推到一侧的饭菜,抬眸就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可是眼底却透着阴翳。她定了定心神,想着自己是有贵妃撑腰的,便大胆了起来:“殿下,是厨房里的人不懂事,贫尼这就去教训她们去!”她刚要站起来,却被坐在桌子上的小姑娘用手按了下去。“……殿下你?”魏宝亭起身,小全子立马将一路搬过来的椅子放在了屋里的正中间。那椅子是他亲手做的,应魏宝亭的要求,那椅子做的极高,就算是魏宝亭现下这个身高坐上去也与周围站着的人一般高。输人不输气势。她脊背微耸靠在椅背上,掀着眼皮瞧着静慈师太,而后面露厌恶:“本宫让你走了吗?”她压低了声音,刻意用了本宫的自称,从称呼上便压了屋里的人一头。且她的声音凝着股怒气,面容也冷的厉害,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可是却平白给人一股凌厉的气势。“本宫是皇上亲封的长公主,特奉皇上的命令来普陀寺为皇太后守陵,亦为大魏诵经祈福。”她顿了顿,抬眸去看底下的众人。静慈的面容忽然苍白。周围的姑子们听到她说自己是长公主时,亦是一片抽气声,显然没有人告诉过她们,来此的不是不受宠的公主,而是大魏朝第一位被封为长公主的人。如此殊荣,自可以显示出她在宫中的地位与身份,就连贵妃娘娘也是被她压了一头的。她继续道:“可是本宫来此,发现你们很瞧不起本宫呢。先不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是这几日的饭菜,小全子,端下去给他们都瞧瞧,这是人吃的吗?本以为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可是显然不是这样。”她的目光看向静慈,后者被盯的身子一抖:“殿下,不关贫尼的事情,是、是厨房的人办事不利,贫尼这就去惩罚他们!”“不必了,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本宫心里清楚的很,静慈师太也不必当主持了,留给旁人吧。”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立时让静慈发起了狂来:“殿下,您冤枉我啊!我对您向来恭敬,您说话总要拿出证据来吧!不能平白冤枉了我!”“证据?”魏宝亭重复了一句,向来温软的脸上露出了股厌恶,明晃晃的映入人的眼球,“你既然觉得冤枉便闹到皇上那里去吧。本宫倒要看看,苛待皇家子嗣,是个什么罪责,该不该被砍头呢?”放下这句话,她再也不去看静慈陡然狰狞的面容,离开了这里。作者:过渡一下明天就咻一下长大了~第32章 一个大太监草长莺飞之际,大地铺上了一层绿意, 枝上凝着的冰珠融化, 枝头开了几多鲜嫩的小花,处处透着蓬勃的朝气。春风一吹, 空气里迅速蔓延开浓重的铁锈味。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仔细闻,分明是鲜血的味道。隔天有人去柳州江知府的家中, 却发现全府的人皆被斩杀,鲜血将地上刚冒芽的绿草都染红了。离得近了, 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江知府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之色, 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江知府的脑袋跟身体早已经分离, 脖颈上那道切痕平平整整。不仅仅是他, 府里大部分的人皆死与同样的剑法。“......是, 是谢阎王!”那人跌倒在地上, 双手撑在早已经干涸了的鲜血的地面,待触到满手鲜红, 顿时吓得他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已成为修罗场的江知府府上。谢阎王,谢晏,镇安司的统领,当今圣上的宠臣, 便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也要俯首唤一句谢大人。镇安司是前几年忽然起来的部门,起初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建立的。可随着镇安司的权利越来越大,皇上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爪牙,专门监督魏朝的各级官员,镇安司便发展成可直接与朝臣抗衡的势力。这几年镇安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其眼目遍布魏朝南北,就连当今皇上,当初一手提拔起镇安司的天下之主,也不得不对其忌惮起来。至于镇安司的统领谢晏,旁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半点坏话了。相传曾有朝臣醉酒后骂他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贼,不过就是在家中与交好的同僚喝酒谈论的,结果第二日那人的脑袋就挂在了府门上。隔天大臣们联名上奏,意图问罪谢晏,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而谢晏就站在朝堂上,笑看着一众对他咬牙切齿的大臣。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是却无一人敢当面违抗他。一匹快马从柳州直入魏朝都城,彼时天还未亮,正在打盹的士兵却忽然被狠拍了下脑袋。“睡什么睡!谢大人来了!快开城门!”“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吃人的活阎王,耽误了他的事,小心你的脑袋!”士兵探头往城墙上一看,果然见来人穿一身深紫衣袍,胸前用金线勾勒出猛虎扑蛇图,虎嘴大张獠牙毕现,巨大的蟒蛇也不甘落后,将猛虎死死缠绕。一派血腥狰狞之态。明明还是初春,他的身体也自来强健,可是目光与马上那人对视之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钻进骨缝,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般。皇宫之中,皇上捏着胀痛的眉心坐在椅子上。张福全上前将一枚黑色的药丹递上前去:“皇上又头疼了?这是药师刚刚练好的丹药。”皇上看都未看,拿过药丹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胀痛的头这才好了些,掌背凸起的青筋也慢慢的消了下去。内侍道:“皇上,谢大人求见。”“快,快让他进来。”来人穿深紫长袍,腰间束起。他发髻紧扎在脑顶,浓眉下一双冷而无波的眼,细密卷曲的睫毛覆盖,遮挡了些眼中迸发的阴翳。右手搭在腰侧插着的长剑之上,他大步而来,而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谢卿快快起来,你不在的这几日,朕被朝堂上那些老儿扰的头实在是疼的厉害。”皇上忽的皱起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谢之州淡淡道:“臣一路赶来,还未曾回府梳洗便来了。”他身上带着股血腥气,也不奇怪,袍角被染的都成了黑色。腰间直插的长剑剑柄之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皇上听他此言,便问道:“柳州的事情都解决了?”“嗯,柳州江知府贪污,府内的地窖里藏了不少珍宝,镇安司的人正在里面清点,不日便能全数运到都城来。”“你做的很好。”皇上夸奖道。谢之州淡声道:“都是臣该做的。”皇上笑眯着眼睛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他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连朝堂几乎都不去了,只知道炼丹长生,是以身子发了胖,掌心也绵软无力,方才拍了谢之州那一下,被掌心下坚硬的肩膀一震,疼的他皱了皱眉。继而讪笑道:“谢卿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了,你刚从柳州奔波回来,本该是让你在府中休息的,只是近日倒还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谢之州不动声色的抬眸:“皇上请吩咐。”“三年前朝华应朕的命令,代朕去普陀寺替皇太后守陵,如今三年也过去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朕愧对与她,本想着让承恩侯去接她回来,以示尊贵,可是他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差事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皇上轻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动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你若是有事也不必应下,左右是为大魏祈福,朝华在普陀寺多待几日也无碍。”张福全也上前笑道:“普陀寺是有灵气的地方,朝华公主在里面待久了,说不定还不愿意回来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普陀寺在半山腰上,虽然风景美,可是潮湿的很。在加之里面的条件差,多住几日都是折磨。朝华公主又是女儿家,在宫里养的皮娇肉嫩,也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不过皇上的女儿众多,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愧对朝华公主,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说要谢大人去接她回来,也只是忽然想起来有这么一茬事。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张太医面露讶异。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普陀寺。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噗通一声。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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