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训?”她低语着,“这是什么书?”蔷薇大大咧咧的,自是不懂这些,可芙蓉过来瞧了瞧竟也说没听过。“或许是夫子的训诫吧。”芙蓉猜测。羌意皱着眉,提起笔,漫不经心道:“或许吧,算了,先写吧。”她持着极大的耐心,一笔一勾勒,一开始她面上还十分平静,可写着写着她就觉察出一丝异样。这哪是什么从夫子,这明明是从夫君啊!裴贺朝让她抄写这书干什么?!羌意笔下一顿,昨日裴贺朝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厮妥妥地在消遣自己啊!“公主,你怎么不抄了?”芙蓉侍候在一旁,有些昏昏欲睡。羌意抬眼看了下她,嘴角一勾,冷笑道:“抄?我当然要继续抄啊,不过,我要换一本书。”芙蓉一脸懵。“芙蓉,你去藏书殿帮我找一本书……”等芙蓉离开,羌意抱拳靠在椅背上,心道:左右也已经得罪裴贺朝了,她为何要乖乖听话呢?又想到十日后裴贺朝看到她所写的东西可能会露出的神情,羌意的嘴角便止不住地扬起。其后的几日,羌意几乎都是在书案前度过,抄得累了便晃到延华宫慰劳一下羌以泽和原玉峥。一日羌意照常带着芙蓉从颐安宫往延华宫走去,路过泰和殿后门时,恰巧撞见两个身穿绯袍朝服的男子在角落处私聊。羌意耳尖,一下便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她脚步一顿,抬手示意芙蓉放轻脚步,跟着她一道隐在一道宫墙之后。“公主?”芙蓉用气腔低声询问。羌意立刻轻嘘一声,指指外头的两个人,然后将耳朵贴近墙面。仅与她们一墙之隔的那两个男子并没有任何发觉,谈话也在继续。“刘兄,你这消息哪儿来的啊?”其中一个人的嗓音较细。“我有个远房表兄便是梁州商会的,他们这商会的人对这次赈灾款的事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另一个人,声音较前头那个更粗些。“之前的赈灾款难道真是摄……”“嘘,这事啊八九不离十,不然他为何这么急地赶去梁州。”“刘兄说得有理,早就听闻梁州那河堤判官背景不一般,看来还真是裴家的表亲。”“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如今朝中上下哪件事不是他们裴家经手的。”那个被叫作“刘兄”的人轻哼一声,“他现在赶去梁州,恐怕就是要把那些知道实情的人给……”“啧啧啧……”羌意靠在墙后,在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双眉已经狠狠皱起,心里甚至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那头的话还在继续,话里话外皆透着看不惯裴贺朝的意味。她终是忍不住,轻咳一声,然后在戛然而止的谈话间隙中绕过宫墙,走了出去。外头那两人看到她时显然一怔,有些尴尬,却并没有任何畏惧的意思。也是,在这些人心里她羌意和裴家还是有所区别的,在他们看来,嘉安公主对裴贺朝也应该是充满怨恨的。“下官叩见嘉安公主。”那两人反应过来后,还是安安分分地行了礼。可羌意却并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反而冷冷地垂眸看着二人道:“在人背后嚼舌根,这就是你们每月领着朝廷俸禄该做的事?”“下官知错,请公主恕罪!”两个人回得很快,但听着并不走心。“摄政王此去梁州乃是公事,你们身为朝中官员不为国为民建言献策也就罢了,还在这里随口攀诬?”羌意这话,立场已是十分明确,就是在替裴贺朝说话,这话一出,底下跪着的俩人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其中一个甚至忍不住抬起头。“公主……”听声音正是那个“刘兄”。“怎么,刘大人还有话说?”羌意轻睨了他一眼。“公主,下官所言并非是随口胡诌,而是我那在梁州的兄弟亲口说的。”羌意往前一步,轻哼一声:“怎么,你那兄弟是专门查案的吗?”“……不,不是。”他语气一滞。“那他是亲眼所见了喽?”羌意夸张地双手轻拍,一副惊讶的神色。“……也,也不是。”那“刘兄”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个一向温吞的公主会如此咄咄逼人,吓得伸出手在额间直擦着汗。“既然都不是,那本宫送二位一句话,祸从口出,还望二位大人惜命啊。”羌意轻笑一声,“若是心有愤懑,不若努努力,说不定你能成为下一个裴家呢。”……羌意怼完那两个嚼舌根的大臣,反身往颐安宫走去。“公主不去看皇上了吗?”芙蓉问道。“嗯,累了,回宫歇息。”羌意说完,余光却瞥见芙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侧过头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芙蓉一听,立刻将憋了半路的话问出口:“公主,你为何要帮摄政王说话啊?”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可能在下午或者晚上第十章听到芙蓉的疑惑,羌意视线放远,前头朱红的宫墙似乎看不到尽头,她淡笑道:“因为我知道裴贺朝同这件事无关。”“可奴婢听那两位大人说得振振有词,好像确有其事。”芙蓉有些不解。羌意侧过头,对着她一笑:“因为他们在不停暗示自己所言不假,自己都信了,自然说得理直气壮,可裴贺朝完全没有理由做这件事。”“不是说梁州那河堤判官正好是裴家表亲吗?说不定是那人自己起了贪念,仗着同裴家的关系,贪下了本该用在治灾上的钱款。”羌意听着这话,竟也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可就算事实如此也不代表此事同裴家或者裴贺朝有关,那两个人话里话外看似公正,其实只是以此做伪装掩饰自己嫉妒裴贺朝的本心。”芙蓉看上去听明白了些,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犹豫着开口:“奴婢一直以为公主也看不惯摄政王,可这次为何这么相信他呢?”因为裴贺朝是男主啊……羌意这么想着,可这话自然不能说。“若先前治灾的款项真的是裴贺朝偷偷下令让那河堤判官暗挪的,那就意味着在他心里百姓并不重要,可若他心里真是这么想,那此次梁州水患筹款一事他大可不必如此上心,随手将此事丢给户部岂不轻松自在?”羌意的这番话,并不是她随口拈来搪塞芙蓉的,自己明里暗里给裴贺朝使绊子作对是一回事,相信裴贺朝的为人替他说话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在公主眼里,摄政王是一个好人,那公主你为何还要暗中让人弹劾他啊……”芙蓉弱弱开口,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羌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她,淡淡道:“芙蓉,你今日的问题可真多。”芙蓉下意识将嘴巴抿起,双目一弯,做出一个讨好的笑。……到了这天午后,已近酉时,羌以泽突然来了颐安宫。“姐姐,你今日怎么没来看我?”他一进寝殿便小跑着到书案旁,扒着桌角想凑近看羌意在写些什么。羌意寝殿里伺候的人很少,她只习惯芙蓉和蔷薇两个人,因此在这里羌以泽也不再装作老成,更为肆意,无拘无束了些。羌意不着痕迹地将宣纸往里头挪了挪,然后起身将他牵走,道:“早先身子有些不适,便没过去延华宫了。”羌以泽听完她的话,立刻回身拉住她另一只手,小脸皱起:“姐姐身体哪里不舒服,可有唤太医来?”“吃坏东西而已,不妨事。”羌意轻咳一声,怕他继续纠结,赶紧将他带到桌前,让蔷薇把点心拿来,然后扯开话题,“今日课上得如何?”羌以泽到底只是小孩,手里有了吃的也就转移了注意力,回道:“丞相夸我学得快。”羌意默默地听他说着课中趣事,小孩子平日里总是要端着架子,整个皇宫中,估计也只有她这里能让他稍稍放松一下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外头的天色似乎有些微变。“公主,看着像是要下雨了。”蔷薇走到窗边看了看。羌意点点头看向羌以泽:“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延华宫了。”羌以泽嘴角一撇,突然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今日你还没去过延华宫看我呢,你陪我一同回去可以吗?”“那你可得同我一起走着回去,你可以吗?”羌意挑眉,她知道羌以泽出行一向是乘步辇,这是他母后裴湘定下的规矩。羌以泽沉思片刻,抬手轻拍两下,很快外头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内侍跑了进来。“皇上可有事吩咐?”小内侍名唤长渠,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你让外头的人先离开,等会儿由皇姐送我回宫。”长渠闻言,看向羌意。羌意莞尔道:“听皇上的。”长渠点点头,很快就退了出去。“时辰不早了,看外头的天似乎也要变了,我们早些走吧。”羌意说完,又转身吩咐蔷薇带上伞,以防万一。羌以泽拍掉手心里的核桃酥碎屑,从椅子上下来,主动牵起羌意的手,道:“嗯嗯,走吧。”羌以泽年纪还小,后宫还未有什么嫔妾,而先皇的后宫也并不充裕,寥寥数人,除了自愿留下的几乎都已遣散离开。也正因为此,整个皇宫一到午后就会显得异常安静,羌意和羌以泽走在前头,蔷薇和那小内侍长渠在后头不近不远地跟着。“姐姐,这段时间舅舅不在,早朝的时候我总是跟不上那些大臣的思路。”突然,羌以泽有些沮丧地开口,“也不知舅舅什么时候回来。”羌意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她竟不知羌以泽这么依赖裴贺朝,想到之前看见的二人上课时的情状,她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近来不怎么害怕珩王了?”“我本来是害怕的,只要他在朝堂上一开口,莫说那些大臣噤声了,便是我也不敢多说一句。”羌以泽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日他来给我上课前说了段话,让我突然不那么害怕他了。”羌意眉头一动,哦?“他说了什么?”她有些好奇。羌以泽清清嗓子,眉头动了动,嘴角轻抿着,虽然他的五官和裴贺朝是半分相似也没有,但这一板一眼的神情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内心的害怕皆源自对未知事物的无知与不解,皇上,你如今年岁尚小,所有情绪在你身上自然会放大,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内心的恐惧自然而然会消失。”羌以泽脆生生地说着,一字一句,停顿得也有些生硬,可不知怎么的,羌意任是从他这段话中想象出了裴贺朝说这番话的模样。羌以泽没有察觉身边的人正在出神,继续道:“只要我好好听课,将原丞相和舅舅教的东西都记下,那我就相当于经历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那我一定能懂得更多,到时就什么也不怕了。”羌意被他这番充满稚气的话语逗笑,道:“别人的阅历自然重要,但每个人的人生皆不可复刻,你当下所经历的才是最重要的。”她微垂着眸看到羌以泽似懂非懂的脸,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不过原丞相和珩王都不会害你,他们传授给你的经验教训,你还是得记在心里,就当是前车之鉴。”两个人一路说着,很快就瞧见了延华宫宫门,可待二人一走近,羌意立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羌以泽看上去倒是浑然未觉,牵着她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寝殿走去,可没走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母后……”他目光有些闪躲。羌意微眯了眼,视线也落在殿外那个身姿绰约,雍容华贵的女子身上。裴湘着一身金丝凤凰纹曳地裙,外罩着月白带帽披风,发髻高挽着,一支金步摇微微晃着,看上去也才到这儿没多久。“嘉安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羌意很快反应过来,缓缓福身行礼。“过来。”裴湘并没有指名道姓,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殿外步辇边跪着的内侍,都知道这位太后是朝着她自己的儿子说的。羌意垂着眉眼,感觉到自己左手被捏紧,她微瞥向左侧,羌以泽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怎么,还要哀家亲自过去将你牵过来吗?”裴湘的嗓音十分温柔,可说话的语气却暴露了她此刻的不满。羌意感觉到左手处一松,羌以泽最终还是乖乖地朝着前头走去。她抬起头看着裴湘,恰巧那人也朝她看来。“皇上乃是万金之躯,这样随意在宫中乱走,若是磕着绊着了,你负责得起吗?”羌意微蹙了下眉,她同裴湘交集并不算多,可不知为何每次碰见这太后总是不给她什么好脸,难道是担心自己和羌以泽接触过多,把他带坏?“太后似乎有些言重,从颐安宫到延华宫,儿臣……儿臣走过也不下百次了,自是能将皇上安然无恙地送回,断不会出什么差错。”羌意这“儿臣”二字说得有些别扭,那裴湘左不过比她大了七.八岁,哪能想到两人竟然差了一个辈分。“公主说得倒是轻巧,可世事无常,你又能如何保证绝对不会出错。”裴湘侧头转向步辇边跪着的数人,“哀家是不是有过吩咐,皇上出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羌意看过去,那几个内侍和一旁伺候的宫婢皆是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是,是……”“那你们今日怎么自己先回来了?”裴湘轻一抬手,“若是哀家说的话无法让你们记住,不若便去刑监殿长长记性,来人……”“等等!”羌意听到“刑监殿”三个字心中一凛,上前一步道,“今日是我让他们先行回来的,他们不过都是听命办事。”裴湘缓缓勾唇,道:“在皇上身边的人做事只一条规矩,那便是任何情况下都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跟前,这些人怕不是在听命办事,而是就想趁机偷个懒,否则怎么会忘了哀家的叮嘱呢?”羌意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目光与裴湘从容且自得的视线相撞,耳边登时响起宫婢与内侍混杂的求饶声。刑监殿,是云昭后宫中惩戒奴婢或者戴罪嫔妃之处,进去的人少有还能活着出来的。“公主,公主救救奴婢!”那几个宫婢见裴湘一脸冷漠,立刻转向羌意这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羌意握了握拳,嘴唇微动,张了口:“太后……”“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突然一道低沉,笑意里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在羌意的身后响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哈~第十一章“贺朝?”裴湘的目光越过羌意,一直从容优雅的神情有片刻松懈,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先头还在求着羌意向太后求情的那些内侍和宫婢现下也噤了声,纷纷埋着头大气不敢喘。“臣裴贺朝参见太后,皇上。”随着脚步声愈近,羌意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之前不是说要去十日吗,怎么现下就回来了?”裴湘眼里还有些意外,但更多的仍是喜悦。“事情顺利便早些回来了。”裴贺朝语气淡淡,视线缓缓转向步辇边上惊魂未定,身子皆微微发颤的众人,轻笑一声,“这是演的哪出戏?”此话一出,羌意明显瞧见那些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气氛有片刻凝滞,裴湘收收笑意,轻瞥那些人一眼,对着裴贺朝道:“不过是给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贴身宫婢,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摄政王才刚回来,莫要让这些人烦了他的眼。”“是。”羌意眉眼一沉,走上前作势要拦着那领头的宫婢,可还没走出半步,身侧的人却突然开口。“且慢。”仅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可场上的几波人皆下意识放浅了呼吸,尤其是那些跪着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摄政王比太后更不好惹,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连进刑监殿的命都没有。“贺朝,怎么了?”裴湘微讶。裴贺朝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提步往步辇那头走了几步。“舅舅!”突然,羌以泽挣脱了裴湘牵着的手,小短腿急急地向裴贺朝跑去,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舅舅,你放过他们吧。”“皇上这是做什么?”裴贺朝故作讶异,“臣只是想问问这些内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你母后如此生气。”“他们没有做什么,他们只是听了我的话先回宫而已。”羌以泽急道。羌意眉头微蹙,心里对裴贺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可今日这事说起源头还是她的问题。几乎没怎么考虑,她便出声道:“让他们先回来延华宫是我的吩咐,若是真要找人担责,那也应该是我来担。”话落,裴贺朝却并未立刻回应,他先是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婢将羌以泽牵走,然后才抬眼看向羌意:“公主这话说得怎么如此严重?”羌意对上他的视线,特想硬气地回一句:不是我说得严重,是你那姐姐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果然,就在裴贺朝说问这句话后,裴湘在她之前先开了口:“以泽年幼,出了延华宫必须要乘步辇,由专人随侍,这是我早早便定下的规矩,公主不知也就罢了,这些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也不知吗?他们这是明知故犯,趁机偷懒罢了。”“太后担忧皇上安危,乃人之常情。”裴贺朝说着点点头,可还没等裴湘笑意绽开,他又继续道,“只是,皇上终归是要成长,若总是处在这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日后若真遇上什么怕是半点应对能力也没有。”这话一出,便是表明了裴贺朝的态度,场上气氛陡转,羌意甚至瞧见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内侍一脸惊讶地抬起头。“贺朝,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裴湘敛了笑意,双眉一皱。裴贺朝淡笑一声:“为这种事惩戒宫人,看似立了威严,树了规矩,可难保失掉人心。”裴湘蹙着眉,深深地看了眼裴贺朝,沉默片刻后复又笑起:“既然摄政王开了口,那今日便饶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你们伺候的是皇上,我替皇上给你们立下的规矩不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推翻的。”羌意嘴角一动,这“旁人”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自己?她下意识抬眼,那裴湘的目光恰巧从她身上移开。“对了,贺朝,今日你回来得也算是巧了。”裴湘对自己的含沙射影没有任何表态,挂上一抹笑,又看向裴贺朝,“我宫中新酿的酒正好可以开了,今日晚膳便在我宫里用吧?”羌意挑挑眉,心道,裴湘对裴贺朝的喜爱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做掩饰,她杵在原地放空自己,就等着这二人离开延华宫,她也好早些离开。可没曾想裴贺朝居然开口拒绝:“多谢太后美意,不过臣在离开帝京前曾委托公主帮我誊抄一本旧书,如今既已回来,自然也想先去看看。”羌意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回过神,抬眼看向裴贺朝,忙道:“王爷如今提早回宫,我那书还没抄完,不若今日王爷还是先同太后共品美酒吧。”话落,她瞬间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围绕在自己周围,不用想都知道,这目光来自裴湘。她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一向优雅从容的太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既然贺朝已经有了打算,那哀家也不强求,那酒,贺朝想什么时候来喝便什么时候打开。”这话看似退了一步,可明里暗里却又在说,这酒你迟早是要来喝的,逃不掉。裴湘说完这话便带着羌以泽进了延华宫,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羌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暗道,以后还是少和裴湘接触为妙。“公主现下是要回颐安宫吗?”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羌意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裴贺朝要应对。“嗯。”她点点头。“那公主不介意我们一道同行吧?”一双桃花眼微弯,明明是一副询问的口气,可从裴贺朝的姿态上看明显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路的准备。羌意扯扯唇角,发出一个“哦”。裴贺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敷衍的态度,嘴角勾起往前走去。羌意见此也无法再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抄写时偷换的内容,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人一同从延华宫走出,后头只跟着蔷薇一人,手里握着把伞。日头将落,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帝京上空,一道银光闪过,绵密急促的雨瞬间落下。“公主!”蔷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竹骨绸伞,往前头撑去,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上前,就被前头的景象给怔在原地。羌意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才刚感觉到有雨水从脸侧滑落,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一把揽进怀中,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却是裴贺朝的外袍。现下虽已入春,可冬日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她侧过头看向同被外袍罩住的男人,面上有些惊讶。裴贺朝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里也有轻微的茫然。“公主……王爷?”蔷薇弱弱的声音打断二人诡异的沉默。羌意下意识推开他,轻咳一声:“我们带了伞。”裴贺朝动作僵硬地往后一退,抬眼就见蔷薇撑着把伞走上前。“公主,王爷,这伞你们撑着吧。”羌意眉头微蹙,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贺朝沉着声道:“你们一同走吧,今日便不去看抄本了,等你誊抄完拿给我便是。”话一落,他便转过身直接朝着左侧夹道走去,那是出宫的方向。羌意站在伞下,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裴贺朝的身影,雨水于他而言就好似看不见,不存在一般。“走吧,回宫。”她轻声开口。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后面的还在修改,明天二更~第十二章翌日,颐安宫。“公主,公主!”芙蓉小跑着进到殿内,羌意听着这兴奋的语气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头听来了什么最新消息。“公主还在抄书,你小声些。”蔷薇轻斥道。羌意莞尔,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右手,抬头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后一段便抄完了,说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轻哼一声:“公主,这次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有关于摄政王这次提前回宫的事。”羌意整理稿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她,道:“说说。”“我这是听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说的,据说摄政王这次压根就没到梁州。”芙蓉走到书案另一头,替羌意磨着墨。“没到梁州?”听到这话,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没去梁州怎么解决的?”“摄政王是谁啊,他的一言一行整个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脚才出帝京,后脚就有人抄近道给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蔷薇对这些事不太关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帮着整理誊抄好的稿纸,可听到这儿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让那贪官有了携款逃脱的可能?”“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芙蓉一脸神秘,故意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摄政王早就有先见之明,在他向皇上开口辞行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提早出发去了梁州。”羌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裴贺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获了被贪墨的钱款?”“是啊,据说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后连夜收拾家当准备潜逃,谁想刚一出门数十个锦衣侍卫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住。”芙蓉激动地说着,好像亲眼见过般。“哎,那这人真和裴家有关系吗?”蔷薇问道。芙蓉回忆了一番,说:“可能是有些关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几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离得远,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两家的亲戚关系挂在嘴边,实际上连他爹都未必见过裴家人。”羌意摇头失笑,这结果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后给他递消息的人……“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还是被带回了帝京?”她问道。“好像是带回帝京了,这事影响重大,已经交由大理寺审查,届时刑部和御史台都会进行同审。”芙蓉回道。“一个河堤判官若是没有帝京大臣撑腰,断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拨的款项贪墨的,这人的官职或许并不算高,但绝对是对户部十分了解。”说着,羌意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准备继续抄写。“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蔷薇有些气愤。“心有贪念的人,放哪儿都是一样的。”羌意轻笑着,“莫再说此事了,替我磨墨吧。”她亲自为裴贺朝选的书并不算长,又誊抄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将最后一笔写完。她将《从夫训》和抄写完成的稿纸一齐放进红木锦盒里,抬头将蔷薇唤来。“蔷薇,你过去延华宫一趟,这个时辰裴贺朝估摸着还在给皇上上课,你就在外头等着,等他出来了将这盒子交到他手上。”蔷薇放下手里的事,快步走过来,点点头:“是,奴婢这就过去,可还有什么话要带?”“没有,你交给他后也不必多言。”蔷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怎么了?”她抬眸,“有话说?”“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吗?若是摄政王看了大发雷霆怎么办?”羌意一点也不怕裴贺朝发怒,反倒是担心他又像前几次般什么反应也没,搞得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任务。这么想着,她回道:“这次可是他先拿《从夫训》招的我,我不过是回敬他一手罢了,你去送便是。”她抬手轻轻一摆,蔷薇便只好应下转身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蔷薇赶在午膳前回到颐安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交到裴贺朝那儿了吧?”这半个时辰里,羌意看似平静如水,可实际上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蔷薇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回道:“今日下朝比较晚,课也就上得久了些,不过一下课,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摄政王手上了。”“他……可有说什么?”羌意不着痕迹地问着。蔷薇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今日他身边的展连也来了,那盒子便是他接过去的。”展连是裴贺朝的贴身护卫,从进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原著中从头到尾只听裴贺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唤不动。“他们从延华宫出来是直接出宫还是去了太后那儿?”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说的饮酒,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口。“好像是往午阳门方向去的,应该是回摄政王府了吧。”听到这话,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来今日是不用想着应付裴贺朝了。在寝殿内用完午膳,羌意忽觉得有些吃撑了,见外面日头正暖,便带着蔷薇和芙蓉一齐到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御花园离太后寝宫常宁宫不远,不过羌意倒也没往深处走,她今日过来,消食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边看望一只黄白相间的短腿小猫,名唤皮皮。这只小猫是她意外在太清池边发现的,见它孤零零一只本准备抱回宫里养着,可每次一带回宫中,白日倒还好,一入夜这小猫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边的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