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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猫咖养龙的我突然红了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4(1 / 1)

【“你在找什么啊?”龙少年微微愣住,看着越来越走远的人类少年。那孩子俯身趴跪在沙滩上,毫无头绪地翻找着什么,周围一块沙地几乎让他翻了个底朝天。“很重要的东西。”人类少年红着眼眶说道。龙少年说:“是什么啊……说出来看看,也许我能帮忙。”“戒指。”人类少年缓缓地说。“哈?”龙少年瞪大双眼,“那是什么?”“人类用来维系情感的信物……也是曾经爱过的证明。”人类少年眼前一亮,快磨红了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小心捧起那枚沉在沙土之中的指环状物,“找到了!真是太好了!”但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又黯了下来,有些失落地说:“不过现在找到,也没有意义了。被扔过一次的东西,找回来也只是空壳而已。”“谁说的?既然是维系情感的信物,那又不止维系一个人的情感。”龙少年说,“别人和别人可以,你和我一样也可以!”人类少年:“诶?”龙少年伸开手掌:“你把它送给我,那样就有意义了。”“……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人类少年拧眉道,“哪里能说送就送?”龙少年:“小气鬼!都说了很重要,所以让它发挥意义啊。”人类少年小声嘟囔:“好像是有一点点道理。”“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龙少年说,“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人类少年想了想,终是缓缓松手,将戒指放回到龙少年的掌心。“我……相信你。”他轻声说道。】“我第一次逃出来的时候,就在海边遇到了你。”周故说,“那段时间,我们每天在同一个地方见面。但你给了我那枚戒指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我的记性原来有那么差吗?”祝衡简直要怀疑人生了。怎么可能发生过的事,还是很特别的一段经历,居然能忘得一干二净?!周故深深看了祝衡一眼,片刻后将目光收了回去,努力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但在那短短一瞬间,祝衡留意到他眼神中的落寞。“周故,你的记忆应该很好!”祝衡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周故的手腕,“带我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说不定能想起一点什么!”周故:“不是,其实也没关系……”然而不知是起来太快还是什么,祝衡刚站稳没到半秒钟,腰间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紧跟着身子往侧边一歪,整个人就突然脱力倒进了沙地里!“祝衡!”周故神情大变,当即上去扶住他道,“……怎么回事?”祝衡脸色白得像纸,彼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天才缓过劲头,借着周故的搀扶半坐起身,脑袋里仍传来一阵阵的晕眩。周故便撑着他揽进怀里,一会顺背一会摸头,手足无措地问:“你不舒服吗?……还是生病了?”“腰、腰闪着了。”好一会儿过去,祝衡终于睁开眼,气若游丝地说,“疼死我了,差点喘不过气。”周故又帮他轻轻揉腰:“现在还疼?”“疼。”祝衡难受地说,“口也好渴……”周故往周围扫了一圈,海滩旁边基本都是喧闹嬉戏的游客,只能多走几步到上坡的小公路边,那里有小商贩推着车叫卖水和冰棍。“在这里等我,马上就回。”周故说着,一个转身便消失了踪影。祝衡坐原地待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感觉腰舒服了点,忽然一阵暖热的海风迎面吹来,携带一股大海独有的咸腥而潮湿的气息——这一回可就不止腰疼了,祝衡直接瞪圆双眼,猛地捂住唇缝:“呜呕……”怎么搞的,好想吐啊!祝衡再也顾不得腰疼,扭头去找洗手间的位置。但周围密密麻麻全是游客,他刚站起身就被撞得一个趔趄,幸好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扶住了他:“你……没事吧?”“没事,谢……”祝衡一个谢字刚出口,就哽在喉咙里突然顿住。因为面前搀着他的男人,拥有与他极相似的一副面孔,乍一看连五官神态都一模一样!祝衡:“!!!”——却只一瞬,好像看到的都是幻觉一样。与祝衡相似的面孔消失不见,映入眼底的又是完全陌生的五官。“要去洗手间吗?”年轻男人问道。“不了,我在等人。”直觉告诉祝衡,这个男人不对。可不等祝衡后退半步,年轻人已攥过他的手腕:“要去的吧?你好像很不舒服。”“我没事,谢谢你。”祝衡使劲挣了两下,没能挣开。正准备用蛮力甩的时候,忽然从远处飞来一矿泉水瓶,“嘭”的一声闷响,连着冰渣一起砸到男人的脸上。两人同时回头,周故正站在十米远处,面色阴沉,眼神冷得像冰一样。第57章 记忆“哟,周大教主,好久不见~”年轻男人被水瓶砸歪的脸再度扬起,望向周故的眼底满是戏谑的光芒:“近来过得如何呀?”“我说过的吧。”周故声音极冷,几乎压低到一线:“如果让我找到,直接让你消失……”“哎呀,还真是老样子,那么凶干嘛?”年轻男人眨了眨眼,嗤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想碰到你吗?”言罢指了指后方的祝衡:“我是看这位小哥不太舒服。结果伸手一扶,就和你这家伙打了照面……这运气未免太差啦!”“少给我废话!”周故陡然凌目,狰狞的兽瞳随即泛起灿金色的光芒。祝衡看到他眼角至脖颈间的龙鳞一片片浮起,尖锐的龙角也一并冲出额头,瞬间呈现出不可遏制的强悍气势。——但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对面的男人也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几乎做出与周故完全同步的动作。从灿金的兽瞳到漆黑的鳞片,甚至连龙角弯曲的弧度也如出一辙,简直像从周故身上复制的一般!这是怎么回事?不等祝衡深究原因,那年轻男人冷笑一声,对周故大声喊道:“有本事就杀了我……就怕你没那本事!”随后一个飞跃踏上云端,顷刻化为一条黑龙冲向了大海深处。而周故紧随在后,同样展开龙的姿态,飞身朝那方向猛追而去!两条黑龙冲天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周围人什么都没能看清,就感到原本安静的海面猝然掀起一道巨浪,狂风从海深处突袭而来,连水带泥沙一并重重扣在金黄色的沙滩上,引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祝衡还没从那无法言说的震撼中清醒,忽然耳畔刮来一阵清风,周故轻飘飘自沙滩上落定,竟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祝衡身后!“哇!”祝衡吓一大跳,立马转身惊问,“你不是追那个人去了,怎么……”“嘘。”周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故意的。”祝衡:“故意什么?”周故:“故意追着他跑,引他离开这里。”“诶?为什么?”祝衡登时产生了疑惑。看那个人多半是周故的旧识,他们明显来自同一个世界……且对方做了对周故不利的事情,导致现在的两人处于对立状态。祝衡忍不住问:“那个人是谁?”“先别管这个,那混账太危险了。他随时可能要你的命。”周故目光极冷,沉声说道,“不能待在这里了,我们离开这片海……不对,干脆离开镇子!”祝衡完全不懂周故在说什么,但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猜那家伙必定不是善茬。于是祝衡说:“那行,我现在去买车票。”“不用车票了。”周故攥过祝衡的手,“……直接走。”祝衡整个人一呆:“诶?”但不等他有半点反应,周故再次化为黑龙形态,带着祝衡一个猛冲上天,钻进了黄昏时分层层堆叠的红云之中——“周故!!!”祝衡脸色骇得煞白,飓风将他栗色的短发一根根吹得竖了起来,而单薄的身体几乎随心脏狂跳的幅度止不住地颤栗,“等等!快停下来……”周故头也不回:“别怕,很快就到。”祝衡脸更白了:“放我下去!”周故斩钉截铁地说:“听话,在地面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不是啊……周故!”祝衡艰难地说,“我……”太难受了。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耳畔呼啸而过的寒风,如刀刮般的剜在侧脸,一度因紧逼而产生窒息的错觉。周围咸腥而潮湿的海水气息,隔百尺高空仍争先恐后地涌向干涩的喉咙,它们犹如一群失控的野兽,彼时疯狂朝祝衡大脑深处蔓延而去——仿佛在拼命传达一个支离破碎的、久远到被彻底遗忘的模糊讯息。那是……那是一段,早已被掩埋了的灰色记忆。【“祝衡啊……不要一个人乱跑。”大片白雾笼罩的沙滩上,祝京克蹲下身,轻轻抚摸祝衡稚嫩的小脸:“今天和爸爸一起,有惊喜想给你看。”祝衡嗫嚅着说:“可是……我和朋友约好了,今天一定要见面的。”祝京克微笑道:“朋友比爸爸还重要吗?”祝衡很小声地说:“只见一会儿,很快就回来。”“那种朋友,不需要。”祝京克冷冷牵住祝衡的手,拖着他幼小的身体径直往前。“爸爸!”祝衡忍不住想停,“那是很重要的朋友,我……”“闭嘴!”祝京克面色骤变,“你不听爸爸的话了吗!”祝衡登时恐惧地退后了好几步。祝京克却再次蹲下来,扭曲的面孔正对祝衡的眼:“怎么了?你也和妈妈一样,害怕我吗?祝衡讨厌我吗?”“没……没有……”祝衡噙着泪水,颤声说道,“我、我……我没、没有害……怕。”祝京克说:“那样就好。”他停了停,然后走到浅水滩处,向祝衡招手,“祝衡,来看爸爸为你准备的礼物。”“什么……礼物?”祝衡抽泣着抬头,随后看到浅水与沙滩交接的地方,正停着一艘完全崭新的、火红色与金色交错的摩托艇。祝京克坐摩托艇上,冲祝衡笑:“上来吧,祝衡。”祝衡仍是愣愣的。祝京克又说:“你不是最想看到大海真正的样子吗?爸爸买这艘艇,带你去平时看不到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真、真的吗?”祝衡擦干眼泪,半犹豫着走了过去。祝京克便将他抱坐到背后,说:“抓稳我。”祝衡抬头看了眼祝京克,还是有点紧张。祝京克说:“不用害怕。”祝衡轻轻嗯了一声,祝京克于是回头过去,伸手发动了摩托艇——在一阵阵悠长嗡鸣响彻耳畔的刹那,身后溅起三尺高的雪白浪花,整艘艇身随惯性倾斜过来,祝衡抓紧祝京克的衣服,慌忙喊道:“爸爸!”“别怕!”祝京克说,“爸爸带你看海!”可那摩托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超出寻常人能掌控的范畴!祝衡紧紧抱着祝京克的腰,前行中凶猛的水浪打在他瘦小不堪的后背上,伴随耳边呜咽一般连续的嗡鸣声响,带有咸腥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不住灌入祝衡的眼睛、鼻子、嘴巴,霎时激起内心最深处的无助与恐慌。“爸爸!停下来!”祝衡尖叫道,“放我下来!”但祝京克已经完全兴奋了。他回过头去,笑得一脸扭曲:“开心吗祝衡?!”祝衡嘶声呐喊:“我害怕!求你了爸爸,停下!!!”祝京克哈哈大笑:“你喜欢这个礼物吗?”“不喜欢!我好害怕!”祝衡哭着说,“求求你了,爸爸,放我下去吧!”祝京克什么也听不进去,顾自加快了摩托艇的速度,任由艇身与水面形成近乎畸形的弧度!他先是疯了般地大笑,笑到眼泪都挂到了嘴边。半晌却又冷静了下来,扭头对祝衡说道:“祝衡啊,爸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没有办法看你长大了。”祝衡哭喊道:“爸爸!!!”“但是爸爸很爱你,也舍不得你。”祝京克一字一句,很轻很轻地说道,“所以祝衡,和我一起走吧……”话落之时,祝京克闭上双眼。在祝衡惊惧交加的注视之下,他缓缓松开了摩托艇的手把……轰——!!!】祝衡只感觉四肢百骸传来极为熟悉的尖锐痛楚,随后眼前一黑,握住周故龙角的双手也失了力道,整个人从龙背上滑落了下去。第58章 苏醒【“祝衡,过来。”“祝衡,你今天去哪儿了,弄一身脏。”“祝衡,你又犯错了。”祝京克蹲下来,一遍遍抚摸祝衡的脸:“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呢?”那双大手缓缓下移,挪向少年人瘦弱纤细的脖颈,那是几乎能将人掐死的姿势。祝衡想说点什么,只听“啪”的一响,旁边的虞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像、像这样……顽劣的孩子,做什么……都、都没有用的。”彼时祝衡回过头,看到他的母亲眼含泪水,声音机械而麻木的,对祝京克说道:“老、老公,你不要理会这个……废、废物。”“……”于是祝京克冰冷而专注的目光,就从祝衡身上,一寸一寸移向了发着抖的虞英。*6月12日。妈妈后来内疚得大哭,说不应该打我。可是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爸爸把气撒到她的身上。她说爸爸其实很爱我,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说我的不是。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7月3日。散乱的桌椅,摔烂的镜框,破碎的全家福……一旦失去的东西,就再也不会回来了。7月20日。我们一家人到c镇度假,爸爸说想出来散一散心。第一天在海边,我遇到一个很奇怪,但很有意思的……糟糕,爸爸来了,得赶快把日记收起来才行。8月6日。来c镇已经半个月了,我好像忘记是来做什么的。爸爸妈妈又吵架了,这次他们没有烧旅馆,妈妈扔掉了爸爸送给她的定情礼物。那是一枚很重要的戒指,妈妈说他们相恋以来,她一直把戒指戴在身边。但现在不需要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8月30日。今天睁开眼,四面都是白墙,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说我突然生病,在医院昏迷了半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感觉记忆好像缺了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要紧的东西。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多想。我去问我生的什么病,他们都沉默不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可怜。后来有位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说我差点掉进海里淹死,还是搜救队及时捞上来的。——她一定在讲笑话,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边呢?】*——“你和我做朋友,等将来我变强大了,定会回来保护你的。”“真、真的吗?”“自然是真的。”——“等拉完勾,可不要把我忘了……”——“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祝衡……你呢?”“我还没有名字呢,等有了再告诉你。”——“那到时候,会把我也一起忘掉吗?”“那个嘛……大概要看痛苦的程度吧。”——“所以说送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的,一定。”“那你要一直陪着我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久远的破碎记忆飞快闪回,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充斥了祝衡的脑海。有些四分五裂的片段仿佛生锈的铁钉一样,被强行摁回了它最原来的位置——尽管潜意识依然在排斥其中痛苦不堪的一部分,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自作主张地接纳的全部。那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很多的声音。有祝京克忽冷忽热的咆哮,也有虞英的哭声,还有摩托艇与水花碰撞发出的轰鸣,以及他不经意间遗忘的……那个最熟悉的声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祝衡!”“祝衡……”“求求你了,醒醒吧,祝衡!”祝衡猝然睁开双眼,恍惚中对上四面雪白的墙壁,以及周围传来微妙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于十余年前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但这次不同的是,病床旁边不止站了虞英,连姜志廉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祝衡苏醒的瞬间,他便立马转头去唤护士和医生。……脑袋,好痛。怎么到医院来了?而且妈妈和姜叔叔都在……那周故呢?祝衡皱了皱眉,刚想坐起身,却被冲上来的虞英一把抱进了怀里。“祝衡!!!”她的声音嘶哑不堪,想必守了整整一个夜晚。布满血丝的干涩双眼终于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浸在祝衡单薄的外衣上,那股子温热却好像突然淌进了他的心脏。——这是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拥抱。曾经被祝京克的阴影笼罩着破碎的家庭,母子二人的感情都在那狭小的范围内无限扭曲,最终虞英不堪忍受,锁上了原该向祝衡敞开心扉的大门。而祝衡也熟视无睹,在冷漠与麻木中与她渐行渐远,不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可现在她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祝衡啊……妈妈对不起你。”就像当年祝衡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虞英早已心力交瘁,伏在祝衡肩头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姜志廉喊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七手八脚把哭脱力了的虞英拉开,护士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休息室,而医生则将床头挂的点滴又加了一瓶,并弯腰探了探祝衡额头的温度。“还有点低烧,应该是吹多了风,而且受到了惊吓……总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但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目前这位病人,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此话一出,祝衡瞬间就愣住了:“哈?”医生重复说:“营养不良。”“不会吧!我……营养很均衡呀!”祝衡惊讶道,“我一天五餐,零食没少,还喝咖啡奶茶。”医生忍不住道:“速食、外卖、饮料、零食……您管这样叫均衡?”姜志廉瞥一眼瘦成竹竿的祝衡,那脸色差得跟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难怪虞英哭成那样。她大概以为这几年放养了祝衡,他在外面跟流浪猫儿似的,整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总之祝先生,希望您以后多加注意,饮食方面必须着重协调。”医生说,“您现在这个状态,比害喜吃不进饭的孕妇还差。”第59章 探病像孕妇这个比喻是什么鬼?“祝衡你很缺钱吗?”姜志廉无比沉痛地问,“开猫咖亏得太多,每天都吃不饱饭?”祝衡:“哎,都说了……我吃得很多。”“天天吃那种东西,未免太不像话了。”姜志廉说,“我出钱给你雇保姆吧,好歹保证一日三餐。”“不用的姜叔叔!”祝衡差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姜志廉刚想再说点什么,祝衡却问:“那个……姜叔叔,你有没有看到……”“男朋友吗?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他守了你一整晚,到白天就走了。”姜志廉说。“走、走了?”祝衡哗啦掀开被子,“去哪里了?”姜志廉紧张道:“我也不知道……喂,快躺下,医生说你得静养!”祝衡心脏像被忽然攥紧一样,一度尖锐到隐隐作痛的地步。此时他混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周故,绝对不能!当年被遗忘了的约定,明明说好会永远在一起,却只有周故带着回忆独自等待,而祝衡却像没事人一样,把曾经美好的情感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糟糕了。祝衡飞快拔了针头,挣扎着跳下病床,一时急到连鞋也没穿,踉踉跄跄就朝病房门外跑。——如果他就这么离开的话,那一定是对我的冷漠大失所望吧。“喂!祝衡!”姜志廉魂都吓丢了,慌忙大喊,“回来!!!”祝衡哪里还听他的,光着两脚便跑了出去——可刚出门没几步,“嘭”的一声和人撞了满怀。“好痛!”祝衡揉揉脑袋,抬起眼时,却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周故:“……”祝衡:“……”只见周故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红黄蓝绿装着成堆的苹果、橙子、柠檬……还有柚子。“……呃。”祝衡顿了顿,尴尬地挤出一句,“你探病还带水果呀……”周故见他光着脚噔噔噔跑来跑去,登时皱了眉头,将人拦腰抱起:“回去躺好!”“喂!我自己能走!”祝衡慌忙喊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迅速聚集了过来,这万一让不怀好意的家伙拍到,祝衡的名字就得被钉上热搜了。“都是怀……生病的人了,光脚走路像什么样子!”周故说着,却不知为什么,悄悄红了耳根。祝衡难过地说:“我以为你走了呀!”周故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那是因为我……”祝衡说到一半,两人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赶来的虞英和姜志廉撞了正着。——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周故却说:“……你先说。”“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第60章 另一个祝衡【时间倒退到昨天深夜。“这枚戒指……”虞英目光不动,定定凝向周故掌心中央,那枚生锈泛红、已近失去光泽了的金属指环。许久之后,她了然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那个,是祝京克送给我的。”虞英指尖微动,轻轻摩挲指环旧损的表面,就像在抚摸那段褪色的记忆一样,一寸寸将过往的伤口抚平。他们相爱的那年,都还年轻,身上没有什么积蓄。第一件礼物是在夜市小摊上,祝京克为虞英买的金属戒指,虽然算不上珍贵,虞英直到结婚都将它一直戴在身边。“其实大多时候,人和东西一样,都是会变的。”虞英对着周故,又像对着她自己,缓缓说道,“戒指会磨损,感情也会生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改变,现在却学会了妥协。”周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虞英将那戒指放回周故手里,“这既然是祝衡找回来,又转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周故愕然问道:“您……不收回吗?”“不了,已经没意义了。”虞英摇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辜负祝衡的心意。”周故顿了顿,而后说:“不会的。”“我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久保质期。”虞英回过头,沉沉说道,“我说这些,只想给你一个警醒。”她看了周故一眼,才继续说道:“祝衡从小到大,从没得到相应分量的爱……所以我自私地希望,有人能弥补这些年来,我和祝京克犯下的过错。”周故仍是沉目,一语不发。“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又不称职的母亲。”虞英苦笑着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妈妈她……”祝衡听完这些,沉默了很久很久。片刻后才问周故:“真是这么说的吗?”周故点头:“嗯。”“她说没勇气面对我。其实这几年来,我也一样没敢见她。”祝衡低低地说,“周故你也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笨蛋吧。”“没用倒不至于。”周故顺手捏来祝衡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双唇:“……但确实是个笨蛋。”“个别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的笨。”一吻结束后,祝衡与周故分开了些,“昨天海滩上遇见的人,就是你之前说的——另外一个祝衡吧。”周故瞳孔微震,显然对祝衡的反应感到惊讶。但不过片晌,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周故,你和我说实话。”祝衡坐起身,攥住周故紧绷的肩,“那个祝衡,到底是什么人?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对吗?”周故抿唇不答,就这样闷了很长时间,祝衡都快急死了,忙又伸手扒拉他道:“不会他才是你的白月光,而我只是替身吧?”“怎么可能?”周故差点弹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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