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笑出声,陈景逸坐下撕了半张a4纸,扶额想了会儿,唰唰写下一行字。捏着边卷成一个细棍,塞到瓷器里。左右晃晃让它掉落到底,陈景逸忍住将它倒出来销毁的冲动,心中既想让齐珏看到,可又耻于让他看到。将礼物塞到角落里放好,陈景逸将买来必须的东西放到床头柜,早早的洗漱好靠在床边等齐珏。玩手机玩到十二点,齐珏既没回来也没任何消息。陈景逸扯着嘴角笑了笑,还真把自己当成等皇帝宠幸的妃子,自甘下贱。陈景逸半夜三点不知为何醒了过来,捏着手机玩了一会,突发奇想,爬下床穿衣服出了门。扫码开车的咔嗒声,炸起了陈景逸裤腿上的一片灰尘。低头研究了一会路线,陈景逸骑着车朝目的地进发。拐过一个弯,抬眼就看到路中央施工的机器车辆,除此之外,别无他人。环卫车辆从一旁路过,这座繁华的城市,大约也只有这时候,才有空来处理积攒的污垢。骑了约半个小时,拐到长安街上,眼见的人就多了。陈景逸走到广场的时候,升旗的地方已经围了两层人。大部分像是旅行团,还有零零散散睡不着以及不想睡着的人。寻了个挡不住他视野的人群间隙站好,陈景逸低头玩手机,耳边细细碎碎地讨论什么时候开始的声音直至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才断绝。本来拿着手机拍摄的陈景逸,在国旗扬起的一瞬间不自觉的将手放下,有些时候,必须要用眼睛用心去感受。陈景逸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在电梯里点好烤鸭外卖,走出去的时候陈景逸终于感觉有点困了,打着哈欠开门。一开门就被里面的乌烟瘴气搞得头疼,陈景逸左右瞧了瞧,发现齐珏正搂着阿全在跟贺绍祺和于浩还有两个不认识的打牌。陈景逸从来都不知道客厅的灯光能调成迪厅模式,几个身材姣好的女人男人散落四处拎着酒瓶摇摆,卖力扭动以供各位少爷观赏取乐。从来他们经常这么玩吧。陈景逸想。阿全瞧见了陈景逸,戳了戳齐珏示意他看,齐珏视线转过来一瞬又挪开,像是毫不在意。陈景逸目不斜视,信步走到客卧,把控着力度,让门礼貌的关上。外卖的电话响起,陈景逸出门去取,拎着塑料袋经过的时候,听见一旁贺绍祺喊了一声,“齐二,你未婚妻电话。”未婚妻?陈景逸猛地抬头,对上齐珏的目光,依稀在那里面看到些慌乱,不过很快就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清空桌子,将外卖盒子一一摆开,陈景逸卷了一个烤鸭卷,塞到嘴里。我居然真信了他的鬼话。两口解决一个,陈景逸戳开一个电影,边看边吃。电影结局,女主和男主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陈景逸点击转发分享给钟观止。- 情节乏善可陈,配乐还不错。没错,这才是他从前喜欢的生活。穷人的第一条法则——及时止损。这个道理,陈景逸很早很早就明白了。☆、所谓的喜欢究竟不值一钱房门被咚咚敲响,陈景逸将手机反扣到桌子上,起身去开门。于浩一把将搀着的齐珏推到陈景逸怀里,打量了一会陈景逸的脸色,绞尽脑汁地找补了几句,“齐二虽然订婚了,可是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对女人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陈景逸把齐珏往上提溜了几下,“他今天订婚?”于浩想打自己的嘴,支支吾吾地承认了,又连忙解释:“他今儿订婚完,就火急火燎地回来见你…后来…才叫我们过来。”说着说着理直气壮的于浩,立马转换攻势,“不是我说,今天齐二生日,你跑哪儿去了也不见个人影。”陈景逸错了错视线,从一直注视这边明显看热闹的几个人身上划过,瞟了两眼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贺绍祺和阿全,勾唇笑了笑,“我的错。”冲于浩点点头,陈景逸半扶着齐珏进屋里去,解开衣衫将人在床上放好,又转身出去拧了一个温毛巾替他擦洗。客厅里的人陆陆续续的散了,陈景逸没有理那些人玩味的目光,进进出出仿若出入无人之地。醉酒的齐珏依旧背对着陈景逸蜷缩在在床的一边,陈景逸盯着他的方向看到眼睛都酸了才肯闭上眼,曾经的画面不自觉的闪现,模模糊糊熬了许久才酝酿出几分睡意。齐珏半夜起身的时候,陈景逸毫无预兆地被惊醒。齐珏去厕所放了尿,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进来,一进门就瞅见陈景逸半坐在床头,惊得水呛到嗓子里,咳个不停。陈景逸遥遥看着他,任由齐珏咳得惊天动地,脸上没有兴起半分波澜,像是看一个陌生人。齐珏使劲捶了捶胸口才压下那几分痒意,走到陈景逸身旁,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大半夜,吓死个人。”陈景逸从床上坐起,开灯关门,从角落里扒拉出那个瓷器,递给齐珏,“虽然有些晚了,不过还是要说一句,生日快乐。”齐珏愣着接过,脸上迅速放晴,随手将礼物放到一边,拉着陈景逸坐下,“我还以为你忘记了,还算有点良心。”陈景逸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没在齐珏手里停留过三秒的礼物,勾唇笑了笑,“伺候金主,自然是要用些心。”齐珏猛地将人压倒,在陈景逸脸上啃了两口,“少阴阳怪气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陈景逸盯着他没吭声。齐珏心思转了一圈,自己订婚瞒着他,陈景逸还记得准备礼物,虽然消失了一天不过看在礼物的份上,也实在该哄哄他。“喏,我今晚可什么都没干,你要不要…”齐珏凑近陈景逸耳边,最后三个字含含糊糊却也异常清晰,“来检查。”“检查?”陈景逸被这两个字勾起了一个画面,突然明白了那熟悉感由何而来。所有的猜想连成一道严密的逻辑线,震惊不过一瞬,陈景逸想到阿全的出现也许就是双方制衡的结果,而双方拿出的诚意都是不让齐珏知道。我要不要做这个拿刀划开骨肉的人?陈景逸想到了若真是这么做将会遭来的报复,想到了齐珏得知后的种种反应,想到了说不定可以趁人之危将齐珏牢牢抓在手里。顿了顿,陈景逸鼻息哼出来一声嗤笑,齐珏被他弄得羞恼不已,却不知他是在笑自己。”齐珏,我们的包养协议到此为止吧,还有半个月时间我会折算成钱退给你。“齐珏脸上空白了一会,就被愤怒填满,“你他妈说什么!”陈景逸躺在床上,仰视着他,“没了我,有无数的人愿意爬你齐二少的床,就算你已经结婚了。”齐珏深吸口气,强压着源源不断的愤怒,“就为这!就为了个我根本不会碰的女人!”“就为这。”陈景逸回答的心平气和。齐珏从他的身上起来,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指着陈景逸吼道:“我他妈都愿意让你上!你就不能,就不能…”陈景逸坐起身,“不能。”没有说完就被打断,积蓄的怒气几乎就要在齐珏胸膛炸开,齐珏上前两步,揪住陈景逸的衣领,“你…你先前说的喜欢我,是骗我的?”陈景逸半撑着身子,抬头看齐珏,眼里还带着一丝温柔,“不是。”齐珏听到这话,还没来得及欢喜,脱口而出:“那…”陈景逸打断他后面的话,“可我喜欢不起你了。”欢喜与愤怒交杂,齐珏愣了许久,才放开陈景逸,一字一顿道,“喜欢的人说放弃就放弃,陈景逸,你的喜欢可真廉价。”这个反应倒是出乎陈景逸预料了,话说的细想想也有道理,一句“你说得对”在看到齐珏垂在腿边气得颤抖的手而自动消音。离开的时候任何心软的安慰,于他人都如同凌迟。陈景逸将视线放到桌角的一摞书上,又转到屋里的杂七杂八上,脑海里计较着该如何高性价比将这些东西都挪动到他来日的去处。齐珏沉默地站了好久,一言不发地离开。大门被摔上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麻。陈景逸起身去关门,门将要合上的时候又被他打开,陈景逸走到主卧敲了敲门。打开门的人瞧着神色如常,不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上次问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被阿全三言两语混过去,陈景逸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干脆单刀直入,“我知道你是我在周总岛上扶起的那个少年。”没等略微有些诧异的阿全否认,陈景逸继续说道:“我要确认一些事情。”阿全低头看陈景逸的脚下,“你在说什么呀?我完全听不明白。”陈景逸手指抵了下鼻尖,“你说实话,我就保证不告诉齐珏。”“否则,”陈景逸笑了笑,“我就说是你告诉我的。”阿全错愕,这会子他才真正确认刚才听到的那一声“我他妈都愿意让你上”不是错觉,这么心气高又阴险狡诈的人,怎会是个屈居人下的主。眼瞧着阿全犹犹豫豫不肯开口,陈景逸也懒得绕弯子,一语中的,“你刚才跟贺绍祺在说什么呢?”☆、离开你的我陈景逸一觉睡到快下午两点,定了三四个闹钟却一个都没听见。点了个外卖,陈景逸就开始收拾东西,将要带走的东西塞到皮箱里后,边吃边环顾整个房间。一把将客卧床上的床单被褥卷起来,搁在客厅的沙发上。又找了个垃圾袋把卫生间他放置的东西收拾个干净,陈景逸就这么左手抱着被褥,右手拎着垃圾袋里的瓶瓶罐罐,下楼将他的痕迹扔得远远的。取了一叠现金,陈景逸将它压在搁在桌子上,用瓷器的边角将它压实。在每个屋里转了一圈,确信与他有关的除了那个礼物都清理干净了,陈景逸才背起沉甸甸的背包,拉着皮箱,冲一直坐在客厅沙发看他的阿全点点头,“再见。”阿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陈景逸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周总。”陈景逸在地铁上才开始买票,凌晨一点的车,去往一个夏天不太热冬天不太冷的地方。包里的书棱角分明,硌得陈景逸十分心安,他十六岁的时候才懂得去读书,拼尽全力才能逃脱他憎恶的故乡,刚拔出泥沼的脚,又淌入世俗光怪陆离的浑水。在大学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他总是披上那层长袖善舞的皮,然后在热闹里孤独地蚕食自己,他能敏锐地感知每个人情绪细微的变化,高高在上,对他人的自私与虚伪心知肚明,施舍般给予他们想要的恭维、赞美和帮助,玩弄别人的情绪,既不屑于别人,也看轻自己。他最是受不了别人的赞美,赞美像是鞭子,他轻而易举就能看穿使鞭子的人想让他用力的地方。他在人群里迷失了自己,他总是怀疑靠近他的每一个人,他需要费力维系每一种关系,却始终给不出信任和真心,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很累。书和音乐是他那段时间唯二的慰藉。他曾无数次庆幸他主动向钟观止抛出橄榄枝,他将信任慢慢交付出去,打破了那坚固的壁垒。地铁到站的提示音打断了陈景逸的思绪。他看着门又合上,门外的广告飞速掠过。他从小耳濡目染的思想里,似乎成年人满足自己是件可耻的事情。人似乎就应该,经历调皮的孩提时代,认真学习的青少年时代,然后结婚生子,将剩余的四五十年的人生,去满足孩子,去照顾父母,去操劳到死。陈景逸已经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想明白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赞扬羡慕善于交际的人,众人哄抬,连一点立锥之地都不肯给他们这些人留。陈景逸脑海里能迅速陈列善于为人处事的种种好处,可心中却始终坚守一块高地,有益处与一定去做并不等价,当个自得其乐的废物,大约也挺有意思的。这个世界上,站在大多数人约定俗成规则对立面的那些人,都值得被肯定。脱离世俗的桎梏,再去看世界,再去看自己。自在由心,陈景逸去追寻他想要的生活,他的计划里没有齐珏。齐珏,只是偶然进入的稀有副本。陈景逸想。火车驶出b市的时候,陈景逸透过黑漆漆的田野,看到了一颗微弱闪烁的星星。下午的时候被于浩叫醒吃了顿饭,转头又赖到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到了十一二点饿醒了,齐珏瘫在床上点外卖,戳来戳去,看着又没了食欲。扛了一个小时,实在是受不了了,爬起来进了厨房翻吃的。于浩打着哈欠出来,推开齐珏,将特意留给他的饭菜热了热,端到客厅。瞅着齐珏狼吞虎咽吃了个半饱,于浩才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了?”齐珏喝了口水,戳了几下碗里的饭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他俩分手了?可他们根本就不是情侣关系。说包养关系结束了?可哪有被包养的人甩金主的。于浩拍了拍脑袋,“唉,是不是昨天贺绍祺喊那一嗓子坏事了?”“贺绍祺这嘴上没把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就因为他知道你订婚了,你俩就吵架了。也不至于啊!”齐珏一拍桌子,“我也这么说,我他妈对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恼个什么!”于浩咂咂嘴,“他们这种,嗯,穷人,就是矫情得很,把自尊心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最爱扯着些细枝末节的不放。”准备大倒苦水的齐珏一听这话,沉默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都是以己度人,陈景逸的感受被他刻意忽略,他一直处于高兴了凑过去不高兴转身就可以甩手干干净净的高度,却要求他人献出真心,也是妄想。“想什么呢?”于浩拍了他一下。齐珏叹了口气,“我们俩算完了。”于浩惊道:“什么情况!就为了你订婚?”齐珏想起了陈景逸的回答,复述了一遍,“就为这。”于浩张了张嘴,想了半晌,劝道:“他这种不识好歹的分了也罢,没了他一个,你还有整片森林。”齐珏苦笑,“是啊。”于浩玩了一会手机,突然一激灵,“齐二。”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齐珏咽下最后一口饭,“干嘛?”“你第一分手不是因为被绿,也算是进步了。”齐珏一脚踹过去,“上次也不是...”于浩揉了揉腿,“上次不绿你的也是陈景逸啊,其实想想,他对你也是真爱了。”齐珏愣住,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我。”于浩一听也愣了下,“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极高。啧,就是认死理,要不你也算捡到宝了。”齐珏手指无意识在腿上的睡裤抓挠了一下,喜欢这两个字他们经常说,廉价得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他从陈景逸嘴里听到时十分高兴,却从未想过去掂掂这两个字对于陈景逸的重量。“如果我...我要是...不结婚...”齐珏磕磕绊绊挤出来这句话。于浩大惊,脸上慎重起来,“你想什么呢?先不说值不值得,你想想你母亲和大哥会什么反应?你倒不会被怎么样,可陈景逸会被他们搞死的。”齐珏抽动嘴角,从嘴里一路咸到胃里,是啊,想什么呢。于浩拿起碗筷进厨房洗了,齐珏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就一句话。-齐总,陈景逸走了。走了?手机感受到主人的虚弱,造反跳到地上。齐珏俯身捡起它。心道,走了也好。☆、只要听话就好了齐璟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活动了一下脖领,端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事?”周俣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来拨楞了一下齐璟办公桌角的文松,“你弟弟跟他小情儿掰了。”“嗯?”齐璟皱眉,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周俣辰跟着走过去,“贺绍祺。”齐璟叹了口气,周俣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那个人一听齐珏订婚了,就主动离开了。”齐璟低头看着被高耸大楼人为制造的暗面,思索了半天还是作罢,“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俣辰瞅着左右为难的好友,也有些感慨,齐璟一向都是种什么事都不是事的态度,心思缜密,分寸拿捏极准,什么事情都能妥善处理,周俣辰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如今面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是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还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俣辰感慨完,得知的另一个消息也快憋不住了,太好奇齐璟听了是什么反应。“还有一件事,送给齐珏的家雀说...”齐璟太知道自己好友的恶趣味,没应声,准备等他自己忍不住开口。果然,周俣辰自动接上,“齐珏是下面那个。”“噗——”一口咖啡喷到周俣辰脸上。齐珏没有回他自己的那套房子,在于浩那瘫了几天后,回家里去了。赶着个周一跟着大哥一块坐车去公司,齐珏刚在办公室坐下,特意配备的秘书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齐经理吃早饭了吗?”齐珏点头,秘书等了一会不见吩咐正准备离开,齐珏却叫住她,犹豫了一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秘书有些诧异,出去大约和副经理商量了许久,才拿过来一沓文件,请齐珏先看看。齐珏等秘书出去,才打开文件,勉强翻了几页,看得云里雾里,翻到最后,齐珏才发现这居然是上年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扔到桌子上,齐珏嗤笑一声,笑自己可真是完完全全的“败絮其中”。齐珏不是没想过去真正做点事,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可以光想着玩乐,可蹉跎到二十四五,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在逼你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贺绍祺已经能在贺家公司里独挡一面了,于浩对于吃喝玩乐的兴趣永不衰减,而且当米虫当得心安理得,单齐珏这种摇摆不定的,最是纠结,既做不好事,又玩的不尽兴,可谓是自找麻烦。齐珏也曾在齐家的公司里干过一段时间,这些个在公司里谋生的人,别的能力不敢说,看草包确实一看一个准。供着捧着哄着齐珏,只求他别捣乱。齐珏多次在卫生间隔间,听到别人说。他们说,还是投了个好胎,才能这么废物。他们说,你们没看副经理都快被他折磨秃了吗,天天问些弱智问题,副经理伺候他比带他家小学生做功课都难。他们说,这个案子做得漂亮,啧,还是有钱好,谁有钱算谁的功劳。他们说,齐总年少有为,齐二少却十足纨绔,我昨天还瞧见他车上坐了个男人,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污糟......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齐珏无数次想冲出去,又无数次忍住了。他们说的没错,那个案子齐珏拼尽全力,撇开面子虚心求教,最后还是被一个同事把方案改了大半才最终呈现出一个好的结果。他那时就知道,他被他的家庭、被这个世界养废了。那些周围人的话语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微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了。后来,他仓皇逃离这里,去了于浩家公司,准备安心当个废物。谁曾想竟会遇到了陈景逸。齐珏突然有点佩服陈景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狠得下心也拿得出行动,不像自己,总是随波逐流。皱眉喝完半杯咖啡,齐珏将快要撑破他脑容量的这些思绪甩开,戳开手机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吃罢午饭,躲到齐璟办公室里的隔间躲懒。昏昏沉沉睡到被齐璟叫醒,齐珏才揉着眼起身,“几点了?”齐璟把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刺得齐珏眼睛生疼。约了于浩贺绍祺,齐珏早早坐在包厢里等着,叫了几个新来的男孩作陪,随手拉了一个抱在怀里。含着一口酒贴到男孩嘴唇上的时候,齐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岛上,和别人亲吻之后被陈景逸强行要求刷牙,顿时就有些意兴阑珊,敷衍地亲了两口,也就作罢了。于浩和贺绍祺来的时候,齐珏身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于浩挤着在齐珏身边坐下,开了瓶酒跟他一块喝起来,随口说了几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八卦,无外乎谁又包养个小明星,哪家小三要上位却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妇俩联手坑了一把,没过一会贺绍祺也拎着酒瓶加入,讨论着过几天去哪玩,哪里新开了个赛车俱乐部挺有意思。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直至齐珏揽着那个男孩开了房,上了床。过程平淡如水,草草了事,索然无味。也还是有些事变了的。朝九晚五,天天去公司报到。隔三差五陪陪未婚妻,买点小礼物。下班之后也不出去鬼混了,天天缩在屋里打游戏。齐珏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完全避开了从前齐母金兰骂他的几个点,听话的让人...害怕。金兰端着一个果盘,敲开了齐珏的房门。游戏激烈的音效声吵得金兰皱眉,当看到窝在齐珏怀里盯着屏幕的糖堆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念叨:“你这什么样子,天天打游戏,不怕带坏你两个侄子。”齐珏抬头看着金兰,没吭声。齐小天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走到齐珏身边,伸手抱起糖堆,站在金兰身后。齐珏看着站在一起的祖孙三人,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毫无预兆地伸手将电脑显示屏推下桌子。砰得一声,吓得糖堆放声大哭。齐小天错愕过后,抱着糖堆迅速闪人。金兰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一句“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被齐珏咽回肚子里,沉默了一会,齐珏苦笑,“对不起,妈。”“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远方的哭声近在眼前拎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陈景逸打开房门,冲了个澡,吃完早饭。拿着个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一头倒在床上补觉,陈景逸想起刚才晨跑时冲他狂吠的京巴,计划着晚上去买两根火腿肠,讨好一下这个每天都要见面的小伙伴。迷迷糊糊睡到九点半,陈景逸翻了个身,捏起手机翻了两下,钟观止发来一条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上直播。自从那次陈景逸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默契地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回了个消息,陈景逸起身,喝口水的功夫,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钟观止?陈景逸捏着手机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口却发现并不是钟观止。而是他跟韩晴他们从前的一个工作群。自从他离职,这个工作群就没人再发消息过,约摸着是建了一个新的群,今天这也不知道谁发错了发到这里来了。一个新闻消息的链接,陈景逸看了一眼,缩略图里“自杀”两个鲜红的大字有些刺眼,手指在左上角点了一下,陈景逸带上耳机,选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窗口荡进来的风吹起了桌边的书页。午饭点的酸菜鱼很好吃,陈景逸端着一杯水在阳台上溜达着消食,给完好评后,点开朋友圈。清一色的全是转发上午看到的那个新闻。配得文字,不是感慨社畜的感同身受,就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呼唤爱与和平。陈景逸没有多翻,看着阳台上被晒蔫的铜钱草,又浇了点水,伸了个懒腰,进屋继续看书去了。跟钟观止开完直播,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景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困了,却不想睡。打开许久不用的□□,陈景逸被99+的群消息晃了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没动静的高中同学群。点开翻看了许久,陈景逸叹了口气,终于点开那个新闻,仔细看完。单律,男,二十五岁,就职于b市科莫公司,据他同事透露,单律一向寡言少语,做事踏实认真,却因为不会说话得罪领导,时常被领导穿小鞋,前些时候项目出问题,单律全责被辞退,昨天刚收拾东西走人。今天早上就在公司大楼上跳了下来。陈景逸在群里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下,模模糊糊勾起了一点对单律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整日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突然想起幼时在村头听一些牙都掉没的老头老婆子闲话,有一句话陈景逸记得很清楚,大意是,一个人小时候生活的比较悲惨,长大了也过得好不到哪去。陈景逸一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像是要证明这句话是多么可笑,一直挣扎至今。可如今年岁大了,才多少能品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努力而又幸运的人总是少数,被这世界推送到你眼前扭转乾坤的人们包裹,总会生出几分自我掌控的错觉。可是,低头看看,那些怄坏了的根系勉强挣扎出土的枝叶,如何还能开出花结出果。他们散落到地上,被肢解化作肥料滋养一片沃土,于是,那些幸运的花儿才能长到被众人看到的高度。关掉手机,陈景逸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扒拉了一会手机,了无睡意。第二天跑步的时候,陈景逸满脑子还在想这件事,遇到又对他狂叫的京巴,才突然想到忘记买火腿肠了。看了一上午书,陈景逸滑了一会儿手机,看到钟观止发来一个链接。单白?-什么?等了一会钟观止的消息回了过来。-昨天新闻去世的那个就是唱见单白,今天z站已经官方确认了。陈景逸沉默了,他突然想到钟观止从前跟自己说过,单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这两个字刚蹦出来,就被陈景逸否决了。没有如果,就算有,陈景逸确信假如当初知道单白就是他高中同学,他也不会过去见面。生命中的过客就让他成为过客,会比较简单一点。点开钟观止发来的歌曲列表,单白的声音一出来,陈景逸猛地就具象化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总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脸上时常带着伤痕。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网上又炸开了。陈景逸翻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原委。起因是单白的一位多年铁粉发的一条长文,整篇文章历数了她是怎么被单白圈粉,怎么一步步和单白成为朋友,她知道单白一直都是敏感脆弱的,她知道单白一直被上司欺压,她甚至知道单白是同性恋,而上司之所以看他不爽,只是因为被上司撞破过一次他和他男朋友在亲吻。抛下这么个惊天大砖之后,她又说,单白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因为他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为了个金主跟他分了,他从公司离开那天还去找男朋友复合,被拒绝后她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新闻上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她说她没想到,她后悔,她应该一直陪着他的。有人在评论区,问这位铁粉单白的男朋友是不是唱见阿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