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景逸观察策划了一周,逮着机会翻墙出去将上完晚自习回去的班主任堵在墙角。拿着圆规抵在她的眼睛上。陈景逸记得那时自己说,“我不介意坐实你口中杀人犯的罪名。”“不过,为了你这种人,实在不值。”陈景逸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冲着吓破胆的女人笑了笑,“少说点话,要不,就我来帮你管住你的嘴。”自此事后直至毕业,陈景逸终于享受到了他想要的清净。背后被拍了一巴掌,陈景逸回头看来人,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班长?”班长没有在意陈景逸语气里的疑问,反倒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景逸,“你变化很大。”陈景逸抬头看远处正中的黑白照片,“都二十五了,老了。”班长也跟着看过去,“不是说这个,就是气质不一样了,你看着不像从前那样...”陈景逸自然接过,“锋芒毕露吗?”班长点头,“毕竟当初你可是打遍八中无敌手啊。”“人总是要成长的。”班长应道:“是啊。”两人一时无话。陈景逸开口道:“那张照片怎么回事?”班长将目光转向陈景逸,“你记不记得之前曾经救过单律?”陈景逸仔细想了想,摇头。班长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那时候毕业聚餐,单律请求我偷偷给你俩合张照。”“照完之后,我问他,他说是外校的混混欺负他的时候,你路过,大约是见着他脸熟,出手教训了那群人一顿,并威胁他们不许再打他。”陈景逸摇头,“我确实记不得了。”班长又道:“他那天喝了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说他一直想跟你道谢,但是有一次站在你面前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被你一把推开了。”“我可真恶劣。”陈景逸勉强接了一句。班长看了看陈景逸的神色,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他说他想跟你考一个学校,但是脑子太笨了,拼命学还是赶不上你。”陈景逸沉默了,班长也住嘴不再说下去。他喜欢你这个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沉静肃穆的气氛被一阵骚动打断。陈景逸扭头看。一眼就看见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块走进来的阿奇。这些天阿奇被人肉的很彻底,但凡关注了这件事的人对他的脸想必都有印象。单律母亲上前厮打的戏份刚开了个头,就被两个西装男拦住了。后面那个看着是领头的眼镜男招呼在场的记者聚过去,然后推了阿奇一把。阿奇犹豫了一下,在眼镜男的催促下,掏出一张单子。陈景逸离得远,听到单律父亲一声怒吼,“你们就是不想赔钱,才拿这东西唬俺们!”之后才听到细碎的议论声,什么“原来身患绝症啊”什么“看来是想讹钱”一点一点怄化了本该有的氛围。班长皱着眉没吭声。激烈的争执吵骂声回荡在陈景逸耳边,他遥遥看着,那个曾经身形矫健将自己的儿子打得哭都哭不出的男人,本能的想要用暴力去获取他想要的,却被推了个踉跄,只好扶着腰脸红脖子粗的跟个泼妇一样,斥骂叫嚣。这种场景,大约值得笑上一笑。陈景逸背对着看热闹的人群,走到灵前,拿着一束菊花摆了上去。“单律,你的感谢,我收到了。”“在人世间这二十五年,你辛苦了。”☆、人生二十余载(下)回去的路上天阴沉沉地,陈景逸发了个消息给齐珏,等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回复。摸了摸兜,发现忘记带耳机,陈景逸皱着眉,盯着窗外出神,妄图屏蔽此起彼伏的小孩的哭声。紧赶慢赶走回去,已经能看到自己大门的时候,蓄势待发的雨滴终于憋不住落了下来。小跑着回去,陈景逸转了几圈,发现齐珏和表弟居然还没回来。这会子天已经擦黑了,陈景逸戳开手机打了过去,居然关机了。扭头对上三姨似笑非笑的目光,陈景逸顿了一下,“三姨,舅舅呢?”“他还恼我掏钱请戏班子打他做儿子的脸,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陈景逸没接这话,应付了两句,转身去厨房找舅妈要建文的号码。建文的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里面传来的确实齐珏的声音,“我们马上就回去了。”陈景逸还想交代他两句,电话却跨被挂了。溜达着在正对着大门的堂屋门口坐下,陈景逸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身后传来高跟鞋咔哒的声音,三姨的声音在陈景逸脑袋上方响起,“男朋友?”陈景逸没吭声。“挺好的一个孩子,你们……好好过日子吧。”陈景逸侧过头仰视这个从小对他冷冷淡淡的三姨,笑了笑,“谢谢。”齐珏二人骑着小电驴破雨回来,陈景逸撑着伞,从后面掀开他俩身上的深蓝色双人雨披,将伞递给齐珏。齐珏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陈景逸蹙眉看他,齐珏慌忙将左手提着的巴掌大的蛋糕盒子,献宝似得递给了陈景逸。陈景逸瞟了一眼,那是镇上一个做了几十年的老蛋糕房的盒子,齐珏倒挺会享受。李建文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认命的将电动车骑到一旁棚子底下,放好后,发现陈景逸和齐珏早已不见人影。只能捂着脑袋淋着雨跑到堂屋。唉,对待弟弟和朋友的区别也太大了吧。李建文一进屋就听见陈景逸在问齐珏,“你的手机呢?”直接脚底抹油从两个人身边掠过冲向厨房。齐珏拆开小蛋糕的外包装递给他,随口道:“丢了。”陈景逸嗯了一声,把小蛋糕合上,“快吃饭了,先搁这吧。”一场秋雨一场凉。陈景逸从李建文屋里的箱子底翻出几件自己的旧衣裳,捡了个半旧的黑色外套扔到瘫在床上的齐珏旁边,陈景逸推着他起身,“来,把裤子脱了。”齐珏退了两步,讪笑道:“你……这不太好吧。”陈景逸笑笑,也没强求,“我先去洗漱了。”齐珏连拍了几下胸口压惊,左右想了想,有种已经露馅的感觉,管它呢,死不承认就是了。齐珏一进门就把灯关了,抹黑越过陈景逸爬上床,刚挨着床就被陈景逸揽在怀里。“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陈景逸蹭着齐珏的耳朵说着。“好。”齐珏戳着陈景逸的胸口玩了会,才随口问了一句,“去哪?”搭在他腰上的手勾了一下,黑暗中陈景逸的眼睛亮晶晶的,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将所有的感情归结成两个字,“我家。”齐珏向后扯着脖子想看清陈景逸的神色,却被陈景逸一把按在胸口,胸腔震动,“快睡吧。”心里记挂着事情的时候,陈景逸早上能醒的特别早。翻来覆去将睡得四仰八叉的齐珏检查了一遍,腰上后背各有一处淤青,左腿上靠近膝盖的地方延伸到小腿肚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伤口四周的皮肤呈现黄褐色,应该是抹了碘酒。将沙发上的李建文晃醒,陈景逸趁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轻声发问:“昨天你们跟谁打架了?”李建文抓来抓头发,想都没想,“跟王柱强他们打的,那货跟他几个跟班想要欺负我,齐哥一看见就炸了……”李建文越说越小声,“齐哥不让我跟你说的。”陈景逸磨了一下牙,脸上笑得如沐春风,“他替你出气,这有什么好瞒我的,我该好好谢谢他才是。”李建文一脸是这样没错的强烈认同感,“齐哥昨天也吓我一跳。王柱强他们把我堵在墙角,我被他们推搡了几下,正准备牺牲零花钱服软,谁知去买东西的齐哥一瞧见,就一阵风冲过来,一脚把王柱强踹飞了。”陈景逸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将齐珏代入其中,不知为何有点想笑。“然后呢?”李建文手舞足蹈,演示了一下齐珏左一拳右一脚将几个人都打趴的英勇事迹。“那他怎么会受伤?”李建文顿了顿,有些羞愧,“我想帮忙,拖了齐哥后腿,有几个孙子偷袭。”陈景逸点头,“手机怎么没的?”“齐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生气,把那群人打得哭爹喊娘,他们逃跑的时候,齐哥想都没想拿起手机扔过去砸到王柱强背上。”“王柱强跑了几步,可能回头想看看是什么凶器,瞅见是手机又跑回来捡走,撒腿就没。”陈景逸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他腿上的伤……打了破伤风了吗?”“打了。”陈景逸点头,起身,“洗把脸,跟我去一趟镇里。”李建文没反应过来,“去干嘛?”陈景逸伸了个懒腰,看着外边晴朗的天空,“去活动活动筋骨。”齐珏被陈景逸摇醒的时候,已经是快晌午了。屋里没别人了,就剩陈景逸和齐珏两个人。迷糊着吃了顿饭才清醒,齐珏跨上电动车的后座,头抵着陈景逸的后背,眯着眼养神。朝着去镇上相反方向的一条小路行进,这是李建文说的新修的路。从前都是从后面那个村绕过去,翻过一个光秃秃的山包,越过一大片田地,才能到,少说也要走两个多小时。这条路据说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拐了个弯,陈景逸不得不停下来,问了田里的一个老汉,才继续往前走。远远能看见村庄外貌的时候,陈景逸停了下来,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齐珏从车上下来,勾着陈景逸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怎么,怕了?”陈景逸眯着眼笑,齐珏被他的笑容勾得有点心痒痒,“别害怕,齐哥陪你。”陈景逸伸手勾着他的腰将人拉到贴着自己的地方,头抵着头蹭了蹭,刻意捏着声音矫揉造作,“谢谢齐哥~”齐珏被他这声音搞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麻溜坐在车后座上,齐珏拍了拍陈景逸的后腰,“驾!”陈景逸瞟了他一眼,手上用劲拧着电动车朝前而去。若不是门口的界碑,陈景逸怕就要认不出来了,从前破旧衰败的村子,九成的地方都盖起了二层的楼房。只是多数人家门户紧闭,瞧着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在村里不知何时修的水泥路上又开了很久,拐到村尾,一处破败的房顶都塌陷大半的瓦房出现在陈景逸的视野里。这个看不出原来样子的三间破烂瓦房,就是陈景逸的家。两个人从车上下来,陈景逸淌过门前的杂草,看着中间门上生锈的铁锁,有些失神。齐珏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刚站定就听见陈景逸说,“这里原来是个臭水沟,是我爷爷一锨一锨填出来的。”“这个屋子的一砖一瓦也是他当初一担子一担子挑回来的。”“可惜……”可惜什么陈景逸没有说完。沉默地站了一会,陈景逸拎着个袋子转身朝屋后走过去。屋后都是齐膝的杂草,步履匆匆,没走几步,就被齐珏拉住。顺着齐珏手指的方向,齐珏转头看他家屋子背后的那面墙。满墙的爬山虎这个季节仍旧苍翠欲滴,气势浩荡的给这片废墟无尽的生机。“这是我和妹妹一起种的。”陈景逸盯着看了许久,将手机给齐珏,“帮我照一张吧。”齐珏一直等陈景逸走过去站定,才转而透过手机看他。陈景逸要去的地方,是一片坟地。齐珏没有跟过去,揪了一把杂草,使劲扔到空中,最后却兜兜转转都落在他脚边。如此往复,倒也不觉得无聊。陈景逸过来拍他肩膀的时候,齐珏吓了一跳,转头看陈景逸脸色还行,挨着他的肩膀走了几步,悄摸摸牵住他的手。回握的力量不大,却坚定。两个人走到电动车那里,陈景逸看着左边掉了半扇的窗户,突然开口,“这两天听了不少闲话吧。”“没什么要问我的吗?”齐珏有些尴尬,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和难以启齿。”“我的爷爷要强了一辈子,唯一的儿子却是个除了打架闹事身无长处的混蛋,为了这个儿子,他将他前半辈子咬牙挣回来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这个混蛋好逸恶劳,打他的媳妇儿女却从不会惜着力气。”“有一天,听说是一个卖糖人的中年男人送了我眼巴巴看着舔手指的妹妹一个糖人,被父亲看到,当场一巴掌打的妹妹顺鼻子流血。”“他骂她丢他的人。”“母亲当场就跟他厮打起来。那次被人拦着,有人将父亲劝出了门。”“那次也就妹妹那一巴掌打得重了,挨得打甚至远远不如从前的每一次。可你完全不知道哪一次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被骗出去喊爷爷回来吃饭。”“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母亲和妹妹的身子都僵了。”“她不带上我,大约是想着给老陈家留个后……”齐珏抱住陈景逸的胳膊,“别说了,陈景逸你别说了。”陈景逸眨了眨眼睛,闭眼沉了一会,继续说道:“爷爷把我送到外婆家,老泪纵横,赔了许久的罪。”“回到家就喝农药去了。”“我在爷爷的葬礼上最后一次见我那所谓的父亲。”陈景逸顿了顿,揪着齐珏的下巴,看着他有些通红的眼,“这就是我的过去。”齐珏伸手抱住他。陈景逸贪婪的回抱了几秒,深吸口气,推开他,“回去吧。”陈景逸开着电动车,朝着前方,不曾回头。回去的路上起了丝丝的凉风,陈景逸开了许久,突然停下,瞅着远处低垂的云彩,平静地说着无情的话。“齐珏,你回家吧。”☆、给你布置一个家庭作业齐珏没吭声,从车上下来,头也不回地朝前走。陈景逸叹了口气,在原地瞧着他走远了,才开车追上去。齐珏本来速度已经慢下来,余光瞥见他,立马加快了脚步。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陈景逸喊了一声,“我们聊聊。”齐珏根本不想跟他聊,闷着头朝前走,扯着腿上伤口的痛楚也因为生气而忽略不计了。陈景逸再一次追上他,“停下,齐珏。”齐珏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跑。陈景逸停在原地,克制不住地笑了一会,本来自己下的决定多少有些伤感,被齐珏这一波操作搞得一丝不剩。齐珏跑了一会,变成快走,然后成了溜达的步速。克制住扭头看的冲动,齐珏侧耳倾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景逸好整以暇,远远坠在齐珏身后,等到他停下叉着腰休息的时候,才开车过去。齐珏又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出了汗腿上伤口蛰得厉害,听见陈景逸上前,也没力气再折腾,装死当他不存在。陈景逸将车停好,走上前揪着齐珏的后脖领,凑上去,唇舌长驱直入。分开的时候,齐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水意撩人,鲜艳的唇瓣未动,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陈景逸伸手抱住齐珏,往上颠了颠,被突然的失重感吓了一跳,齐珏连忙搂住陈景逸的脖子。陈景逸抬头对上齐珏的视线,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理智那根弦不知道怎么就崩断了。将齐珏安稳放到地上,陈景逸问:“看过《红高粱》吗?”齐珏疑惑,“看过,怎么了?”陈景逸扫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一眼,笑了一声,拦腰扛起齐珏。脚步急促,没了往日的淡然。玉米杆被撞开又弹了回来,齐珏手在空中晃悠,竟还顺手掰了一个玉米棒。陈景逸三下五除二踩倒中间的一片玉米杆,剥了两个人的外套铺上去。齐珏被按倒在上面的时候,惊叫一声,“操!老子的腰!”陈景逸黑着脸透过缝隙伸进去,拽了个玉米棒出来。两人一时无语。陈景逸反省了一下,“我应该把玉米都掰了再踩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景逸翻身躺到齐珏身旁,叹了一声,“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齐珏一把把手里的玉米拍到他胸口,笑骂:“有本事你继续呀!”陈景逸闷咳了一声,“不了。”齐珏又嘲笑了他几句,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小云朵,“是不是我大哥找你了?”陈景逸嗯了一声,“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大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齐珏伸手遮住半边视线,“陈景逸。”陈景逸侧过身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怎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贺绍祺,他在暗中搞鬼。”陈景逸握住他气得发抖的手,“对别人敌意与蔑视的敏锐是我们这些穷人维护自尊应有的素质。”“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他是无心之失?”齐珏抬手遮住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他居然帮我母亲暗地里搞黄我的每一次恋情,这么多年,我被甩得次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竟然是因为他们!”“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的母亲一直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原来她一开始就想纠正我这不正常的性向!”“这二十多年,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竟是白活了!”陈景逸拽开他的手,俯身吻他还带着泪珠的眼角。齐珏伸手抱住他,哽咽出声:“那晚在门外听见大哥和母亲争执,那一瞬间像是天塌了似得,我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去相信谁!”“他们,他们是我的至亲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景逸抱住齐珏,将他的头抵到自己胸口,“我母亲嫁出去是为了舅舅上学的钱。我舅妈家两个妹妹嫁出去换回她给儿子买房的钱。你若坐到村头听上两天,多是拿闺女的钱给儿子,也会有哪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可劲榨大儿子的钱给老小。”“穷人家庭的所有矛盾和循环往复的悲哀人生,简单而纯粹,就是因为钱。”“你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站在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我们能看到父辈汗水砸在地上的声音。你们却听不到,齐珏,我希望你不要恨你的母亲。”“她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把你养得饱含勇气和善良。你大哥是个省心的,她把大部分的关爱都放在你身上了。”“母亲也是个普通人,齐珏,你不能要求她在你幼时把你护在羽翼下不让你经受一点风雨,而等你想飞的时候就能立马放手。”齐珏双眼通红抬头看陈景逸。陈景逸摸了摸他的脸,“我们都长大了,他们正在被时代抛弃,你要对她多一点包容和耐心,向她证明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牵着她的手,带她重新去看这个世界。”“告诉她,妈,你看,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珏凑近陈景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带着哭腔道了一句,“说得轻巧。”陈景逸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deadline是第一生产力。我等你到今年12月31号。”齐珏猛地弹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陈景逸拉着他起身,“你回家,搞定你妈,截止日期今年12月31号。”“过时不候。”齐珏:“啥?”“走,回去吧,突然想起来电动车钥匙没拔。”陈景逸还算幸运,电动车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上车,回去。齐珏在井上洗了五分钟脸才进屋。刚对上李建文的视线,齐珏不打自招,“沙子迷了眼。”李建文一头雾水,干笑着嗯了一声。陈景逸扭过脸偷笑。齐珏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了一夜,陈景逸倒睡得安稳。一大早,齐珏在床头看到了自己丢出去的手机。屏幕裂开几道,凑合着还能用。收拾收拾,两个人坐上了回市里的大巴。在车上晃悠了一会,齐珏突然坐直,啊了一声。陈景逸用眼神询问。“我还欠你表弟的钱。我上药打针还有买蛋糕的钱。”陈景逸淡定道:“我已经给他发了个大红包。”齐珏瞟了陈景逸一眼,又安静下来。直到被陈景逸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杯咖啡,被他催促着去检票,齐珏才如梦初醒,“你现在住哪?”陈景逸挑眉,这祖宗终于想起这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为了保证你能按时高质量的完成作业,我会在最后的某个时间告诉你。”齐珏冲他翻了个白眼。陈景逸的笑淡了下来,“齐珏,我把自己剖开来给你看,拿出我全部的诚意。”“我希望你也能用行动给我点信心。”齐珏抬头看他,目光对接的短短一瞬,似乎千言万语已从喉间划过。齐珏郑重点头。陈景逸拍拍他的肩,“加油!”“还有,过期不候,也是认真的。”齐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拖延症患者人生奥义齐珏回到b市的时候,给齐璟发了个消息,在自己屋里磨蹭了三天,才不情不愿踩着点在公司停车场堵上刚下班的齐璟。齐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旁的司机极有眼色,跟齐珏打声招呼,迎着他上车。齐珏却没理他,径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正要往上坐,身后齐璟道了一声:“来后面。”齐珏碰得一声甩上门,挤到后面靠着车门离齐璟远远地。齐璟看了一会手里的文件,不经意瞥过他一眼,“我惹着你了?”齐珏哼了一声,“都是一丘之貉。”齐璟蹙眉,“怎么说话呢。”齐珏抬头瞄了一眼,闭嘴不吭声了。齐璟瞅着委委屈屈炸着毛的齐珏,有些想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费番功夫才能哄好。“你男朋友呢?”齐璟干脆合上文件,专心哄人。齐珏猛地一听自家大哥这么直白地问,颇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大哥你说什么呢。”齐璟了然,“没跟你一块回来?这倒是稀奇。”齐珏顿时就怒了,“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齐璟摇摇头,“这件事我不知情。对于你找男朋友这件事,我不反对。”“不过,也不支持。”齐珏的眼睛亮了没一秒就又灭下去,气鼓鼓地别过头。齐璟手有点痒,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戳一下。想想还是作罢,“齐珏,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都不是你故意不接她电话的理由。”齐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已经被说教过了,我都明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被谁说教过了?对于齐珏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主动回来这件事齐璟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嘴里却有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可算提前感受了一把类似于自家儿子却被别人拐走的感觉。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磨磨蹭蹭跟在大哥后面,却又在糖堆跑出来奔向齐璟的时候上前几步拦截。好在糖堆并不拘谁抱着。高高兴兴扭头对着齐璟喊了一声“爸爸”,才吧唧一口亲到齐珏脸上,“小叔叔,我好想你啊。”齐珏也亲了他一口,“乖,叔叔没白疼你。”怀里抱着个护身符,齐珏心里有了点底气,却在踏进屋对上金兰视线的一瞬间,迅速避开。众人在饭桌前坐下,好在有糖堆要这要那窜来窜去活跃气氛。齐珏食不知味,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溜达着去院子里。随风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齐珏戳开手机,翻看于浩发过来的几十条未读消息。齐璟俯身抱走金兰怀里的糖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边,招呼了一旁的齐小天一声,抬脚朝楼上去了。身后的脚步声刚响起齐珏就听见了,佯装未觉,等到金兰转到他身前,才开口喊了一声,“妈。”“你还当我是你妈吗?”金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事情起因还是自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小珏,你要明白,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齐珏低着头,闷头应了一声。金兰叹了口气,“我瞧着你都瘦了,明儿让张姨多做点你爱吃的。”“嗯。”金兰嗅了一口,“桂花开了。”齐珏点头,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去公司了。”“好。”“行,早点睡吧,我上楼了。”金兰说罢,转身离开。齐珏原地踱步两圈,掏出外套里的烟,抽了两口,便丢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拧了。若说什么时候对于齐珏劝服金兰最有利,莫过于此刻。金兰虽不觉自己有错,可齐珏痛苦难受却是真的,也算是离家出走以作对抗,若齐珏回来态度强硬些再凿一斧头,指不定冰面就能裂开一条缝。如此不温不火过去,错失良机,怕是很难达到陈景逸的期许。齐珏心里清楚明白,可他开不了口,就像当时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大哥谈话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只是灰溜溜地摔门而去,连一句怒吼都没留下。他被听话这个优点绑缚得动弹不得,早都忘了还有另一个“我不愿意”的选项。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齐珏都觉得无可无不可,做了他未必会高兴,却也不见得一定不高兴,只要有人高兴就行。可是陈景逸,也能要不要都行吗?齐珏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乱糟糟的,挖空心思想了许久,想得头都疼了,最后烦得直接看破红尘。只要我拖得够久,事情就能自己解决。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齐珏坐起身,手机在指尖翻了个过,“陈景逸啊陈景逸...”念叨了两遍名字,齐珏的三千烦恼又从暗处滋生。“真是个混蛋。”陈景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继续他做了一半的演算。不过又过了一个月,陈景逸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就黄了大半。午饭过后,忙活着修剪枯叶的陈景逸,听到身后久违的电话铃声。“景逸,是我。”陈景逸笑了两声,“还活着呢。”那边的钟观止也忍不住笑了,“九死一生,算是熬过来了。”陈景逸手机开外放,呱唧呱唧给他认真地鼓鼓掌。钟观止被逗得又觉好笑又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戳他一下,“啧,我可听说,某人勾得齐家二少放弃荣华富贵私奔到乡下。”陈景逸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传,笑了一会即刻反唇相讥,“比不得捅了周大少一刀还能活下来的人本事大。”“操!”钟观止败下阵来。休养生息一分钟,钟观止又卷土重来,“听说齐二少回来了。”“嗯。我让他回去的。”钟观止疑道:“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俩...”陈景逸笑,“不急。”钟观止默默地同情齐二少两秒,转移了话题,“约吗?咱z站上可一堆嗷嗷待哺的粉丝老爷们。”陈景逸叹了口气,“你我多日无消息,爬墙者甚多。”“唉。”☆、来啊互相伤害啊于浩腆笑着瞧门里的齐珏,齐珏关门的动作被于浩阻止,“别别别——”齐珏哼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也没管身后的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