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这事儿我不推脱。”瞿母喜笑颜开:“嗯,快去收拾一番。艾莫的文化我虽看不惯,但他们的西装却是好的,穿着精神。晚上除去墨承,还有他的妹妹彩桑,你可得管好自己的嘴,不是谁都像妈这样惯着你的。”“……”结果还是要相亲啊?!瞿嘉宁无奈地回到后院,二姐艾丽和大姐沉瑜正坐在一起写字,有说有笑好不开心。大姐沉瑜见到瞿嘉宁,便兴奋地扑上去:“小弟,晚上要去见墨家司令啊?”“嗯……”“听说那墨承俊得让北七省的男人都抬不起头!”“我一定会告诉他,我家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大姐……”“说什么呢!”沉瑜一巴掌拍在瞿嘉宁的胸前,“你知道大姐喜欢俊男又不想单独占着,大姐就喜欢看成双成对的!”瞿嘉宁无言以对,大姐的思想够先进的,就是不知道这先进的风气是从哪儿吹来的……央国虽有同性结亲的历史,但在多数情况下,传宗接代还是更为紧要。只有部分有权有势的高官,或为了风雅,或为了利益,才会在彼此没有女性亲眷的情况下来一出同性结亲。“那大姐你可要失望了,晚上出席的还有墨承的妹妹彩桑。妈是什么意思,你还能不知道吗?”瞿嘉宁本想劝退沉瑜,谁知道他一听反而更精神了:“是彩桑啊,我懂了。”这时二姐艾丽也笑道:“彩桑是个好相与的。”瞿嘉宁看向二姐,有些纳闷:你夸就夸,怎么还脸红上了呢?第252章 乱世·二夜幕降临,收拾妥当的瞿嘉宁跟着瞿母,带上瞿父的信件,前往整个都城最高级的酒楼凌光阁赴约。墨军诚意十足,包下了整个凌光阁,足见对瞿氏的重视。不过瞿氏确也担得起这样的“荣宠”,要知道他们不单握有八条航运通道,背后还有神秘莫测的洛家。这也是九祸同样在试图争取瞿氏的原因,只可惜,瞿父一早便倾向了墨军。瞿母带着瞿嘉宁来到凌光阁,看到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在外院,低声道:“唉,我还是不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瞿嘉宁挽住母亲:“可不是呢,哪儿比得上你儿子这种文雅的读书人。”“脸皮这么厚,晚上不管对方打什么炮弹过来,你都给我兜着!”少年顿觉肩头一沉:“兜着、兜着,肯定不让一块瓦落到你身上。”话虽这么说,但瞿嘉宁却没来由地心虚。他在艾莫听了不少关于墨承的传言,能在这乱局之中如此迅速地崛起并控制七省,除去杀伐决断,定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主。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好比随时有一柄利刃悬在头顶,必须步步为营。心累!早知道不回国了……瞿嘉宁扶着瞿母在士兵的引领下进入凌光阁,穿过两道回廊,便来到一个飘着荷香的山水庭院。将宴席布在这样的位置,主人家倒是展现出了愿来客宾至如归的美意。这确实比封闭的内室好多了,只要别先礼后兵就好……少年深吸一口气,扶着瞿母穿过水上的九曲桥,走向湖心亭。将两人领至席间,士兵便敬礼退去。瞿嘉宁这才打量起在座的诸位——白衣若雪、端庄清丽的女子,必定是那位彩桑;满脸是笑,留着长须且体态富贵的老爷,应当是墨军里出名的军师黄爷;剩下一位肤白俊俏,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看着像是墨军中的常胜将军鱼蛋……那么……墨承呢?大圆桌上只坐了三人,却唯独不见墨军首领。黄爷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说墨承正在取酒,马上就到。彩桑巧笑倩兮,又因与艾丽相识,很快就与瞿母聊开。而鱼蛋虽不说话,但也是位面善的主。只不过……这小子为何一直用看长兄的眼神看我,若我再自恋些,都要怀疑他下一秒就准备喊哥了……瞿嘉宁表面镇定,和黄爷围绕科技变革与国际格局聊得火热,内心却小鼓嗒嗒,半刻也平静不下来。那个墨承为何还不登场?今夜虽夹杂着瞿母的小心思,但主题却是瞿墨两家的合作问题。瞿父的性命还捏在九祸手里,瞿嘉宁实在是没情致在黄爷面前卖乖了。就在少年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一身黑色军服的墨军首领登场。瞿嘉宁本是不信大姐所说的冠绝七省,但胸膛里突突直跳的玩意儿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悦臣服。这男人实在是……太俊了!连艾莫那群五官深邃的大兵也比不过他半分的气势!少年正与黄爷说话,见到墨承猛地喉咙一紧,竟直接破音了。黄爷大笑,给他倒了杯茶,让他顺气。墨承入座前,礼貌地给瞿母和瞿嘉宁赔了不是,称那酒被封了三层,其中一层的锁坏了,最后只能用枪打坏锁芯,才将东西取了出来。瞿嘉宁脖子一缩,视线落到桌上,对方取个酒都用枪,可不是一身煞气的总司令么……墨承从入园后便一直盯着瞿嘉宁,后者不敢看他,所以未注意到对方深邃的眼神。彩桑明白墨承的心意,站起来替自己的长兄布酒,顺便介绍起这坛“墨月”的来历。“这是我们家老爷子亲手酿的,吩咐过只有墨家人能品。哥哥看重二位,今日特地取了出来。”只有墨家人能品,这意思是今夜我们瞿氏也算是墨家人了?瞿嘉宁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思,照这么个说法,瞿父这信递不递都是一个结果?少年正琢磨着,一个精致的白玉酒杯便被递到眼前,低沉却不失温柔的声音问道:“小少爷刚回国,许久未试过本国的酒了吧?”“嗯……原本在家中也不喝的。”瞿嘉宁抬起头,与墨承对上视线,突然没来由地心慌。他觉得对方眼神不善,简直想活吞了自己。可男人的语气又那样温柔,莫不是个笑面虎?少年接过酒,不敢下了墨承的脸面,立刻一饮而尽。那墨月酒如其名,入口甘甜,令人回味无穷。瞿嘉宁喝出味来,竟伸出舌尖舔掉了唇边的甜液。这一幕落在墨承眼里,他的背部瞬间绷直。黄爷暗中拍了男人一下,在他背后用手比划着:收着点,莫吓到小子。墨承便改和瞿母说话,瞿母见他气度不凡,颇为欣赏,让儿子与对方多学些,不要做只懂读书的秀才,纸上谈兵。瞿嘉宁只能称是,借着话将父亲的书信交给墨承。墨军首领当场拆开了信封,读完之后脸色突变,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庭院外走。瞿家母子看不懂这变故,按墨承早先的态度,两家结盟已板上钉钉,为何读了瞿父的信,墨承反而变了脸色?黄爷笑着站起来,安抚了瞿母几句,便找了个理由去看墨承。他快步行至院外,就见墨承板着脸站在灯下,手在腰间的枪带附近徘徊,随时都有拔枪的意思。“啧啧,这是做什么!等了三年的人,第一夜就要枪毙咯?”“黄爷自然懂我没这个想法。”黄爷上前,拍掉他的手:“那就安分些,还有你这面色,阎王似的!说,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墨承双手抱胸:“瞿父开了些条件,希望两家结盟。”“这不是意料中的事么?你定不是气这个,快说!”“其中有一样他自认是优势的安排,他准备让嘉宁和洛家的洛子书结亲,直接把整个洛氏也拉拢至墨系门下。”“噗——!”黄爷险些失态,“这老小子,自作什么聪明啊!洛氏本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犯得着让他搭上自己儿子么?”“……”墨承面色更冷了,瞿嘉宁是他等了三年的人,与瞿家结盟意味着直接和九祸开战,这其中的利弊关系极其复杂,他走这一步也是抗下了极大的压力。除去统一央国的长远规划,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迈出此步,为的却是那心心念念的少年。自三年前在都城里见过瞿嘉宁“行侠仗义”,他便忘不了那个灵动可爱的男孩。他让彩桑与瞿府的艾丽交好,想走个曲线与少年结交,却未料到对方在次日就乘船前往艾莫留学。如今好不容易等人回来,瞿父竟连亲事都安排好了!“救了那老小子,直接和他提你的要求,把小子从洛家抢下来?”墨承皱眉:“被当作救父的筹码,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屈从的。”黄爷耸肩:“那怎么办?总归都要当筹码,还不如早拿下了事!人我们照样救,盟照样结,但亲今晚就定!”墨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嘴角扬起:“你说得对,亲今晚就定。”第253章 乱世·三“你说得对,亲今晚就定。”语毕,墨承迅速调整表情,回身往庭院走去。黄爷望着他的背影,一拍肚皮:“哎哟!我这是瞎出什么主意!只盼那小子以后成了自家人不要怨我!”墨军首领突然离席,又面无表情地归来,难免给席间添了一丝尴尬气氛。好在黄爷和彩桑能说会道,没多久便把事给圆了过去。接下来的时间里宾主尽欢,墨军和瞿家的合作似乎只差一纸为媒——此时,一位军官捧着纸笔登场,将一份文书模样的东西送到墨承身边。“既要合作,彼此都得有个保证。这份文书是黄爷拟的,墨军将获得四条运河的合作经营权,少了这份烦忧,瞿伯父便可担任北七省的经济总长。”七省的经济总长,只换四条运河?且不说这总长的名头到底是虚名还是实权,这样高调地将瞿家纳入势力范围下,只要四条运河是否过于大度了?瞿嘉宁接过文书,翻了几页,内容果然如墨承所说,没有猫腻。他正准备继续往下翻,黄爷却递过一支钢笔来:“小少爷,真信不过我们?”黄爷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瞿嘉宁却听出了明显的威胁暗示。彩桑忙在一旁打圆场,话说得虽甜,可听在少年耳里也不是那么个意思。他还想坚持将所有分页看完,却被瞿母阻止:“我们自然是信得过墨家人的。嘉宁,是吧?”“可是……”瞿母用眼神暗示儿子,少年注意到周围的布置,手里的钢笔仿佛化成一柄匕首,而那文书就像一只待宰的兔子。“……”最终瞿嘉宁还是签了字,摁下手印。墨承收回文书,也迅速签字盖印。少年有些恍惚,他总觉得对方在笑,而这是当夜自己第一次看到墨军首领的笑容。看着对方那可以被称之为满足的表情,瞿嘉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少年自觉看人还算准确,席间的四位墨军高层话语中都没有算计的味道,但这份疑点重重的文件底是何用意呢?刚才瞿母暗示自己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枪手!若他不愿意签字,那些人会以武力逼迫自己就范吗?少年满腹疑惑,黄爷却已将文件拆分成两份,封装好其中的一份交给瞿嘉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小少爷初回国,对国内时局当是不了解的,不如到我墨府住几日……”黄爷后来的话瞿嘉宁没听清,他不顾母亲的阻拦,拆开文件把剩下的几页读了,他本想着其中可能会含有不利于瞿家的条款陷阱,但阅至最后一页,也没找出半点坑害瞿家的信息。难道真是我想多了?瞿嘉宁抬头,正好撞上墨承的视线,对方又是一副要活吞了自己的架势。少年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黄爷马上笑道:“这夏日里怎么也冻着了?墨承在这儿有自己的卧房,放了些衣物,小少爷去取一件披上吧。”“不用,我只是……”少年来不及拒绝,墨承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走。……这个人做事怎么如此雷厉风行的?完全不让他人有反驳的余地。瞿嘉宁无可奈何,主人都已经起身了,自己也不好再推脱,他便和席间的几位暂别,跟上墨承的步伐。少年走得匆忙,未注意到鱼蛋注视着他的背影,悄悄与黄爷道:“是否急了些?”黄爷拍着鱼蛋的手:“我是劝不住的,你试试?”鱼蛋看向彩桑,少女也心虚地移开视线。瞿嘉宁小跑几步跟上了墨承。他发现男人起初走得很快,但在注意到自己开始小跑后,便放慢了步伐。唔……倒个细心的,或许早先那场阴谋,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少年抬手揉了揉胸口,平复心跳,决定主动与对方打个招呼:“墨承先生,今夜那些文书一签,便意味着你们和九祸正式敌对,单为了瞿家,是否风险太大了些?”“风险大,但值得。”“……?”这话怎么听着,有一丝情话的意味……?瞿嘉宁立刻将这怪异的想法压下去,伸手拧了拧自己的耳垂:“才四条运河,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划算的买卖。”墨承没答话,走在少年身前,嘴角挂着笑意。两人进入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才关上门,屋外便传来筛豆一般的雨声。“不好,他们还在庭内!”瞿嘉宁反身要走,却见一只大手摁住门扉,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耳后响起:“放心,院里早有安排了,会将他们引到兰居去。”“哦……”瞿嘉宁悄悄往左退了两步,从墨承那侵略性十足的气味中逃离。他相信眼前的人早有准备,也不会为难瞿母,但他注意到刚才墨承在摁住门扉时,顺手挂上了门锁——他带自己到此处,显然不止取衣物那么简单。已入虎穴,先乱了阵脚反会惊动恶兽,瞿嘉宁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镇定,弄清对方的意图,才会有谈判的筹码亦或是逃走的退路。少年跟着墨承上楼,来到一间雅致的卧房——这里确实摆放了一些军人才会有的物件,衣架上也挂着几件军服,当如墨承所说,是他平日会来的地方。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瞿嘉宁往屋里走,在一张指挥桌上发现了一幅央国地图。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棋子,还有不少钉好的连线。这似乎是墨军的战略规划图……不好,这可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少年惊得转身,猛地撞上背后的男人,他痛得捂住鼻尖,解释道:“我从艾莫回来后这眼神便不好,墨承先生这图上花花绿绿的,竟都瞧不清是何物……”男人握住瞿嘉宁的手腕,后者暗道不好,怕是真要和我清算?我都装作看不清了,既说是一家人,怎么不顺着我的台阶下!可令少年诧异的是,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为了看清他的脸——墨承凑近,确认瞿嘉宁的鼻头没什么大碍,才放开他。“不要急转身,撞得重了,是可能留下内伤的。”“哦……嗯。”墨承说完,便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件大衣,亲自披在少年身上:“外面雨大,今夜不如便宿在此处?明天我再亲自送你们回府?”少年忙说两位家姐还在府中等自己和瞿母回去,若未交待便宿下,她们绝不会安心。“我那两个姐姐性子多疑,派人回去通知是安抚不得的,我与母亲今夜还是先回去,改天再到墨承先生的府上拜访……今后要叨扰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嗯……是多着呢。”少年的后半句让墨承很受用,男人并未做挽留,便开门放人。当夜,他亲自送瞿家母子回府,暴雨倾盆,瞿嘉宁却愣是没沾到半点浊水。返程路上,黄爷在车里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墨承:“我以为你晚上不会放人的。”“嗯,本是这么想……”墨承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但还未正式迎过门便把人留下,对他以后的名声不好,待过半月将瞿先生带回都城,拜过父母走过仪式,也不迟。”黄爷大笑起来:“也不迟?早先瞧你那眼神,简直像匹夜狼,恨不得将人直接吞了!”墨承眨了眨眼:“如此明显?难怪吓着他了。”黄爷没接话,打着拍子唱起南方玉舟的船歌小调,将里头的哥哥妹妹都换成将军少爷,惹得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墨承起了恼意,发在自己身上。半个月后,瞿父平安从九祸的地盘归来,随着他回府的,还有墨承送去的六十抬聘礼。第254章 乱世·四当望不到头的红浪声势浩大地开至瞿府门前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以为这是瞿家那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终于要出阁了。还未来得及享受重聚之乐的瞿家人被府外的大阵仗惊动,一齐来到门前——就看到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几十担聘礼堵在府外。黄爷正笑嘻嘻地领头清点东西,时不时与一位媒婆模样的婆子交谈,后者已乐得见牙不见眼,显然也从这阵仗中得了不少好处。瞿父立刻迎上去:“黄爷,这是……?”黄爷忙招呼道:“墨承本想亲自来的!但老祖宗有规矩,迎亲当日新人才能相见。为了图个吉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走。今儿这是聘礼,您先收下,明日迎亲时,还要再来一份。”瞿家人一头雾水,迎亲,迎的到底是谁?“黄爷,您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墨承先生迎的是我府上的哪位……?”黄爷拍上瞿父的肩:“您莫不是想在这种当口反悔吧?小少爷那日亲自签字盖章,还当面验过两遍婚书呢!他未给你看过?与咱们的合作文书一起封的。”黄爷说完,似是怕瞿父再问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上车离去,只留下那口若悬河的媒婆,唠得瞿家人头疼。几十担聘礼进门,瞿嘉宁立刻将早先的文书找出来,一页页翻看,刚想说没有异样,却在信封底又摸出一只被折成纸鹤的分页——瞿家人面面相觑,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纸鹤,赫然就是瞿嘉宁与墨承的大红婚书!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签名,还有墨军大印与二人的手印。“…………”瞿嘉宁傻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份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混进文书里的。“这样的合作,要求个保障,确实是姻亲最为稳妥。可为何偏偏选了这小子,这小子三年留洋刚回,按理说……应该和那墨承没有什么交集……”瞿父本为瞿嘉宁选了洛子书这个性情温和的同宗后辈,却不料被大军阀劫了道,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墨承是如何选中自家儿子的。便是大女儿沉瑜不受欢迎,二女儿却是个清秀可人的美娇娘,若要联姻,她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时“好人选”艾丽颤悠悠地举手:“那个……我可能知道墨大哥是怎么,怎么看上小弟的……”瞿嘉宁瞪眼:“墨大哥是什么东西?”艾丽委屈地将彩桑曾与她说的那些陈年旧事托出,瞿家人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被军阀头子盯上的。瞿父拍着胸膛道:“这回怕不是赔了一个儿子,你这个傻闺女也得赔进去!”瞿母喝了杯茶压惊:“我本以为彩桑是冲着咱家儿子来的,结果是冲着这二傻子……?”莫名中枪的艾丽一脸困惑,那二傻子说的难道是她?次日墨军的迎亲队伍如约而至,声势浩大,举城欢庆。那场面,说是王爷娶妃也不夸张。前夜瞿嘉宁曾试图逃离都城,回他的艾莫自由地,但整个瞿府被墨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蟑螂也混不出去,更别谈他这个大活人了。对方做足了功夫,让瞿家没有退路可走——他们已彻底得罪了九祸,再和墨承交恶,于这乱世中便再无立足之地了。瞿嘉宁为了瞿氏的家业与全家老小的安危,只得哄骗父母自己对墨承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揣上一柄在艾莫得来的手枪,便进了对方派来的八抬大轿。利益婚姻对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陌生,可墨承这样威逼拐骗的做法却令瞿嘉宁心生厌恶。他准备在今夜同对方将话说清楚,不论是全为利益还是掺杂了感情,他们首先得是彼此对等的夫夫关系。我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糯富家子!坐在轿里,瞿嘉宁感谢这夸张的婚服让他能把枪藏得不露痕迹,他努力回忆在艾莫时练枪的情景,希望当自己真的对上那冷面军阀时能够心不慌神不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当天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快子时,墨军的关系网太复杂,不仅是北七省的重要人物,许多其他派系的军阀也派人前来赴宴,明面道贺,暗地里打探虚实。但瞿嘉宁不清楚这些。少年一入府,被押着和墨承拜了天地,便被送到婚房中等待“丈夫”。婚房所在的院内驻守着士兵,黄爷还亲自上了锁,显然是怕他逃了,却美其名曰同心锁,说是为给二人求个好愿景才挂上的。“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瞿嘉宁愤怒地吞了块糕点,寻思着等会儿如何与墨承周旋。但这一等便等到快子时,少年几乎吃光了整盘点心,他的新郎却还未入洞房。“难不成真如父亲所说,他们只是图个合作的保障?墨承其实不喜欢男人?”少年又喝下一杯茶,只觉得腹中的糕点被泡发了,整个肚子圆鼓鼓的。瞿嘉宁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在婚房内来回踱步。“可他那夜的眼神……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简直想吞了我似的……”少年左右走了小半个时辰,刚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下落了些许,便听到门锁响动,他立即往桌边跑,却不料塞在喜服里的手枪因为之前的行走已然松动了些许,他动作一大,那枪便从衣服里脱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时,墨承正好开门进屋。男人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手枪上,瞿嘉宁随即僵住——这可如何是好!手枪本是万不得已才会登场的东西,敌情还未探得,就暴露了准备,原有的那些安排此刻都用不上了……墨承面无表情地捡起地面的手枪,瞿嘉宁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床边的木柜,他拉开柜子,把手枪放了进去,又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少年的视线跟至此,便落到地上,不敢再探,直到他听见一声枪械上膛的声响,后背一凉,才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见一身军服的男人手里握着另一支枪,与瞿嘉宁自带的款式不同,看模样似是口径更大的武器。墨承举枪来到少年面前,拉起他的手,把那冰冷的枪械放在他的掌中:“你那把艾莫制式,虽然容易上手,威力却不大,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防身用的器具,试试看拿着顺不顺手。”瞿嘉宁诧异地接过手里的东西,困惑地看着墨承,后者眼里没有那日要吞人的威慑力,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深情……和醉意?“你……喝酒了?”第255章 乱世·五“你……喝酒了?”瞿嘉宁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笨,新婚之夜,有几个男人是不喝酒的?但墨承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温柔地答道:“嗯,客人来得多,应酬了一会儿。酒味熏着你了?”“不是……”少年想直接问他醉了没有,但不管对方喝没喝醉,自己怕都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可对方的状态又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沟通,他一时有些为难。瞿嘉宁把手里的枪放回锦盒,发现墨承始终盯着他。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只能暗中用手指掐住虎口,但一个还差数月才成年的半大小子再怎么自作聪明也猜不透久经沙场的军阀首领心思——他认为对方与他之间夹杂着利益成分,可谁知墨承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人而已。小少爷鼓起勇气,还是来了出分析两家关系与央国时局的长篇大论。墨承极其耐心地听着,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少年那副紧张、忐忑,带着点试探,类似于初次离巢的小动物模样实在可爱,他甚至做好了看一整晚的准备。“……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你怎么想?”“就这些了?”瞿嘉宁觉得墨承似乎没听够,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想让他说更多。但少年实在编不下去了,愣是他再话多,对方光听不接他也没办法自顾自演一晚上吧?“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怎么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墨承突然将少年拥进怀里,在他错愕呆滞的时候捧起对方的脸,把那后半句话用唇封住。“?”瞿嘉宁虽是个留过洋的小少爷,见多了洋人热情外放的作风,但骨子里还是矜持保守的,猛地被人夺了初吻,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墙瞬间崩解。少年挣扎着移开脸,却挣不出男人的怀抱,他被迫以极近的距离盯着男人那冠绝七省的俊颜:“我们还没理清关系!”男人墨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家人理这些做什么?我们不分你我。”瞿嘉宁不肯妥协,他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奇怪了,利益或是情感,亦或是夹杂着情感的利益,总得有个方向!不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他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明确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应对。墨承知道瞿嘉宁在纠结什么,他可以立刻跪下来对少年进行一次剖白,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享受对方这种满腹委屈和困惑的状态。或许他有些病态了,他只想在两人间的乱麻被理顺之前,把少年的每一面都看清楚,揉碎了,记到骨血里。墨承将人往肩上一抗,径直走到他们的雕花大床旁,把少年丢上柔软的被褥。“你干什么?”瞿嘉宁吓了一跳,他迅速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却马上被男人摁住右肩——军阀首领熟练地制服了他,并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把少年的两只手绑在身后。“你到底想干嘛!”少年彻底慌了,他双手用力,但根本挣不开钳制。那皮带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也能使他的双手彻底沦为装饰。瞿嘉宁想来一招鲤鱼打挺,却被床褥的缎面暗算,脚下一滑,重新跌进那片柔软之中。“呵呵……”身后的男人看到他这副泥鳅出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少年愤怒地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来试试!”墨承一颗颗解着自己的纽扣,注视着气得面颊通红的少年:“被子是用来睡的,哪个会在上面耍杂技?”“……”这人什么毛病?上一秒瞿嘉宁还觉得对方危险得像只猛兽,下一秒两人又仿佛亲如一家,能够毫无压力地彼此调侃。少年想起艾丽和自己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开始怀疑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可若他真的喜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你……你三年前就见过我,是真的么?”“嗯,一见倾心。”墨承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丝禁欲色彩。可这位禁欲系将军下身支起的帐篷,却很不和谐地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瞿嘉宁再无情事经验也看得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往床里拱:“若你真的对我有情,便该正正经经地追求我,而不是耍这些花招。”墨承跨上床,在少年的身后塞了个枕头,以防他撞到雕花木架。“这算什么花招,我们最终要携手的,人生苦短,晚年回想起来,必会惋惜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不可再虚度光阴了。”“嗯?”瞿嘉宁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们终会携手的?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喜欢我吗?”墨承问出这一句时,那种要吞人的气势突然又回来了,瞿嘉宁脖子一缩,只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