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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1 / 1)

明危亭看着他:“我对你说这件事,只是想从我的视角告诉你,你有多酷、多厉害。”明炽微怔,睁大了眼睛看他。“那天晚上,你的状态不好,我其实很不安。我做了些噩梦。”明危亭说,“我从梦里醒过来,发现你在叫我。”……那种感觉其实很难描述。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暴雨,电闪雷鸣,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那些天都在看脑部手术可能出现的风险和并发症资料,所以做得梦也不怎么好。然后他被轻微的触碰惊醒,他条件反射要去问对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但那双眼睛只是微微睁大了看着他,隔了片刻就安静弯起来。“很不舒服,影子先生。”他听见身旁的人轻声说,“很疼,很不舒服,喘不过气……我对你说实话。”“我对你说实话。”那双眼睛格外认真地告诉他,“所以等到,我对你说舒服的时候,一定不要担心我。”这完全不该是叫人放心的对话,事实上后半夜的情况也的确不大平稳——但直到第二天,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他站在房间里,看着惬意地闭上眼睛、靠在阳台的躺椅上舒舒服服深呼吸的人,忽然察觉自己居然真的不再担心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明危亭说,“我那天忽然发现,你有这种能力。”船上的环境对他来说,会更平稳、更能让他觉得安心。他从房间里出来,走到露台,学着放松身体坐在躺椅边,侧过头去那双眼睛里很亮的笑影。明危亭看着他的眼睛:“我在岸上找到了一艘船。”第64章 出院这天晚上有两个人都睡得非常好。病床做了点细微调整, 边上又拼了一张单人床。明家的新船长一看就对大床感兴趣,对着忽然宽敞的空间眼睛发亮,主动把枕头整理好, 大方地邀请明先生上来躺一躺。明禄第一次来查看的时候, 明先生还靠坐在床头, 膝上放着电脑,低声给他的船念这些天搜索和整理的睡前故事。……等到第二次再来, 明先生已经睡着了。明炽悄悄眨了两下眼睛,打了个手势,放轻动作把电脑端起来, 交给禄叔收好。察觉到身旁的动静, 明危亭就又从浅眠里醒过来, 顺势想要撑起手臂。明炽的反应不比他慢, 及时握住了影子先生的手,弯下腰去和他轻声说话。明禄把电脑放好。站起身时,正好看到新船长正把手放在先生额头上, 声音轻快又温和地汇报自己超级舒服、没有任何异状,一旦出现问题绝对立刻打报告。明危亭靠坐在床头,依然睁开眼睛, 被明炽用手背轻碰了两下睫毛。明危亭认真听着,眼里逐渐露出笑, 握住明炽的手。这本来是他确认明炽是不是难受时候的动作,被对方学了过去,力道比他控制得更轻更稳, 很容易就会让人想起邮轮上常有的夜晚。那样的夜晚, 是海上天气好的时候最常见的。夜里一切都静下去,风在海面上追月亮, 轻得连潮水也不惊动,站在甲板上几乎感觉不到。除非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明炽小声催他,“影子先生,躺下。”明危亭点了点头,笑着照做,抬手扶着明炽避开伤口仔细躺好,自己也跟着躺下去。两个人并排躺在刚拼成的大床上。明危亭这些天一直照顾明炽,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定位对方的位置。他侧过身,仔细把被给明炽掩好角。自己也不等对方提醒,就一模一样盖好另一床被子,相当标准地躺好。新船长非常满意,作为奖励,摸了摸明先生的耳朵。明禄和新船长隔空交接,笑着点了点头,回到隔间放心躺下。今晚有三个人会睡得非常好了。……这之后的恢复进度,比明炽自己预测的甚至还要更快。拆除引流管后的头痛头晕和之前相比不值一提,明炽在当天下午就完全恢复了精神,胃口也比之前更好,自己就喝完了一整碗粥。再接下去,就一天比一天更顺利。第三天的时候,明炽开始在影子先生的帮忙下练习走路。到了第五天,明炽已经能被扶着在走廊里稍微走上一小段。走得太好,让坐在轮椅里被妈妈推上来的小姑娘看的连眼睛都瞪圆了。明炽问了护士长,知道小姑娘是跟他手术前认识、特地上来看哥哥的,当时就又让影子先生扶着,稳稳当当地又走了一圈。小姑娘的症状比他轻很多,术前也只是腿稍有些跛。但术后难免头疼伤口疼,输液又不舒服得厉害,这几天不论怎么哄都哭着不肯下床。手术前哥哥还不能站起来,现在竟然已经能走得比自己还好。小姑娘超级不服气,再坐不住轮椅,扯着妈妈也一定要立刻回去就练。明炽在她面前站稳,缓了缓力气蹲下来,超级幼稚:“谁现在还怕疼,不敢练走路?”小姑娘脸上滚烫,挥着小胳膊矢口否认:“没有人!”“没有人!”明炽立刻相信,又帮她补上,“我们回去就练!”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这样的情形依然未必就会出现那个“必要”。明危亭这些天都跟着火苗老师学习讲笑话,停了停,继续补充:“我在游过去之前,被禄叔拦腰抱住了。”一旁的明总管听得不断咳嗽,压了笑意忍着不插话,快步去开病房门。明家的小少爷显然还没锻炼出这样好的定力,笑得差一点就坐不住,深呼吸几次,用力撑在轮椅上没滑下去:“不行……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七岁的出题人当场补充题干,否决掉这种假设:“这种必要情况还是没有的好。”明危亭绕在轮椅前蹲下,由下向上看着他,一只手覆在明炽发凉的手上:“这道题也是。”明危亭取出颗糖,捏开包装纸,在他唇边碰了碰:“还是没有的好。”“以防万一。”明炽飞快衔走了那块奶糖,声音变得含糊,“以后一定越来越少。”明炽眨去淌到睫间的汗,察觉到那只手又抬起来替自己擦拭,就用额头碰了碰影子先生的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累到有点脱力的感觉。和之前病情的影响不同,那时候身体里几乎攒不出多少力气,疲惫大多源于力不从心,乏力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处着力的空虚。现在的情形变得完全不一样——不会再踏空,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能结结实实踏在地上,每伸出手使力一次,就能稳稳当当地握牢另一只手。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一不小心就会沉浸进去,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炽含着糖,惬意地让奶香和甜一起扩散在口腔里,把题出完:“选项c,找影子先生,找不到影子先生就找禄叔,带着轮椅来支援我。”他原本就只想了这一句,想起刚才影子先生的话,按着肋间岔气位置的手悄悄向上挪,摸了摸好像又烫起来的胸口。明家的小少爷很长记性,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小声补充:“因为……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影子先生和禄叔不会不在。”明禄收拾好病房,回到门口时恰巧听见这一句,当机立断帮先生抢答:“就选c。”这些天的复健,明炽其实已经被两人提醒了这一点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哄影子先生不生气,没想到禄叔竟然也在,防不胜防睁大眼睛,热乎乎沿着轮椅向下滑。这回轮椅上没有毯子。明炽左右为难,正想着要不要藏进影子先生的影子里,明危亭已经站起身,扶住了轮椅的两边扶手。明危亭双手撑着那架轮椅,弯下腰,让明炽能在自己面前顺利藏起来,低下头看着他。明炽怔了几秒钟,慢慢眨了下眼睛。……他对这样的注视竟然有印象。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为了确认他身体状况、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的认真打量。也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照例假装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从不戳穿的、让影子先生相信这里和船一样稳的细致观察。“选项d。”明危亭轻声说,“火苗,闭上眼睛。”明炽下意识跟着照做。他察觉到那只手覆在他的眼前,两相叠加的遮挡几乎不再剩下什么光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却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坐在轮椅里,视线被完全遮挡,四周的环境是空荡的医院走廊,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会引起回响和嗡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这种战栗他找不到源头,大概源于一些并不那么好的、被他忘干净了的过去,他无意追查也无意弄清……那些事不重要。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这样的情形依然未必就会出现那个“必要”。明危亭这些天都跟着火苗老师学习讲笑话,停了停,继续补充:“我在游过去之前,被禄叔拦腰抱住了。”一旁的明总管听得不断咳嗽,压了笑意忍着不插话,快步去开病房门。明家的小少爷显然还没锻炼出这样好的定力,笑得差一点就坐不住,深呼吸几次,用力撑在轮椅上没滑下去:“不行……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七岁的出题人当场补充题干,否决掉这种假设:“这种必要情况还是没有的好。”明危亭绕在轮椅前蹲下,由下向上看着他,一只手覆在明炽发凉的手上:“这道题也是。”明危亭取出颗糖,捏开包装纸,在他唇边碰了碰:“还是没有的好。”“以防万一。”明炽飞快衔走了那块奶糖,声音变得含糊,“以后一定越来越少。”明炽眨去淌到睫间的汗,察觉到那只手又抬起来替自己擦拭,就用额头碰了碰影子先生的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累到有点脱力的感觉。和之前病情的影响不同,那时候身体里几乎攒不出多少力气,疲惫大多源于力不从心,乏力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处着力的空虚。现在的情形变得完全不一样——不会再踏空,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能结结实实踏在地上,每伸出手使力一次,就能稳稳当当地握牢另一只手。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一不小心就会沉浸进去,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炽含着糖,惬意地让奶香和甜一起扩散在口腔里,把题出完:“选项c,找影子先生,找不到影子先生就找禄叔,带着轮椅来支援我。”他原本就只想了这一句,想起刚才影子先生的话,按着肋间岔气位置的手悄悄向上挪,摸了摸好像又烫起来的胸口。明家的小少爷很长记性,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小声补充:“因为……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影子先生和禄叔不会不在。”明禄收拾好病房,回到门口时恰巧听见这一句,当机立断帮先生抢答:“就选c。”这些天的复健,明炽其实已经被两人提醒了这一点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哄影子先生不生气,没想到禄叔竟然也在,防不胜防睁大眼睛,热乎乎沿着轮椅向下滑。这回轮椅上没有毯子。明炽左右为难,正想着要不要藏进影子先生的影子里,明危亭已经站起身,扶住了轮椅的两边扶手。明危亭双手撑着那架轮椅,弯下腰,让明炽能在自己面前顺利藏起来,低下头看着他。明炽怔了几秒钟,慢慢眨了下眼睛。……他对这样的注视竟然有印象。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为了确认他身体状况、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的认真打量。也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照例假装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从不戳穿的、让影子先生相信这里和船一样稳的细致观察。“选项d。”明危亭轻声说,“火苗,闭上眼睛。”明炽下意识跟着照做。他察觉到那只手覆在他的眼前,两相叠加的遮挡几乎不再剩下什么光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却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坐在轮椅里,视线被完全遮挡,四周的环境是空荡的医院走廊,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会引起回响和嗡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这种战栗他找不到源头,大概源于一些并不那么好的、被他忘干净了的过去,他无意追查也无意弄清……那些事不重要。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这样的情形依然未必就会出现那个“必要”。明危亭这些天都跟着火苗老师学习讲笑话,停了停,继续补充:“我在游过去之前,被禄叔拦腰抱住了。”一旁的明总管听得不断咳嗽,压了笑意忍着不插话,快步去开病房门。明家的小少爷显然还没锻炼出这样好的定力,笑得差一点就坐不住,深呼吸几次,用力撑在轮椅上没滑下去:“不行……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七岁的出题人当场补充题干,否决掉这种假设:“这种必要情况还是没有的好。”明危亭绕在轮椅前蹲下,由下向上看着他,一只手覆在明炽发凉的手上:“这道题也是。”明危亭取出颗糖,捏开包装纸,在他唇边碰了碰:“还是没有的好。”“以防万一。”明炽飞快衔走了那块奶糖,声音变得含糊,“以后一定越来越少。”明炽眨去淌到睫间的汗,察觉到那只手又抬起来替自己擦拭,就用额头碰了碰影子先生的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累到有点脱力的感觉。和之前病情的影响不同,那时候身体里几乎攒不出多少力气,疲惫大多源于力不从心,乏力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处着力的空虚。现在的情形变得完全不一样——不会再踏空,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能结结实实踏在地上,每伸出手使力一次,就能稳稳当当地握牢另一只手。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一不小心就会沉浸进去,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炽含着糖,惬意地让奶香和甜一起扩散在口腔里,把题出完:“选项c,找影子先生,找不到影子先生就找禄叔,带着轮椅来支援我。”他原本就只想了这一句,想起刚才影子先生的话,按着肋间岔气位置的手悄悄向上挪,摸了摸好像又烫起来的胸口。明家的小少爷很长记性,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小声补充:“因为……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影子先生和禄叔不会不在。”明禄收拾好病房,回到门口时恰巧听见这一句,当机立断帮先生抢答:“就选c。”这些天的复健,明炽其实已经被两人提醒了这一点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哄影子先生不生气,没想到禄叔竟然也在,防不胜防睁大眼睛,热乎乎沿着轮椅向下滑。这回轮椅上没有毯子。明炽左右为难,正想着要不要藏进影子先生的影子里,明危亭已经站起身,扶住了轮椅的两边扶手。明危亭双手撑着那架轮椅,弯下腰,让明炽能在自己面前顺利藏起来,低下头看着他。明炽怔了几秒钟,慢慢眨了下眼睛。……他对这样的注视竟然有印象。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为了确认他身体状况、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的认真打量。也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照例假装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从不戳穿的、让影子先生相信这里和船一样稳的细致观察。“选项d。”明危亭轻声说,“火苗,闭上眼睛。”明炽下意识跟着照做。他察觉到那只手覆在他的眼前,两相叠加的遮挡几乎不再剩下什么光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却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坐在轮椅里,视线被完全遮挡,四周的环境是空荡的医院走廊,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会引起回响和嗡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这种战栗他找不到源头,大概源于一些并不那么好的、被他忘干净了的过去,他无意追查也无意弄清……那些事不重要。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这样的情形依然未必就会出现那个“必要”。明危亭这些天都跟着火苗老师学习讲笑话,停了停,继续补充:“我在游过去之前,被禄叔拦腰抱住了。”一旁的明总管听得不断咳嗽,压了笑意忍着不插话,快步去开病房门。明家的小少爷显然还没锻炼出这样好的定力,笑得差一点就坐不住,深呼吸几次,用力撑在轮椅上没滑下去:“不行……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七岁的出题人当场补充题干,否决掉这种假设:“这种必要情况还是没有的好。”明危亭绕在轮椅前蹲下,由下向上看着他,一只手覆在明炽发凉的手上:“这道题也是。”明危亭取出颗糖,捏开包装纸,在他唇边碰了碰:“还是没有的好。”“以防万一。”明炽飞快衔走了那块奶糖,声音变得含糊,“以后一定越来越少。”明炽眨去淌到睫间的汗,察觉到那只手又抬起来替自己擦拭,就用额头碰了碰影子先生的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累到有点脱力的感觉。和之前病情的影响不同,那时候身体里几乎攒不出多少力气,疲惫大多源于力不从心,乏力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处着力的空虚。现在的情形变得完全不一样——不会再踏空,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能结结实实踏在地上,每伸出手使力一次,就能稳稳当当地握牢另一只手。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一不小心就会沉浸进去,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炽含着糖,惬意地让奶香和甜一起扩散在口腔里,把题出完:“选项c,找影子先生,找不到影子先生就找禄叔,带着轮椅来支援我。”他原本就只想了这一句,想起刚才影子先生的话,按着肋间岔气位置的手悄悄向上挪,摸了摸好像又烫起来的胸口。明家的小少爷很长记性,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小声补充:“因为……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影子先生和禄叔不会不在。”明禄收拾好病房,回到门口时恰巧听见这一句,当机立断帮先生抢答:“就选c。”这些天的复健,明炽其实已经被两人提醒了这一点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哄影子先生不生气,没想到禄叔竟然也在,防不胜防睁大眼睛,热乎乎沿着轮椅向下滑。这回轮椅上没有毯子。明炽左右为难,正想着要不要藏进影子先生的影子里,明危亭已经站起身,扶住了轮椅的两边扶手。明危亭双手撑着那架轮椅,弯下腰,让明炽能在自己面前顺利藏起来,低下头看着他。明炽怔了几秒钟,慢慢眨了下眼睛。……他对这样的注视竟然有印象。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为了确认他身体状况、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的认真打量。也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照例假装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从不戳穿的、让影子先生相信这里和船一样稳的细致观察。“选项d。”明危亭轻声说,“火苗,闭上眼睛。”明炽下意识跟着照做。他察觉到那只手覆在他的眼前,两相叠加的遮挡几乎不再剩下什么光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却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坐在轮椅里,视线被完全遮挡,四周的环境是空荡的医院走廊,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会引起回响和嗡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这种战栗他找不到源头,大概源于一些并不那么好的、被他忘干净了的过去,他无意追查也无意弄清……那些事不重要。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这样的情形依然未必就会出现那个“必要”。明危亭这些天都跟着火苗老师学习讲笑话,停了停,继续补充:“我在游过去之前,被禄叔拦腰抱住了。”一旁的明总管听得不断咳嗽,压了笑意忍着不插话,快步去开病房门。明家的小少爷显然还没锻炼出这样好的定力,笑得差一点就坐不住,深呼吸几次,用力撑在轮椅上没滑下去:“不行……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七岁的出题人当场补充题干,否决掉这种假设:“这种必要情况还是没有的好。”明危亭绕在轮椅前蹲下,由下向上看着他,一只手覆在明炽发凉的手上:“这道题也是。”明危亭取出颗糖,捏开包装纸,在他唇边碰了碰:“还是没有的好。”“以防万一。”明炽飞快衔走了那块奶糖,声音变得含糊,“以后一定越来越少。”明炽眨去淌到睫间的汗,察觉到那只手又抬起来替自己擦拭,就用额头碰了碰影子先生的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累到有点脱力的感觉。和之前病情的影响不同,那时候身体里几乎攒不出多少力气,疲惫大多源于力不从心,乏力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处着力的空虚。现在的情形变得完全不一样——不会再踏空,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能结结实实踏在地上,每伸出手使力一次,就能稳稳当当地握牢另一只手。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一不小心就会沉浸进去,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炽含着糖,惬意地让奶香和甜一起扩散在口腔里,把题出完:“选项c,找影子先生,找不到影子先生就找禄叔,带着轮椅来支援我。”他原本就只想了这一句,想起刚才影子先生的话,按着肋间岔气位置的手悄悄向上挪,摸了摸好像又烫起来的胸口。明家的小少爷很长记性,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小声补充:“因为……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影子先生和禄叔不会不在。”明禄收拾好病房,回到门口时恰巧听见这一句,当机立断帮先生抢答:“就选c。”这些天的复健,明炽其实已经被两人提醒了这一点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哄影子先生不生气,没想到禄叔竟然也在,防不胜防睁大眼睛,热乎乎沿着轮椅向下滑。这回轮椅上没有毯子。明炽左右为难,正想着要不要藏进影子先生的影子里,明危亭已经站起身,扶住了轮椅的两边扶手。明危亭双手撑着那架轮椅,弯下腰,让明炽能在自己面前顺利藏起来,低下头看着他。明炽怔了几秒钟,慢慢眨了下眼睛。……他对这样的注视竟然有印象。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为了确认他身体状况、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的认真打量。也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照例假装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从不戳穿的、让影子先生相信这里和船一样稳的细致观察。“选项d。”明危亭轻声说,“火苗,闭上眼睛。”明炽下意识跟着照做。他察觉到那只手覆在他的眼前,两相叠加的遮挡几乎不再剩下什么光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却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坐在轮椅里,视线被完全遮挡,四周的环境是空荡的医院走廊,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会引起回响和嗡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这种战栗他找不到源头,大概源于一些并不那么好的、被他忘干净了的过去,他无意追查也无意弄清……那些事不重要。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这样的情形依然未必就会出现那个“必要”。明危亭这些天都跟着火苗老师学习讲笑话,停了停,继续补充:“我在游过去之前,被禄叔拦腰抱住了。”一旁的明总管听得不断咳嗽,压了笑意忍着不插话,快步去开病房门。明家的小少爷显然还没锻炼出这样好的定力,笑得差一点就坐不住,深呼吸几次,用力撑在轮椅上没滑下去:“不行……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七岁的出题人当场补充题干,否决掉这种假设:“这种必要情况还是没有的好。”明危亭绕在轮椅前蹲下,由下向上看着他,一只手覆在明炽发凉的手上:“这道题也是。”明危亭取出颗糖,捏开包装纸,在他唇边碰了碰:“还是没有的好。”“以防万一。”明炽飞快衔走了那块奶糖,声音变得含糊,“以后一定越来越少。”明炽眨去淌到睫间的汗,察觉到那只手又抬起来替自己擦拭,就用额头碰了碰影子先生的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累到有点脱力的感觉。和之前病情的影响不同,那时候身体里几乎攒不出多少力气,疲惫大多源于力不从心,乏力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处着力的空虚。现在的情形变得完全不一样——不会再踏空,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能结结实实踏在地上,每伸出手使力一次,就能稳稳当当地握牢另一只手。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一不小心就会沉浸进去,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炽含着糖,惬意地让奶香和甜一起扩散在口腔里,把题出完:“选项c,找影子先生,找不到影子先生就找禄叔,带着轮椅来支援我。”他原本就只想了这一句,想起刚才影子先生的话,按着肋间岔气位置的手悄悄向上挪,摸了摸好像又烫起来的胸口。明家的小少爷很长记性,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小声补充:“因为……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影子先生和禄叔不会不在。”明禄收拾好病房,回到门口时恰巧听见这一句,当机立断帮先生抢答:“就选c。”这些天的复健,明炽其实已经被两人提醒了这一点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哄影子先生不生气,没想到禄叔竟然也在,防不胜防睁大眼睛,热乎乎沿着轮椅向下滑。这回轮椅上没有毯子。明炽左右为难,正想着要不要藏进影子先生的影子里,明危亭已经站起身,扶住了轮椅的两边扶手。明危亭双手撑着那架轮椅,弯下腰,让明炽能在自己面前顺利藏起来,低下头看着他。明炽怔了几秒钟,慢慢眨了下眼睛。……他对这样的注视竟然有印象。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为了确认他身体状况、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的认真打量。也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照例假装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从不戳穿的、让影子先生相信这里和船一样稳的细致观察。“选项d。”明危亭轻声说,“火苗,闭上眼睛。”明炽下意识跟着照做。他察觉到那只手覆在他的眼前,两相叠加的遮挡几乎不再剩下什么光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却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坐在轮椅里,视线被完全遮挡,四周的环境是空荡的医院走廊,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会引起回响和嗡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这种战栗他找不到源头,大概源于一些并不那么好的、被他忘干净了的过去,他无意追查也无意弄清……那些事不重要。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这样的情形依然未必就会出现那个“必要”。明危亭这些天都跟着火苗老师学习讲笑话,停了停,继续补充:“我在游过去之前,被禄叔拦腰抱住了。”一旁的明总管听得不断咳嗽,压了笑意忍着不插话,快步去开病房门。明家的小少爷显然还没锻炼出这样好的定力,笑得差一点就坐不住,深呼吸几次,用力撑在轮椅上没滑下去:“不行……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七岁的出题人当场补充题干,否决掉这种假设:“这种必要情况还是没有的好。”明危亭绕在轮椅前蹲下,由下向上看着他,一只手覆在明炽发凉的手上:“这道题也是。”明危亭取出颗糖,捏开包装纸,在他唇边碰了碰:“还是没有的好。”“以防万一。”明炽飞快衔走了那块奶糖,声音变得含糊,“以后一定越来越少。”明炽眨去淌到睫间的汗,察觉到那只手又抬起来替自己擦拭,就用额头碰了碰影子先生的手。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累到有点脱力的感觉。和之前病情的影响不同,那时候身体里几乎攒不出多少力气,疲惫大多源于力不从心,乏力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处着力的空虚。现在的情形变得完全不一样——不会再踏空,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能结结实实踏在地上,每伸出手使力一次,就能稳稳当当地握牢另一只手。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一不小心就会沉浸进去,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明炽含着糖,惬意地让奶香和甜一起扩散在口腔里,把题出完:“选项c,找影子先生,找不到影子先生就找禄叔,带着轮椅来支援我。”他原本就只想了这一句,想起刚才影子先生的话,按着肋间岔气位置的手悄悄向上挪,摸了摸好像又烫起来的胸口。明家的小少爷很长记性,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小声补充:“因为……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影子先生和禄叔不会不在。”明禄收拾好病房,回到门口时恰巧听见这一句,当机立断帮先生抢答:“就选c。”这些天的复健,明炽其实已经被两人提醒了这一点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哄影子先生不生气,没想到禄叔竟然也在,防不胜防睁大眼睛,热乎乎沿着轮椅向下滑。这回轮椅上没有毯子。明炽左右为难,正想着要不要藏进影子先生的影子里,明危亭已经站起身,扶住了轮椅的两边扶手。明危亭双手撑着那架轮椅,弯下腰,让明炽能在自己面前顺利藏起来,低下头看着他。明炽怔了几秒钟,慢慢眨了下眼睛。……他对这样的注视竟然有印象。和平时不一样。不是为了确认他身体状况、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的认真打量。也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照例假装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从不戳穿的、让影子先生相信这里和船一样稳的细致观察。“选项d。”明危亭轻声说,“火苗,闭上眼睛。”明炽下意识跟着照做。他察觉到那只手覆在他的眼前,两相叠加的遮挡几乎不再剩下什么光线,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却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坐在轮椅里,视线被完全遮挡,四周的环境是空荡的医院走廊,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仿佛会引起回响和嗡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栗。这种战栗他找不到源头,大概源于一些并不那么好的、被他忘干净了的过去,他无意追查也无意弄清……那些事不重要。小姑娘下意识就要用力点头,被妈妈及时捧着脸拦住,才改过来习惯,学着明炽的动作握拳打气。明炽笑着跟她轻轻碰拳头,挥着手把她目送到了走廊尽头。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就跟着调整重心,把一部分力道移到右腿,慢慢站起来。他今天的活动量稍微有点超计划,站起来的时候难得地涌起些眩晕,右腿忽然软了下。不等明炽自己反应,已经有手臂及时护住他的肩背,扶着他站稳:“有些人。”明炽这几天经常忍不住偷偷加练,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已经相当熟练,立刻顺势反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二十三岁,其实和七岁小朋友一样幼稚。”“还逞强,现在走不动了。”明炽主动自我批评,“万一真晕倒了怎么办。”明危亭稳稳扶着他的手臂,把他仔细放在轮椅上,看到那双显然有恃无恐正弯着的清亮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怎么办?”“选项a。”明炽缓过一阵眩晕,低低呼了口气,“晕倒就晕倒,醒过来就好了……一看就是送分题。”“一看就是送分题。”他不等影子先生严肃起来,就紧跟着补上一句点评:“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错误选项。”明危亭伸出手,替他揩净额间的薄汗,轻敲了一下:“因为出题人心理年龄现在只有七岁。”明炽不清楚他们之前怎么相处,但近来时常觉得影子先生实在比想象中更深藏不露,一不小心就会被逗得要笑出来。他刚撑着非要多走那一圈,现在稍微有些岔气,按着疼的地方收敛笑容,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选项b。”“立刻坐下休息,补充糖分,询问身边的人能不能帮忙。”明炽想了想:“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明危亭对这个选项观感不错:“必要情况时,可以选这个。”明炽已经有些天没这样消耗过体力,他靠在轮椅里调整呼吸,好奇打听:“哪种情况属于必要?”“海上飓风。”明危亭说,“船泊不了港,救生筏全部遗失,征调不到救援船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