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等了很多年么?十七岁那年,他在山野中被人追杀,然后遇见十六岁的阿沐。他们在一起一个月,然后他许下誓言,说此生只有她一人。二十岁那年,他在昭阳城中遇见阿沐,以为是初遇,其实是重逢。第一眼见到她,他的心脏就在飞快跳动。他骨痛发作、只有她能治;他只对她一人动念动情,所以强留她在身边,留了整整七年。十七岁,二十岁到二十七岁。一个月,七年。他一直都爱她。当他坐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茫然地抬着头,觉得自己在等什么,可仔细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大概,是等她醒来吧。等她醒来,叫他“姜月章”。也许她会哭,也许不会。如果她要生气,要失望,要拂袖而去说再也不要他了,他也都能理解。他会拉住她,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里,他只是以为自己在和当初的誓言抗争。其实早在重逢那一天,他就在她面前溃不成军,但他不敢承认,所以一直假装苦苦抵挡。她成了他抵挡自己的工具,而他一无所知。他错了,他很后悔。然后他想问她,为什么不说清楚。如果她说,如果她信他…………啊,信他。这么些年里,他表现出了哪一点,值得她相信?他是帝王,多疑是他的本能。每十句话里,就可以埋下一个试探的伏笔。他谁也不信,他天生多疑。他不信她,所以她也不信他。――姜月章,你就不能相信我?当年她还会哭着骂他,尽力恳求他,后来她就再没有那样做过。因为她看透了、明白了,唯独他一个人还在自鸣得意,以为自己玩弄帝王心术,可以掌控每一颗人心。“……你在惩罚我么?”他怔怔片刻,才发现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这英华宫果真太空旷,他的声音都有回音,假如没有另一个人接话,这里显得何其荒凉。“阿沐,你在惩罚我么?”他喃喃地问,又不禁地想,可惩罚他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打他、骂他,这样来得更痛苦,是不是?“等你消了气……就会醒过来吧?”他叹了一声,很有点语重心长:“你这个人,连惩罚别人都不会。惩罚不是这样的,哪有让自己难受来惩罚别人的?要是我不在意你,你不就白白吃苦了?等你醒来,养好了身体,我就教你该怎么做。你总不能白白地,白白地……”他捂住脸。帝王冠冕滚落在边上,他的朝服上也已经落了尘埃。当泪水滴落,上面就洇出清晰的痕渍,像一个无声的嘲笑。“……我错了。”“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我不该那样对你。”“御医馆发现你留下的药方了,原来你真的改良了千金方,我会即刻着手推广。”“你还不愿意醒么?还生气么?”“是我不好。”“我应该早早承认自己的心意。”“我应该表现得更可靠一些。”“我应该更尊重你一些。”“我应该……”他弯下腰。很疼,他浑身都疼。分不清是心脏抽搐,还是骨痛再次发作。多久没有体会过了?有她在的时候,他总是很快就能结束这样的痛苦。“……回来吧。”他哽咽着,不知道对谁说。“让我永远也好不了,就这样痛苦一辈子……你哪怕再多跟我说一句话,就一句……”“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就丢下我啊……”第52章 裴掌门――寒冷的水滴悬在她鼻尖。有点痒。这是裴沐醒来时的第一感受。她还没有来得及睁眼, 就感觉一大团冰雪生生压下,刺骨的冰寒争先恐后往她皮肤里钻。“……好冷!!”她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迅速, 不由一阵头晕。这是哪里?她的意识在缓慢地回流,血液也在缓慢地加速, 好让心脏逐渐恢复正常的律动。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她环顾四周。首先, 这里是一间屋子。看摆设、用料, 应当是村镇上的民居。其次,窗外亮着, 是白天, 有雪,冬天尚未过去……在观察的过程中, 裴沐原本无神的双眼, 渐渐恢复了神采。而后,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侧。那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冰雪, 无辜地看着她, 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小狗一样的笑容。刚才,正是这个人将大团冰雪倒在了她面上。现在她脖子里都还是寒气,头发上的雪沫被热气暖成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是的,就是他。“嘿嘿, 小师妹,你看,多亏我机灵, 给你浇一浇冰、灌一灌雪,你才能顺利醒来……啊啊啊啊别打!”盛着冰雪的陶盆“砰”地一下打翻在地。裴沐先是扑过去愤怒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就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站住,温柔地来回抱她,又拍拍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师妹,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你偷出来,你不说谢,也不能打我吧。”他很不认真地抱怨,语气慢悠悠的。“谢谢三师兄。”裴沐没有抬头,抽了抽鼻子,“三师兄,你……”“做什么,很感动?我明白……”“你的胸,好像又变大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三师兄双眼放空,手里一下下地重复抚摸的动作,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小师妹,三师兄今晚可能给你投毒,你做好准备。”“好的三师兄,所以你的胸可以分我一半吗?”三师兄:……*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村镇。三师兄带她换了两次方向,又易了两次容,等他们远离昭阳城足有上千里,他们的行程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轻捷的马车飞快奔驰。这是一辆一看就坚固、稳定、昂贵的马车,边角缀着装饰,还打着“张记”的旗号。张记――近年来声名鹊起的豪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往东西两头跑。马车内。裴沐撩着车帘,看了一会儿窗外,确定无人跟踪也无人窥探。她放了手,才扭头问:“怎么走得这么急?之前那许多搜查的士兵……是来找你的?”“你总算问了――那些都是来找你的!”三师兄缩在一边,用厚实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脚边还贴着暖炉。他先是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骂:“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你偷出来?你早跟我说那皇帝是个疯子啊,你早说了,我一定不帮你――太麻烦了,耽误我睡觉!”裴沐乖乖低头认错,才问:“怎么回事?我以为只是费些手脚去挖个墓,怎么……”三师兄盯着她,盯了很久,而后长叹一声。“那也要先有墓可挖啊,小师妹。”他解释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那疯子皇帝一门心思地认定你没死,而且不准宫里往外透露任何消息,何况发丧和下葬?他用一口水晶棺将你装起来,就放在英华宫的寝殿里,白天在外头处理国事,空了就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尸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打了个哆嗦,露出后怕之色。“这些消息,还是我通过你留下的机关布置,才勉强窥探得到的。皇宫被他治理得水泼不进,我本想悄悄去偷了你出来,一时竟然无处下手。”裴沐呆了呆,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何等滋味,只轻声问:“然后呢?”三师兄哼道:“然后,我等了几天,眼看那皇帝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我便借着我们以前商量好的方法,用术法开了一个临时传送甬道,自己亲自跑到宫里去找你。”“我特意挑的白天,皇帝在上朝,寝殿里没人――他不准别人进去,只让他们守在门口。幸好如此,我才能偷偷摸到棺材边上,打算抱起你就跑。”“哪知道,那狗皇帝竟然在棺木上布置了机关……他他他,他把天子剑跟你放在一起,就在你边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一推棺木,那把剑就往我面上狠刺过来,吓得我……差一点,我就是你没头的三师兄了!”三师兄说得气急败坏,又隐隐有些后怕。裴沐也想得到其中凶险,只能继续低头认错,连连道歉,承诺会好好补偿三师兄。“后来呢?”“后来,还好你三师兄我虽然懒,却也学了点真本事,总归是带着你跑了。”三师兄说得有点得意洋洋。裴沐跟着一笑,却又忍不住低声问:“我想到他会难过,可怎么这样疯?将贴身佩剑放棺材里,这不就是,不就是……”三师兄看她一眼,没好气:“是啊,按大齐习俗,这就是陪葬的意思。等他死了,要跟你躺一起。可他不是还没死?你伤心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