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抄信的人显然没什么才学,字迹僵硬板正,用语也干巴巴的。幸好内容是阿沐会说的:她又和姜公子去了哪里哪里,遇到了什么,一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什么有趣的见闻,以及值得注意的民生之事……一直到这里都十分正常。姜滟云仿佛也被信件带去了那遥远广阔的天地里,每天都见识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她看得渐渐唇边带笑,心情轻盈不少。但忽然,她的目光凝住了。因为她看见了后面的那句话。――“……和离了后,不日启程回琅琊,盼五姐一切安康。阿沐,留。”……和离?和离!谁跟谁和离?阿沐还能和谁和离?姜滟云惊得差点将手里的信纸撕碎了。阿沐要和大哥和离?那个大哥竟然会愿意?他们怎么,怎么……正是在姜大人心神最为激荡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啊!”多年养气、沉稳不少的姜大人,竟是惊得陡然跳了起来,还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她一惊一乍,也将身后那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姜师何故受惊?可是收到了什么坏消息?”沉稳的、年轻的男声,就算充满关切,也不觉带出淡淡的帝王威严。这声音也是姜滟云听惯的,近来却也总是令她心中微沉。她收起惊色,也克制住心中烦躁和迷惘,转身低头行礼:“见过陛下。”视线中,是北齐皇宫光滑却陈旧的地面,还有皇帝暗红色的衣摆。皇帝笑了笑:“朕早说过,私下里,姜师不必多礼。这信可是裴先生他们送来的?”虽然他这么说,姜滟云却还是规规矩矩应答一番,又迟疑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将阿沐的事说出来。皇帝察觉了她的犹豫。“姜师,朕与姜师携手多年,难道姜师还不信朕?”他放软声气,“如果真有难题,朕也来帮姜师出出主意。”每次他软言好语,听上去就像撒娇。这总是令姜滟云想起来,其实皇帝年纪不大,今年也才二十五岁,还没过生辰。她心一软,就温声道:“臣怎会不信陛下?阿沐她,是……”她就大概将事情说了说。皇帝听完,也有些惊讶。他蹙眉片刻,俊秀白净的面容显露沉思之色,才说:“裴先生与姜大公子成婚十年,许是遇到了什么不快。等他们二人回城,姜师亲自问一问,若事情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朕便再与姜师一同想想办法,可好?”他有些期待地望着她,恍惚还是十年前那个瘦削却温和的少年。姜滟云心想,其实他已经是极为温和、极为体贴的皇帝了。只是……她暗中晃了晃头,摆脱那分起伏思绪,面上客气道:“臣也想再确认一二,多谢陛下好意。”皇帝却又蹙了蹙眉,露出些许失望来,似乎终究没有听到期待的答案。他微微摇头,欲言又止,却到底挥挥手:“罢了,姜师再想想吧。早日回去歇息,朕瞧姜师近来都瘦了。”姜滟云再拜,恭敬退出。她走出宫殿,走下白玉台阶,又忍不住回过头,仰望那静默的、端庄的、尊贵的宫殿。恰逢最后一缕夕晖落在那青黑的瓦片上,有些凄艳,像凤凰垂死时滴下的血。可不是凤凰的血么?去年皇后崩逝,留下一个不满三岁的太子,那哀哀残阳,岂非正如幽魂啼血?……她真是,都想到哪里去了。姜滟云晃晃头,摆脱了这个有些痴痴的幻象,归家去了。*一月后,琅琊城迎来初夏。姜滟云也迎来了她期盼已久的亲人。她专程告了假,一早就去城门口守着,往路边一座,就托腮望着外头。随行的人想竖起屏风、隔绝窥探,她就不大耐烦地摆摆手:“来来往往的不是北齐官员、士族后代,就是北齐百姓,我身为官员,有何好避讳的?”还当这是十年前,她上个街都得戴顶帷帽的时候?“可……”侍从犹疑道。姜滟云冷道:“退下。”“……是。”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在她遥遥望见那驾特别的马车时,立即自行烟消云散。那必定就是阿沐的车驾。毕竟,天下有几个人会用一辆没有马或牛、自行前进、还要在车顶绑上一大堆“民间特产”的“马车”?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要不是车驾干净,简直像逃难似的。姜滟云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来以前阿沐来信抱怨,说哥哥真是挑挑剔剔、娇娇弱弱,非说动物脏,不肯用动物拉车,宁可耗费灵力、灵石,也不准动物挨近自己。有什么法子?只能想尽办法哄他了,唉,谁让她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哥哥?当时姜滟云就笑个不停,心想真不知谁是男、谁是女,却又艳羡他们真是神仙眷侣。笑着笑着,她的笑意却又僵在脸上。怎么忘了,连这两个如此恩爱、相伴多年的人,都已经和离了……她叹了口气,真心祈祷他们只是暂时吵了架、说气话,不是真的感情消磨、走向陌路。不多时,那奇特的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想上前检查,姜滟云已经走上前,由随侍拦住士兵们,自己则笑吟吟道:“阿沐,你总算回来了!整整十年,你怎么狠心就只给我寄些信……”突然,姜滟云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笑意也再一次僵住了。因为车帘掀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淡漠如冰雪、疏远似流云的俊美面容。十年过去,姜月章却像一点没变,仍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一根木簪挽发……不,他还是变了,变得健康多了,像明珠被拭去尘埃,变得莹润饱满、满眼生辉。“……大哥?”姜滟云晃了晃神,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睁大眼,很有些期盼地去瞧那暗沉沉的车厢:“阿沐呢,在里头?你们好了?”她不说话还好,一提这事,姜月章陡然黑了脸。他原本神色就冷淡,这会儿更是像沉沉雪天里掀起一场暴风雪,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意快要化为片片刀光,将世界削个粉身碎骨。“她没跟我一起来。”他声音优雅冷淡,可姜滟云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大哥咬牙切齿、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怨念之语。显然,姜月章心情坏极了。姜滟云暗叹一声,刚刚那点星火似的盼望,也像被大雨兜头浇灭,只剩一点寂寥:原来是真的和离了。她不愿戳大哥的伤心事,便勉强一笑:“大哥,你是回你原先的别府,还是回姜府?”姜月章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寒色有所减轻:“我的别府还留着?”过去在琅琊城里,他自己悄悄置办了房产,毕竟他那时很有点“金屋藏娇”的傻念头,还一念就是许多年。姜滟云笑道:“留着,总不能让你们……让你回来,没个自在的落脚之处。”姜月章点点头。他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一点浅淡的、客气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好,多谢五妹,这份情我记着。”姜滟云却有些受宠若惊。若没记错,这是她人生中头一次收到大哥的真诚道谢。她一边上了自己的车驾,走在前头为姜公子开道,一边又暗暗心想:大哥在外漂泊十年,没想到将性子磨得温和多了……不,是漂泊的缘故,还是阿沐的缘故?想到阿沐,姜滟云又愁起来。唉,她还是更想见阿沐。阿沐定然也伤心,说不定比大哥更伤心。他们和离了,一定也是大哥错得更多……不,全都是大哥的错,阿沐那么好,怎么可能有错?短短路途中,姜滟云心思转来转去,很快就彻底下了审判。因而,等他们来到姜公子当年的别府时,姜滟云已经板起了脸。作为朝堂上摸滚打爬的官员,她这么一沉脸,还是很有些威严的。“大哥……”她正要质问、斥责一下这冷漠寡情、任性无理、惹了阿沐难过的坏人。却见姜公子负着双手,淡定往府里去了。眼风都没给她。姜滟云:……她收回前言,大哥还是那么讨人厌。算了,他们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也都伤怀。姜滟云跟了上去,又挥退侍从。这别府不算大,自然不能和姜家比,却也有假山池塘、流水清幽,多年来姜滟云一直记着叫人照看这里,因而林木成荫、鸟雀啁啾,屋顶的瓦片也在阳光下矜持发亮。姜公子将这里打量一遍,满意道:“不错,很干净。”姜滟云不禁又想起阿沐抱怨过他“不准动物近身”的事,轻声一笑。姜月章睨来一眼:“五妹缘何发笑?”姜滟云便将阿沐说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完,姜公子也露出柔和神色,在追忆中叹笑一声:“原来她还背地里说过我,真是……当面说我还不够么?这小混账。”一字一句,满溢温柔。姜滟云不由探究地看着他,试探道:“大哥,那……阿沐这次回来么?”“……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公子的神色又阴沉了一些,郁郁道,“晚几天来,说要收拾东西。其实能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为了摆脱我,自己好彻底松快几天。”……好惨。姜滟云同情地摇头。大哥是掌控欲多么强的人,这样被嫌弃,一定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