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贷的主动去付小姐的台费,临走时我又掏出五十块悄悄塞给老板娘,“雯雯的。”我留了个背影给服务员。
有一点更奇怪,在ktv里喝酒的时候酒量往往都会特别大。报纸上说酒量与什么光线环境有关,我搞不懂那些名词,不过确有其事。街风扫过,每个人都冻的发颤,有人在后面嘀咕了一阵,跑过来拉住我说:“文哥,咱去吃火锅吧。我认识一家新开的清水锅店,正好醒醒酒。”
“对了,给你们讲个新鲜事。”吃饭的时候一个兄弟突然笑起来说:“住在市场门口的那个刘哑巴都认识吧”
我点点头,刘哑巴命不好,老婆跟别人跑了以后他气的染上病,结果成了哑巴。不过这老头很热心,每天帮着打扫市场,谁家有什么力气活他都去。刘哑巴有两个儿子,学习都不错。不过他供完大儿子就没有钱供二儿子读书,可能因为这个吵了起来,二儿子发了疯,用开水把刘哑巴的胳膊全烫伤了。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多赚钱孝敬父母有这种孩子真是作孽。大家都可怜刘哑巴,谁家过节做点好吃的东西都送给他。
“前两天刘哑巴开口说话了”那个人神秘兮兮的说。
我耸肩回答:“病好了罪遭够了,也该享福了。”
那个人撇嘴反驳:“操,他根本就没有病。当初他老婆嫌弃他太穷买不起房子才跟别人跑的。这老头一狠心,装了四年哑巴。就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前几天单位照顾他是残疾人,分了一套房子给他。房照到手以后他才开口说话的。”
我听完很惊讶,倒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有什么转折,而是惊讶于刘哑巴的毅力。
“我靠,四年”一个平时说话有点多的兄弟边佩服边叹息说:“哪怕让我三天不说话,我都得憋死。这老头真凶,一下憋了四年,就为了一套房子。”
“不错了,知足吧。”放贷的含着烟不满的说:“遭四年罪弄套房子,要是他不装哑巴,这辈子还得住在市场的棚子里。真的,我家的鸡笼子都比他那里暖和。”
放贷的沉默了一会,寻思一会,抬头问我:“阿文,换成你,能遭那种罪吗”
我愣了一下,四年,那么长的时间强迫自己不说出任何心里的想法,可以哭可以笑,但是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竟然不可以叫一声“儿子”。因为他是哑巴,市场里人总拿他开玩笑,打他骂他的时候我只见过他呜咽的叫几声,现在想想我居然没有一点点责怪他虚伪的念头,这都是被逼出来的,被那三四十平米的水泥地逼出来的。
“这社会啊,还是穷点好。”我把烟头塞进了酒瓶子,“咱父母那时候都穷,但是也没听说谁因为没房子去装哑巴,还他妈装了四年。大不了喝粥的时候多灌点水,起码晚上有个落脚的地方。等以后我混不下去,我直接找根绳子去市政府门口上吊,怎么滴咱也混一个国葬,棺材钱他们总得给我出吧”
“你别说废话了。”有人喝高了戳着我的脑袋说:“前阵子天天有老头老太太去市政府门口站岗闹意见,说退休太早,现在开的工资吃饭都吃不起。但是你看过有谁站出来替他们说话了吗那群逼干部在位的时候大吃大喝,退休每个月还是几千块,咱以前那些朋友天天蹲在锅炉房里倒班,一个月不也就四百五百吗你要是去那上吊,没等死透,人家就把你毙了,这叫扰乱治安”
这话虽然偏激,但是确实没错。我知道有些老兵抗美援朝的时候挨过枪子,亲手毙掉几十个美国鬼子,结果现在每个月还得靠亲戚救济才能活下来,身体里的子弹都没钱动手术拿出来。可是看看那些国营干部,我不知道他们干过什么,但是无论他们有什么功绩,也比不上那些用命插红旗的战士,也比不上一辈子住在公共宿舍依然不吭一声继续劳动的老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