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夜便守在外边,内殿既没有叫水,也没有吩咐人收拾。
想来,是真的不曾发生什么。
“这算是哪门子事儿啊,”宫中都是人精,徒弟也看出这一点,小心翼翼的问:“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宁海自己还糊涂着呢,哪里能给他解惑。
——怎么着,难不成是上了床,临了了,圣上又发现自己不喜欢?
不能啊,回想起圣上方才同锦书应答的样子,面上全是宠爱,可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
——那是怎么回事,锦书自己不愿意,给推了?
也不对呀,两个人说起话来,还是隐约透着亲密的。
宁海脑袋有点大,牵涉到圣上,又不敢胡思乱想,终于吩咐内殿的内侍道:“把嘴闭的严严实实的,不然,仔细你们的皮,知道吗?”
含元殿的内侍,第一要务就是嘴巴闭的严,一众内侍听了,当即规规矩矩的点头。
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只是,却也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在宫中沉浮已久的内侍总管,第一次发觉,自己也不是那么聪明的。
不然,怎么看不懂圣上跟锦书的关系呢。
若说是不亲近,那是骗鬼呢,圣上待锦书如此亲厚,含元殿里任谁都看得出来。
可若说是亲近,直到现在,锦书可都没侍寝呢。
说来也怪,只是十几岁的姑娘,心思怎么这样稳得住,一丝一毫都不乱。
那日之后,无论见了谁,锦书都是同之前一般,该打招呼的打招呼,该行礼的行礼。
既不骄纵,也不气虚,只当没那回事一样。
圣上若是赏了东西,她便收着,若是冷了脸,也不在乎,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
宁海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人身上明白,宠辱不惊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不过,有一点,他却看得很明白。
这一回,圣上是真的栽进去了。
男女之间的情爱,同彼此之间的身份并没什么干系,无非是一个爱的深些,一个爱的浅些罢了。
不管什么时候,入局更深的人,总是会更加的隐忍退避。
即使是人间帝王,也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他自幼跟在圣上身边,自认对于圣上是有所了解的。
圣上身边有过很多女人,但这样对待的,却只有锦书一个。
他规整克制的过了这么多年,年过而立才遇上这样能撩拨他心弦的女人,无论会如何热切,宁海都不觉得吃惊。
一本奏疏翻开,圣上目光在前殿中四望的时候,最后总会落到锦书身上去。
她也不抬头,只是低眉顺眼的垂首,神情淡淡,似乎是一座剔透的玉雕,始终沉默着。
对此一无所知。
也只有他,在圣上身边,才看得见他目光中柔情蜜意。
在这个时候,克制而又肃整的天子,也会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装作漫不经心的,将她望了又望。
窗外的日光漫漫,当真绵长。
“没有,”邻家姐姐笑着说:“因为是名画,历史研究的价值很高,保护的很严密,在公展之前,只有专家们见过。”
“这一次公展来的人很多,安保做的更仔细,虽然是公展,实际上还是隔着防弹玻璃,专家在内里,靠耳麦与外部音响串联进行讲说的。”
“啊,这样啊,”秦颖有点遗憾,随即又期待起来:“史书记载,孝圣宣皇后有国色,美仪容,得两代君主倾心,只是没有画像遗留,一直都觉得好可惜。这一次能见到,真是太好了……”
邻家姐姐微笑着听她说完,正要开口说话,展览厅中心的灯光却亮了起来。
低头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她歉然道:“快要开始了,你们在这里等等吧,我先过去忙了。”
几个姑娘一起点头,目送她离开,目光闪闪的望向了展厅的中心位置,等待不久之后的初展。
华国泱泱几千年历史,无数次站在世界的顶峰,但毕竟时光无情,无数的光阴被历史的尘埃遮掩,始终在晦暗处不见天日。
而一度威加四海,万国来朝的大周朝,在引起后来者兴趣的同时,始终半遮半掩的藏在岁月疑云之后,不露痕迹。
直到去年,考古学家在大周一位君主的陵墓中,发现了这幅《木枝》。
这上面,既印着大周朝那位颇负盛名的画圣印鉴,也附有彪炳青史的建元帝印鉴,一被发现,就引起了巨大轰动。
在大周后系君主陵墓中发现的画作,虽然有可能是后人伪作,但那可能性,委实是太低太低了。
考古专家中的几位齐元子画作研究者,细细看了许久,终于认定,这确是真迹无疑。
而在史书之中,也确实有画圣齐元子入宫,为建元帝作画的记载。
猜想得到确认,像是一瓢水泼进了油里一般,考古界与历史学界一起沸腾了起来。
因为某些难言的原因,为尊者讳,传世的史书之中,只记载了建元帝的丰功伟业,对于他的私事,却鲜少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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