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颠沛之间,能够守住的实在太少。
而至于那些失去或者离去的——譬如姚谦——既已离去,便再难同行。
无可挽回的事,又何必萦绕于心,自寻苦恼?
伽罗眉头渐渐舒展。
轰隆隆的瀑布声中,忽然夹杂了异样声音。
伽罗惊而回首,就见后面人影交错,不知何处窜出数名歹人,正跟侍卫纠斗在一处。她下意识的往后退避,却有个鬼魅般的人影起身近前,拎住她背后衣裳,便往那潭水掠去,打算从水对岸逃脱。
不远处又有数道人影窜来,都是侍卫打扮,将歹人围在中间。
伽罗被那人拎着,转瞬便已腾空而起,几个起伏之间,经巨石而跃向水面。
水面翻腾如有鬼魅,旧日濒死的惊恐袭来,她看着白波翻滚的潭水,生恐下一瞬便会落入其中溺毙。就在此时,斜侧有人影疾掠而来,疾攻挟持伽罗的歹人,攻势凶猛,迫得他松手自救。
变故突如其来,伽罗自半空跌落,坠向水面。
她吓得魂飞魄散,全然失了平日的从容应对,脑海中一片空白,惊叫出声。
潭中溅起的水汽冰凉透骨,仿佛那年跌落寒潭,寒意瞬间将她吞噬淹没。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伽罗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满心绝望。
预想中的冰冷并未袭来,她似乎又被人提起,转瞬落在岸边地上。
脚下踩到泥土,伽罗才寻回些许神智,急促喘着气,面色惨白如纸。
好半天才稳住心神,她抬头,便见身侧站着个高挑的劲装女人,忙道了声谢。
水边的纠斗正激烈,近二十名侍卫将歹人围在中间,刀剑交鸣,陈光亦在其中。而在外围,谢珩和韩荀静立观战,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伽罗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手脚酸软的坐了半天,才忽然察觉——陈光反常的劝言、突然冒出的侍卫、及时的营救和激烈有序的围攻,甚至谢珩和韩荀那静候成果的神情……他们来得这么快又如此镇定,是早就料到了此事?
或者说,是他们安排了此事,以她为饵,诱歹人现身?
伽罗只觉背后冰凉。
那边谢珩似乎察觉了伽罗的注视,侧头看过来,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是了,以他对高家的仇恨,拿她做个诱饵又能算什么?能派人及时救她就已是恩宽了!
伽罗下意识的将手缩入袖中,避开目光,遮掩心中惊异。然而惊魂初定,反应迟缓,动作终究慢了些。
谢珩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继而皱眉。
那晚被人劫走时她还能镇定自救,此时却仿佛失魂落魄? 疑惑转瞬即逝,在侍卫擒住一名西胡人,打脱他的齿臼后,谢珩立时飞身过去。
西胡人彪悍勇猛,水边争斗格外激烈。
不过剩下的事情,已与伽罗无关。
待歹人被擒,局面已定,她还携了岚姑过去拜谢救命之恩。
回到车边,午饭已然齐备,伽罗用完饭早早去马车中等候。
方才的衣衫经了水汽又沾染尘土,已然脏污了,伽罗叫岚姑守在外面,趁着无人换件外衫,待触及腰间锦带时,却忽然顿住,面色微变。
案上烛火明亮,将他的神情照得清晰,那双墨玉般的眼睛盯着她,竟叫伽罗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开脱的言辞。
她愣着站了片刻,反应过来唐突之处,忙跪地道:“民女失礼,请殿下恕罪。” 浑身气血仿佛都因窘迫而涌到了脸颊,伽罗跪地颔首,只觉双颊发热。
谢珩搁下狼毫,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瞬息即逝。
“何事?”他略疲惫的靠向椅背。
伽罗头都不敢抬,只回道:“民女冒昧打搅殿下,是想问一问家父的消息。”她竭力镇定,双手落在冰凉的地砖,渐渐令神思清明,抬头对上谢珩的目光,“家父原本在丹州为官,听说北凉占了丹州,官民皆遭欺辱,民女心中实在担忧,又无计可施。殿下若有家父的消息,还望宽宏赐教,民女虽人微力轻,也将竭力报答。”
“是……傅良绍?”
“正是。”
“没有消息。”谢珩答得干脆。
伽罗掩不住的失望。
谢珩却还看着她,“竭力报答……你能如何报答?”
这话多少令伽罗燃起希望,当即道:“民女虽不知鹰佐为何如此行事,但既已随殿下同行,但凡殿下有命,必当遵从!”她极力让自己诚挚,谢珩却仿若未睹,两指揉了揉眉心,旋即道:“没有消息。退下吧。”
说罢,重拾狼毫,再度伏案。
伽罗稍稍燃起的火星被这态度浇灭,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微微塌陷下去,低声告了罪,便告辞而出。
正好碰见韩荀来找谢珩禀事,伽罗脸上的失望尚未收起,尽数被韩荀收入眼中。
他对高家仇恨颇深,待伽罗也甚冷淡,伽罗能感觉得到对方态度,便格外恭敬的行礼,匆匆离去。
里头谢珩见韩荀近前,将手边卷宗交给他,又道:“云中城消息如何?”
“鹰佐昨日进城,带了不少人随行,又去犒赏军队,北凉如今士气高涨。太上皇和官员们都送到了他们的石羊城中,看守严密,傅家的人和其他人锁在一起,没有任何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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