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歌从惊醒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便不挣扎了,却也并不迎合他,只睁着黑亮的眸子,静默地望着帐罢,又舀起一勺青菜送到小家伙唇边。
小家伙粉嘴微噘:“父皇喂。”
芜歌有些无奈。小家伙人小鬼大,分明是极会察言观色的。她只得把碗筷递给拓跋焘。
拓跋焘静默地接过去,把方才那勺青菜送到小家伙唇边。小家伙啊呜一口就含了去,还讨好地砸吧了两下,笑眯眯地搭上父皇的手,含含糊糊地嘟囔:“笑笑,父皇笑笑。”
拓跋焘勉强勾了勾唇,却似乎无论如何都牵动不了唇角。
他不会笑了。他垂眸,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勺饭菜,机械地送了过去。
小家伙一口一口,殷勤地配合着,吃一口,就重复一句,“笑笑”。
稚嫩的童音一遍遍无情地提醒着拓跋焘。他这一生的欢声笑语,都记挂在阿芜身上。没有阿芜,他笑不出来。
这顿饭,拓跋焘喂得极是疲累。
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后继无人”像句魔咒响彻在耳际。好多回,他差点就忍不住再次奔去偏殿,摇醒沉睡的女子。
“朕不在意后继无人!朕不要旁的女人,也不需要多的儿子,朕只要你。阿芜,朕只要你!”这些话在脑海翻来覆去百千回,他也坐起过好几回,却似乎并没有下榻挽鞋的勇气。
身为一国之君,开枝散叶,保住大魏千秋功业,是家族和血液赋予的使命。
先帝爱姚太后入骨,不照样封了四妃,昭仪美人不计其数?
拓跋焘自问,今生所爱,非阿芜莫属,可是,为了她,舍下祖宗家业,平生大志,却是他从前从不曾想过的。
阿芜擅于攻心,更擅于揣摩人心。
他从未细想过,原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于帝王,是给不起的承诺。
拓跋焘一手捧着金碗,一手执着银勺,又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