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场漫无止境的修行,然后到最后那一天的来临。
安定临泾的赵县令,赵疾同学,就觉得人生的修行真是的太痛苦了,漫漫无期一般,还不如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是不是散发弄扁舟。
赵疾同学的这个观念,其实和他的家庭,他的出身,他人生的经历相关的……
赵疾的父亲,是赵懿,又名赵壹。
赵懿年轻之时,体貌魁伟,须眉俊美,饱学诗书,自然有些恃才傲物。光和元年之时,作为郡县官吏,授郡上计,前往京师雒阳,旋即得到司空袁逢和河南尹羊陟的赏识,言谈奏对,无一不妥,加上气度不凡,一时间名噪京师,可谓是春风得意。
可惜的是,就在似乎大好的前程在眼前招手的时候,党锢之祸到来了。
因为抨击宦官的行为,在党锢之前是一种政治正确,而为了获取名望和较高的关注度,赵懿多次在太学和其他公开场合肆意评点,大加鞭挞宦官,自然是言语之中颇有得罪,比如说一些什么『舐痔结驷,正色徒行』的话语,当然令宦官恨得牙痒痒……
事发之后,宦官大肆搜捕,赵懿便几致于死,幸得友人相助,才从雒阳逃离出来,幸免于难之下,于是乎心气衰败,从此回归田园,谢绝朝廷征召,每日于家中与书画作伴,倒也颇有一番成就。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赵疾,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其父亲赵懿对于官场认知的影响。赵疾自幼聪颖,儿时有神童之誉,如果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那么作为赵疾还是很有可能少年得志,至少在他官宦之途当中,前半截会一番风顺,而后面的成就也有可能会高于他的父亲,甚至成为整个赵氏家族的出的事情让赵疾眉头微微皱起。
『来人,更衣!传令,升堂!』
临泾之中,多了一些新的面孔。
农学士,工学士,巡检……
这些家伙很是令人烦恼。
在大汉多数时候,县令和太守的工作其实基本上凭良心的,愿意辛劳的,便是辛辛苦苦一日都不会有什么空闲,而愿意偷懒的,便是全部丢给县丞做一个甩手掌柜也没什么不可以。赵疾么,在这两者之间,不算是特别勤奋,也不算是特别懒,算是不好不坏。
只不过在农学士工学士和巡检老兵前来了之后,给赵疾带来了一些额外的工作量。
就像是今天。
原本临泾城中,有些游侠,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这些游侠要么逃了,要么改邪归正了,而这些游侠的缺失,却使得市场之中的一些地痞恶霸没有了忌惮,在骠骑之下的巡检还未到来的之前,难免有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而这些事情,又在巡检来临了之后,渐渐的被苦主揭发举报,自然就使得赵疾的工作量无形当中被提升了不少……
春秋战国,先秦之时,有巡检么?
没有罢。
那么春秋战国之时,那些过年就不能过活了?
也不曾罢。
哎,真是麻烦……
这就是赵疾对于巡检等人的印象,只不过在表面上,赵疾秉承了士林子弟的优势,温文尔雅笑容可掬,永远别想从他的脸上,看清楚他内心实际上在想着一些什么。
赵疾治理县城,用的乃是堂堂的儒家之法,经济固然要有发展,但他更加在乎的,是城中氛围的和谐,中庸之道。
这个非常重要。
至于什么断案的清明,一般百姓的教化,鳏寡孤独有所养等等,需要在和谐中庸这个重要的条件之下,不可僭越。
赵疾原本天资还算是聪颖,又经过了官场颠簸、世情打磨,自然有了自己成熟的观念体系,圆融于儒学,融汇于世故。
『巡检辛苦了……』赵疾笑眯眯的说道,然后转向了堂下的跪着的一名小吏,脸色渐渐变得严峻,『此等不法之徒,若不是巡检心细,怕不是就被其逃脱了!』
『小的冤枉啊!』小吏在地上连连叩首,涕泪齐下,『小的不知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巡检,故而被……』
『大胆!』赵疾喝道,『依汝之意,竟是巡检诬陷于你不成?』
巡检摆摆手,并没有需要赵疾维护的意思,而是从怀里拿出了几片木牍,然后说道,『骠骑之令,凡往来西域商队,沿途所经县乡城镇,除城门人马,依律收得进城费之外,不得额外收取闲杂税费……此令,汝可知晓?』
小吏额头上渐渐有了些汗水,『小的……小的……』小吏有心想要说不知道,但是问题是这个政令不仅是城中心有张贴,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以说从骠骑开通了西域之后,就逐渐的在沿途不断的宣导,要睁着眼说自己不知道,多少也说不过去。
只不过往日的习惯么,总是上面说的归上面说的,实际上低下做的归低下做的,一般来说只要给上面交够了数目,一般上面也不会特意去管下面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像是商队额外收费的事情,惯例都是有的,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这么不开眼,硬是给秃噜了出来。
赵疾沉声说道:『巡检问话,还不速速回答!某三令五申,不得强行摊派,不得贪腐行贿,汝竟然敢违背上令,私加税费!好是大胆!』
小吏连连叩首,心慌意乱之下,竟然脱口而出,『此事,此事……是县丞授意……』
『哦?』赵疾似笑非笑,甚至没有为县丞辩护一句话,而是直接说道,『来人,传县丞前来!』
一旁的巡检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赵疾一眼。
小吏不知道是因为说出了后台,亦或是觉得自己说漏了,脸色煞白,浑身瘫软在地上,倒也没有人去多关注,因为现在更重要的点显然集中到了县丞之处。
不多时,县丞便来了,进得厅堂之中,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朝着赵疾和巡检拱手见礼,坐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