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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弱者的武器(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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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丝。

艾希达。

泰尔斯面无表情地走在地下街的肮脏道路上,一遍遍回想他所认识的气之魔能师。

无论是红坊街上冷酷无情的恶人反派,还是棋牌室里优雅博学的魔能之师,抑或龙霄城中毁天灭地的非人怪物。

不,还不止这些。

泰尔斯的思绪回到白骨之牢,回到那些被埋藏到黑暗里的秘密。

净世之锋,三灾同盟,双皇,芙莱兰。

艾希达·萨克恩,你做了什么?

还有你所谓的温和者,你和你的同伴们,你们究竟在血色之年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莫里斯说的是真的,那在十八年前,你与先王合作,却又谋杀了康斯坦丝,谋杀了璨星王室的一员,是么?

我出身璨星王室,对于你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泰尔斯脑子一动,突然想起艾希达对他说过的话:

【我期待的,泰尔斯,不是你的最终成功。】

【而是你夹在魔能师与人类之间,夹在灾祸与世界之间,夹在自己的本质与他人的目光之间,夹无法逃避的未来与难以割舍的过去之间……】

【最终被矛盾撕裂,被冲突毁灭,被悔恨吞噬……最终向我们妥协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泰尔斯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捏紧掌心的割痕。

“啊,又是这样。”

科恩目光灼灼地盯着泰尔斯的背影。

他身边的哥洛佛本来警惕地盯着莫里斯,听见这话不禁蹙眉:

“什么这样?”

科恩指了指前方面无表情,只是幽幽踱步的泰尔斯。

“殿下的这副模样,我在北地,在埃克斯特见过。”

他把手掌贴在嘴边,一脸神秘,压低声音:

“就在昏暗的祭坛角落,在他跟一个皓月女祭祀,两人独处了十几分钟之后……”

皓月的女祭祀?

独处?

十几分钟?

哥洛佛一愣,下意识望向泰尔斯的背影。

“那时他也是这样。”

只见科恩目光一转,露出王家警戒官独有的精明睿智:

“跟女祭祀谈天回来后,变得魂不守舍,脚步虚浮,萎靡不振,双目无神,一副浑身上下的精力都被抽空见底的样子……”

哥洛佛的目光微微变幻。

“不过殿下恢复得倒是很快,”科恩露出对过往的缅怀:

“几分钟之后,他就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精神抖擞地去找那个龙霄城的小女孩了,而且很快就计划好,要狠狠大干一场……”

下一秒,僵尸扭头瞪视科恩!

目光如刀,杀意盎然。

科恩的话语不由得噎在了嘴里。

“你试试看,再开一次殿下的玩笑……”

哥洛佛警告地冷哼一声,加紧脚步,掠过科恩,赶到泰尔斯身侧。

“怎么了?”

科恩赶上他,委屈十足: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没在开玩笑……好吧,就算是假的,你也犯不着这么生气啊……”

泰尔斯依然沉浸在复杂的思绪里,不知不觉中拐过又一个熟稔心头的街角。

凹凸不平的泥路,长满苔藓的墙角,横七竖八的招牌……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穿行在这条街道上。

而唯一不同的……

只有他自己。

举步,抬腿,落靴。

泰尔斯机械而麻木地重复着行进的节奏,却感觉他的脚踝如有锁链勾连,每一步路都带着十足的重量。

前方传来嘈杂的人声,

泰尔斯幽幽抬头,出现在不远处的是一家门面气派,与周围格格不容的店铺。

店铺外围着不少人,三三两两各自聚头,或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或手舞足蹈大笑狂喜。

泰尔斯停下了脚步,瞄了一眼店面上方的豪华招牌,心中有数。

黑金赌场。

小时候,这是最考验乞儿们眼力的地方之一:赢了钱的赌徒自然是慷慨大方,四处散财,输了钱的赌鬼则脾气暴躁,有时甚至对拉住他们衣服乞讨的人们拳脚相加。

“别担心老兄,”赌场外的一个小棚子下,一个穿得光鲜整齐的瘦子正不断地安慰另一个衣衫破旧,满面灰暗的男人:

“偶尔运气不好而已,想想看,你之前赢了多少次?你知道么,你需要的其实只是一次翻本的机会,只要一次,也许只要十个银币,但保险起见,最好有一百……”

泰尔斯身后的科恩看到了这一幕,顿时面色凝重:

“该死。”

哥洛佛也看懂发生了什么,他冷哼一声。

“我知道,兄弟,我也曾经跟你一样,但你看看我现在,过得多好,你知道为啥么?”

棚子下的瘦子把自己的酒瓶递给男人,可惜地拍着他的肩膀:

“慢点儿喝,别呛着……我向你保证,方圆十条街,这家借款的利息是最少的,而且是赌场的外围业务……最近还有优惠,如果第一把输了,输掉的部分他们不算利息,从第二把开始算……他们的兑价也是最棒的,你知道前阵子,外面米迪尔换闵迪思甚至要到九十兑一么,哈哈,赞美贤君!而这里的兑价绝对公道,我当初就是靠这个翻本的……”

一脸绝望的男人喝了几口酒,又听了瘦子的话,脸上重新出现心动的神情。

泰尔斯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默默叹息。

但他正要回头去找莫里斯的时候,身后黑影一闪!

只见科恩一脸阴沉地走上前去,而哥洛佛甚至还来不及拉住他。

“对,只要你愿意,他们立刻放款子!你瞧瞧这沉甸甸的钱袋……哎呦别担心,他们借出去多少钱了,比你大额的多得是,还少你这点钱?着话,推开瘦子抢进棚子里,却发现桌上的契约早已不翼而飞。

“非法高利贷?”瘦子狡黠地笑着,对人群道:

“你有证据吗?”

周围的人们发出零散的哄笑和嘘声。

警戒官面色一紧,抬头扫了一眼人群,却发现没有了算账者的身影。

他回头问那个倒霉的男人:

“告诉我,他们借给你钱,要收多少息?”

男人显然害怕已极,吞吐颤抖:

“我……”

“喂喂喂,我跟他可是朋友呢!傻逼青皮,哦,对不起——警戒官先生,”瘦子刻意喊着蔑称,抱臂冷哼道:

“怎么,朋友间互助些买酒的钱,也要跟警戒厅报备上税了吗?”

科恩猛地回头,目光愤怒。

他周围的人群吓了一跳,散开一片小空地。

“我知道,你们的老套路了!”

科恩咬牙切齿地对瘦子道,又转过头,痛心疾首地斥责那个本来要按手印的男人:

“某个家伙穿得整整齐齐,斯文雅致,看上像你这样,收入微薄愁眉苦脸的正经人家,就巧言令色劝你来赌场试试手,你一开始赢了好几次,于是就忍不住天天来,直到今天突然输了本金——你大概想给妻子买点首饰,给女儿挣点嫁妆是吧?我可告诉你,来错地方了,白痴!”

男人被他数落得羞愧低头。

“而你们!”

科恩举手前指,死死盯着瘦子,气势不输周围的人群:

“渣滓们,先给‘肥羊’一点甜头,引他上钩,过几天,等他们输光了,你们这些人渣就等在外面‘摸羊’,兜售你们的高利贷。”

“而他哪怕借到了钱,当然也还再会输光的,一旦还不起钱,你们就没这么好声好气了,上门要债,威胁逼迫,乃至索人妻女……遇到硬骨头,就找兄弟会里专收黑账的人……直到他家破人亡,任你们宰割!”

科恩怒不可遏:

“你明白了,白痴?还有你,瘦子,你今天跑不掉了,跟我到西城警戒厅走一趟,看我不把你操出一层皮来!”

科恩一把扣住男人的手,再走向瘦子。

无助的男人哆嗦着,看看科恩,又看看一脸阴沉的瘦子,不知所措。

但瘦子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

“告诉我,警戒官先生,”瘦子啧声道:

“既然是来巡逻执法的,那你的警戒厅徽章呢?不给我们看看吗?”

科恩怒哼一声:

“又是老把戏?想偷我的警徽?”

但他把手摸向腰间的时候,却突然一愣。

警戒官吞吐起来:

“我,我,那个,警徽……”

科恩把手放回原位,面色有些糟糕。

“岂敢,”瘦子满不在乎地摊手:

“下城区谁不知道,偷你的东西就是找死,被你送进去的小偷都快塞满监狱咯……”

“所以,您的警戒厅徽章呢?”

人群开始渐渐起哄,催促着科恩。

可是科恩依旧表情难看。

该死。

看着科恩的反应,泰尔斯叹了口气。

他突然知道,为何科恩出门时要戴着兜帽隐藏身份了。

他也知道傻大个的话为何前后矛盾了:先说自己是来巡视辖区的,又说自己是请了假来的,更是对去下城区一事犹豫不决。

这家伙……

“啊,我知道了。”

瘦子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上前一步:

“上次在红坊街,你在莱雅会所,为了头牌姑娘跟人争风吃醋,打伤了好几个贵族子弟,对吧?”

科恩欲言又止。

莱雅会所,头牌姑娘。

几个字眼引起了哥洛佛的注意,他皱眉看向科恩。

“所以你就被警戒厅停职了,没收了徽章,回去‘好好反省’,”黑金赌场的瘦子嚣张地走到科恩面前:

“现在的你啊,没、有、执、法、权。”

瘦子一下一下地戳着警戒官的胸膛,无比得意。

有人吹了声口哨,人群顿时起哄得更大声了,其中不乏嘲讽、奚落甚至谩骂。

科恩表情僵硬:

“你——”

“我怎么知道的?”

瘦子接过他的话,躬身向前,拿腔拿调:

“嘿嘿,傻逼青皮,当然是你们内部,有,人,告,诉,我,的,咯!”

科恩面色一变,他下意识地揪住瘦子的衣领!

“怎么怎么?恼羞成怒,想动手打人?”

瘦子夷然不惧,任由对方揪住衣领。

他甚至挑衅地举起双手,阴阳怪气:

“大伙给我作证啊!腐败警戒官无故殴打良民百姓啦!”

科恩顿时一滞。

几个托儿带动着人群同样向中间围去,谩骂声越来越大。

人群挤压着科恩,他不得不放开那个男人,后者见机不妙,抽空溜出人群。

混乱中,瘦子冷笑着大声道:

“我知道,你是那个很能打的傻逼警戒官嘛,几个月前,有兄弟在落日酒吧遇到了你,结果在床上躺到现在还起不来……嘿嘿,但我们可是守法公民呢,别吓我们啊,遇到暴力的话,我可是会报警的呢!”

周围的人群顿时哈哈大笑,不少人有幸灾乐祸之意。

而科恩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揪着对方衣领的手不上不下,无处安放:

“你们……我……”

瘦子一脸滑稽地看着颤抖的科恩,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怎么,你不是神气得很吗?来嘛,打我啊!照着脸,来,打啊!欺压百姓,你们青皮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吗?”

科恩紧咬牙齿,面色挣扎,极力忍耐。

周围的人们接连起哄,多有愤然:

“哎哟哟,这是啥,兜帽?微服私访啊!”

“这料子真不错,富贵人家哦,吃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有的?”

“听说他老爹是个大贵族咧,嘿嘿,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得了吧,大贵族会让儿子来这里受罪?怕不是私生子杂种哦!”

“操你妈的,我的摊子迟了一天交保证金,结果就被青皮们砸了!就是你这种人渣!”

“这算什么,我父亲就因为不肯被他们勒索,进了监狱,出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断了!”

“傻逼青皮!下城区好不起来,全是你这种贪官污吏害的!”

“打他啊!害怕啥?我们这么多人!”

“谁敢呐,他们可是国王的仆从!代表王室来统治我们的呢!是不是啊,傻逼?”

虽然没有人敢真正动手,但不少人来回推搡着傻大个,嘲笑和骂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偷偷地朝他的靴子吐口水。

警戒官左支右绌伸展不开,几度想要动手,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泰尔斯叹了口气,向哥洛佛点了点头。

但哥洛佛正要走上前去的时候,另一个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

“够了吗?”

这道嗓音震动空气,如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人们齐齐转头。

只见一个矮壮的胖子,踱着懒散的步伐走进人群:

“那就散了吧。”

围观的人们面面相觑。

人群中的瘦子眼见余兴节目被打扰,回过头去气恼道:

“你他妈又是哪根葱——”

但人群中,一个声音惊恐地响起:

“是,是莫,莫里斯!那是莫里斯!”

“兄弟会,兄弟会来了!”

那一瞬间,不用提醒,人群的队伍爆发出低低的惊叹。

惶恐的情绪迅速传播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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