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司仪喊了一声“相马!”外边开始了相马仪式。屋里人都出去看相马。
乌带把上百匹马牵到院子里,请唐括老爷一一过目。这是女真人的旧俗,女婿拜门时要向丈人家赠马。而且以留马多为荣,少为耻。丈人家一般都很挑剔,百匹马留下四五十匹就算好的。有的不够数,连女婿的坐骑也要算上。可是今天,唐括老爷心情不好,他看也没看一眼,就命留下。每留一匹马,都得赠女婿一袭衣,或带,乌带一一收下。
宾客们对唐括的反常举止议论纷纷。有的说,这唐括老爷真好说话,有的说,乌带老爷可算遇上了个好丈人。
见唐括老爷这副没心落肝的样子,奴婢们也都胡乱猜疑。有的奴婢了解一些内情,知道老爷心情不好。有的奴婢不解,嫁女是喜事,怎么会心情不好?
一个知道内情的家奴说:“大小姐看不上这个女婿。就是老爷夫人也不见得喜欢他。”
一个家奴摇头叹息道:“大小姐是多美的人儿,嫁给乌带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孙梅见他们越说越走板,在一边喝道:“不要胡说,当心你的脑袋!”
完颜亮没出去看相马,他见屋里没有别人了,便想和定哥说句话。可是石哥一直低着头,不往这边看。
完颜亮往前凑凑,轻声说:“定哥妹妹,别来无恙?”
石哥抬头看看他,没吱声。
完颜亮以为她害羞,就逗她说:“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把我忘了?”
石哥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你不就是太师家的二少爷么?怎么这么快就升为龙虎卫上将军了?”
完颜亮见“定哥”终于开口了,惊喜地又往跟前凑了凑:“定哥妹妹,我是特地来看你的,你不叫我一声亮哥哥?”
“什么亮哥哥,暗哥哥的,好肉麻!”
石哥一句话把他顶到南墙上,完颜亮无法再说情话,只好告诉她:“我要上中京赴任去了。”
“那就恭喜了。”
完颜亮问:“你不想和我说点儿什么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呐?”石哥头也不抬地问。
“这……”完颜亮恳求道,“定哥,你别这么冷淡好不好,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你说过了。”石哥说,“你是特地来的,院里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特地来的?再说我们也没请你呀。”
“这……”完颜亮真的无话可说了。
石哥见他发窘的样子,觉得好笑,又逗他说:“既然来了,那就是我的按答海(客人),你要多饮几杯哟。”
完颜亮急了:“我,我不是……”
“难道你不是来贺喜的?”石哥故意问。
“我,我是,是来贺喜……”
“那就请入席吧。”
“我……”完颜亮窘迫极了,还想说点儿什么,石哥说声“失陪!”便不再理他,站起来就回后房了。
相马仪式刚完,乌带就跑进屋里招呼完颜亮:“人太多,事太忙,冷落大人了。”
“没关系,十事九不周嘛,在下不多打扰了,告辞。”完颜亮好没趣,和乌带应酬几句,逃也似的离开海姑寨。
完颜亮满怀热望来探访情人,石哥的冷淡就像兜头一瓢凉水,把他的热情浇灭了。他
骑在马上忍不住大发感慨:“都说女人善变,真是不假。这才几天,就变得冷冰冰的了。”
药师奴问:“您这是在说谁呀?“
“定哥,唐括定哥。”
“您见着她了?”
“啊。她见着我竟然爱搭不理的。我倒是天天想着她,她对我却像是个陌生人……就算她要嫁给乌带了,也不至于对我这样啊,那乌带那点儿比我强啊?”
完颜亮一句接一句地发着牢骚,他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药师奴却疑惑地说,“不对吧?我在院里看相马时,好像看见她和婢女到后院去了。”
完颜亮说:“不对,她在堂屋坐着呢,我还和他说话来着。”
“这真是怪了!”药师奴想了一想,忽然想到唐括家还有一个石哥,便推测道,“堂屋坐着的,备不住是她的妹妹唐括石哥。”
“对啊!”完颜亮恍然大悟,“一定是石哥,她要是定哥就决不会这么无情。哎呀呀,真是‘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好端端的一对姐妹,一个像盆火,一个似块冰。”
药师奴说:“快走吧!火也好,冰也好,都与你没关系了。”
“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完颜亮心有不甘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