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菁菁的做法让他们震撼,对外人尚且知恩图报,何况是对含辛茹苦的父母。
老一辈的训斥孩子时,便喜欢把黄菁菁捎在嘴边,让儿孙们好好做人,别胸襟连个寡妇都比不上。
当然,这些黄菁菁自是不知,她身子乏累,第二天强撑着身体去镇上做席面,在镇上还能维持清醒,回来时就不太好了,睡下后竟起不来了,浑身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脑子浑浑噩噩的,好似又回到刚来的那阵子,浑身酸软无力,床都爬不起来。
是刘慧梅先发现她不好的,黄菁菁把老花找回来,身体就有些受不住了,昨天又去镇上做席面,回来就歇下了,今早她做好早饭唤黄菁菁吃饭,喊了几声都没人应,黄菁菁的屋门从里落了闩,人还在里边,顿时升起股不好的感觉,拉起窗户,才见着黄菁菁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她面色大变,喊来让周士武把门撞开,一探黄菁菁的额头,才知黄菁菁发烧了。
一家人乱了方寸,黄菁菁身体强壮,一年到头不会怎么生病,去年掉进粪坑捞起来便是最严重的一回,哪想这一次又晕过去了。
找方大夫来把脉,说是休息不足过度劳累引起的发烧,周士仁在场,听着这话当即红了眼眶,跪在黄菁菁床前低声痛哭,哭得刘慧梅都跟着抽泣了两下,黄菁菁一直是家里的说。”
兄弟两心照不宣不提方才之事,交换个眼神,各回了屋子。
月光倾泻一地,静幽幽的罩着院子,西屋的光灭了,一切,归于沉寂。
这次的病来是汹汹,黄菁菁一天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连着三日,她混沌的脑子才彻底恢复了清明,外边天色大亮,她睁着眼,望着灰扑扑的蚊帐什么,无非觉得连累自己,她不是矫情之人,要不是她要强,第二天为了挣钱,不会拖到现在。
黄菁菁见他神色与往日大不同,不由得恍然,“怎么,想通了?”
老花一怔,倏尔轻扬着唇,嘴角噙着浅浅笑意,有些腼腆,有些羞涩,就像清晨绽放的花儿,还未经历过太阳的暴晒,清新自然,他没有回答黄菁菁的话,住进周家,他就隐隐感觉会有今日,那天,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但他没有,他就想看看,她是不是非要追到自己才会停下,多固执热情的人,才会硬拉着人要报答他,他走在前,她的声音就在身后,渐渐,他觉得自己错了,她若是没有一颗火热的心,自己当年怎会被震撼,被感动。
遇上他们之前,他已流浪三年了。
看惯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独独叫他震撼的是她眼里的那团火,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孩子的决心。
“你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多少人想活着都不能,你倒是一心寻死,真不知咋想的。”黄菁菁嘴唇动了动,毫不留情的又念叨了一句。
她知道,老花是真的想明白了,能敞开心底的那扇门,便不会拒绝外来的光。
说着话,院子里进来了人,老花起身走了出去,黄菁菁生着病,大家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她的门从早到晚都敞开着,周士文背着背篓,看老花从黄菁菁屋里出来,绷着脸,脸上尽是严肃,取下背篓,大步上前,“花叔,我娘怎么样了?”
周士武和他说黄菁菁病了,没说具体缘由,他心神不宁,今日东家在,他才抽出空回来一趟。
“醒了,你进屋看看。”
周士文嗯了声,把背篓放在门口,抬脚而入,黄菁菁竖起枕头,靠在自己身后,见着周士文,嘴角不自主挂起来笑,“我没事了,是不是老二老三告诉你的,他们就爱添油加醋,我哪,好得很,再活个几十年不是问题。”
周士文抿着唇,坐在方才老花坐的位置,脸阴沉得厉害,黄菁菁喝了两口水,把碗递给他,“做什么给我脸色看哪,人好好的哪会想生病,你用不着担心,最近铺子事情多不多?”
周士文接过碗,闷闷地点了点头,黄菁菁怕他多想,朝外喊了声老花,“老花,你进屋坐会儿,和老大说说话。”
“分了家,娘就自由自在过日子,二弟三弟愈发沉稳,哪用得着您操心?”周士文语气有些沉,他娘分家不就图个省心吧,日子却越过越累了。
黄菁菁料到他要抱怨通的,朝门外瞅了眼,老花竟朝圣外边去了,她又喊道,“老花,老花,我家大儿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一道走出院门的颀长背影,黄菁菁心里嘀咕两句,见周士文看着她,讪讪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你见着你花叔了吧,我看他是活过来了,话不多,但人还算不错。”
“方大夫怎么说?”
“能怎么说,吃几副药就好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你别担心,有你二弟三弟呢。”黄菁菁温着声,她病了场才发觉,周士武和周士仁跟着变了些,原主掉进粪坑,只刘氏一日三餐照顾自己,周士武和范翠翠嫌臭,躲得远远的,周士仁是个男子,约莫有些话不好开口,一天到晚也不来她的屋子。
哪像这回,一回家就进屋探望自己。
周士文脸色缓和不少,“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
“天热,喝水少,可不就生病了?”黄菁菁信口胡邹,话锋一转,说起了周士武休妻之事,“老二把范氏休回家了,那种人留在家只会剁烂事,让里正代写的休书,昨晚老二拿了些铜板给我,说是范田在老赵那的工钱,范田的差事没了,范家不定如何着急呢。”
范婆子以为范田跟了老赵就万事无忧了,还祝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如今范田没了差事,范家被打回原形,看范婆子还怎么得意,想到此,她掀起凉席,下边垫着好几个铜板,周士文见她歪着身子有些吃力,忙放下碗,帮她把铜板拿了出来。
“你二弟是踏实下来了,平日有他提点你三弟,出不了岔子,分了家,还是一家人,哪能随着他们性子长,再等两年,娘是真的啥都不用操心了。”黄菁菁叹了口气,算是回答了周士文方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