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栓子念书
范翠翠心头不屑,那种活能挣多少钱,而且挣了钱分到周士武手里的肯定少,至于请帮工,范翠翠更不信了,周家和刘氏娘家闹得不可开交,黄菁菁小肚鸡肠,怎么可能跟刘家人走动,她想着是不是村里人看错了人,“娘,您别听风就是雨的,我婆婆什么性子我还是清楚的,她最是护短,三弟妹娘家做的事儿能让她记恨一辈子。”
“记恨什么哪,儿女都是债,以后还能不走动了?你看你大嫂娘家人来你婆婆不也没说什么吗?”范婆子语重心长,“是娘耽误了你啊。”
“娘,您说什么呢,和您有啥关系,事情究竟怎样还要问问呢。”范翠翠歪了歪唇,手轻抚着肚子,还有三月她就要生了,如果周家真发达了,周士武想撇开她再娶一个,门都没有,要知道,这么多年夫妻,她握着周士武不少把柄呢。
范婆子喟叹道,“你心里有数就是了,娘没别的意思,就是盼着你过得好,你大哥他们现在是恼我了,娘啊,一辈子只能这样了。”
“娘您别担心,我不会不管您的,待我回去问问这事的真假。”范翠翠身子有些笨重,要不是这个消息太过重要,急于想问清楚真相,她不愿意回稻水村,“娘,我回稻水村打听打听……”
范婆子没有拦她,甚是贴心的扶着她一起,“你月份大了,可要小心些,家里有你嫂子们,我和你一块过去看看。”
范翠翠想着有个照应,没有拒绝,这些天,她肚子一阵一阵不舒服,万一半路不舒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都喊不到。
进了稻水村,所有人看她眼神都怪怪的,“哟,这不是周二休了的范氏吗,怎么着,见周家发达了想厚着脸皮回来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是啊,我看黄寡妇是要给周二重新娶个媳妇的,妻贤夫祸少,这范氏一走,周家就挣钱了,莫不是周家的风水被范氏给坏了?”
“还记得文莲给她爹娘打棺材不,风水不也是叫范氏给破坏了的?不知道她什么命,谁和她好谁遭殃……”
正值午后,不少妇人坐在竹林里纳凉,手里坐着针线活,或者纳鞋垫,或者缝补着旧衣服,就没干坐着的。
范翠翠脸色变了变,范婆子扯了扯她衣袖,压低声音道,“都是群搅事精,你可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见不得你好呢。”
范翠翠朝范婆子点了点头,这才打起精神,文莲和她闹掰了,肯定会阴阳怪气损自己一番,她犯不着犯贱,想着孙家离周家近些,她便绕去了孙家,几句话就清楚了真相,黄菁菁他们全去镇上做席面了,确实请了刘氏娘家两个兄弟来帮忙。
周家在树林另一侧,范翠翠却迈不动步子,范婆子让她回去看看刘慧梅和桃花,范氏犹豫了会儿,掉头走了,桃花跟她不如以往亲近了,刘慧梅说话又是个拐弯抹角,夹枪带棍的,如今受黄菁菁重视了,不定怎么挖讽自己呢,范翠翠不愿意和刘慧梅打交道,“娘,我大嫂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哪会给我好脸色看?我们还是回去吧,真有事,也等我婆婆从镇上回来再说。”
才多少日,村里人对黄菁菁的评价就变了,以前满嘴蛮横无理,泼辣刁钻,如今竟成进退有度,恩怨分明的人了。
追根究底,挣了钱,在村里地位就不同了。
范婆子想想也是,没有逼她,又是一脸愧疚道,“是娘见识浅薄,要是当初听你爹的话就好了。”
范老头很早就让范翠翠收敛收敛,老实本分在夫家过日子,是范婆子在中间挑拨离间,害得范翠翠被休了回家。
范翠翠和范婆子没往周家去,但不乏有人传到刘慧梅耳朵里,刘慧梅只当不知道似的,一笑而过,范翠翠打什么主意她懂,只是范翠翠低估了黄菁菁,一旦黄菁菁下定决心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范翠翠想再进周家的门是不可能了。
村里发生了什么,远在镇上的黄菁菁是不知晓的,她从早到晚的忙,让周士武去镇上买了两担子米,自己去药铺买了诸多药材,叮嘱周士武和周士仁回村磨成粉,刘大刘二干活老实,用不着她提醒,手脚麻利,甚是勤快,忙完最后两天流水席,她累得精疲力尽,老太爷下葬后,吃过午饭,正席就算结束了,她找主事的人结算了银钱,让周士武找周士文过来一趟,帮着列好名目和价格,五两银子,退回去二两多,对方看她们辛苦,一人打赏了五文,冲子也有。
黄菁菁感激不已,她急着回去,寒暄几句,叫周士武挑着箩筐就准备回了,萝筐里装着剩下的席面,这户人家有钱,让他们不用归还碗筷,还说以后办事还找她,黄菁菁连连说好,虽然疲倦,但脸上的笑却是真心实意的。
大雨过后阴了两日,这两日又热了起来,路边的杂草冒着热气,拂面的风都是热的,黄菁菁摘了几片芋头叶挡在头你弄菜畦也是这般来的……”
“菜畦?”黄菁菁蹙眉,“将菜地分成四四方方是为了种不同的菜,插秧苗哪用得着如此?”
黄菁菁利落的把竹篾挪到田埂上,竹篾湿哒哒的不好搬动,只得顺到一边,晒干了让周士武周士仁搬回去,老花只想着干活,没仔细看,田里插秧前得先灌水,水要漫过脚踝,秧田的水少了些,秧苗田里,缺水活不了。
老花站在黄菁菁身侧,看她走向上面的田埂,心头惴惴,追着她走了两步,声音小小的,“你要去哪儿?”
“去最上边放点水下来,你先回去,放了水我就回。”田里有,她问道,“还有事?”
老花忙不迭摇头,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没,没了,镇上的活忙完了?”
“不忙完也回来不了,走吧,先把脚洗了,腿上的泥都快干了。”
黄菁菁有些累,看周士武周士仁坐在堂屋说话,叮嘱他们一句就回屋睡了。
这一觉睡得沉,日落十分才醒过来,院子里传来刘慧梅‘咯咯咯’唤鸡的声音,她撑着身子起身,有些没回过神,晚霞的光照亮了半边院子,红如火焰,她推开门出去,栓子和桃花帮着刘慧梅把鸡往鸡笼里赶,梨花拿扫帚扫着地上的鸡屎,三人神色认真,动作娴熟,有些小大人的模样。
她喊道,“老大媳妇,老二他们哪儿去了?”
刘慧梅转身,正值霞光满面,黄菁菁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二弟三弟去田里拔秧苗了,花叔跟着一起的,三弟妹割猪草去了。”刘慧梅面容恬静,较之前平和了很多,声音轻轻柔柔的。
黄菁菁一想就明白了,一路回来,见田里有人干活,周士武他们急了。
都是庄稼人,最怕别人干活自己闲着。
“这会儿去能拔多少,晚饭做了没,没做我去做。”叫了刘大他们过来吃饭,满满一桌子菜,熬点粥就够了。
刘慧梅看向灶房,脸上漾起了笑,“好了,二弟说刘家人要过来吃饭,我多弄了些,摊了几张饼,煮的白粥。”
刘家那么大家子人,刘慧梅没想过煮白干饭,还有些糙面,她全部摊成饼子,一桌子菜,够大家吃了。
黄菁菁嗯了声,想着刘家要来人,她便没有出去,算了算刘大刘二的工钱,一天三文,六天十八,加上打赏的银钱,总共五十一文钱,完了,她把周士文买的糖装好,寻思着让周士武给上秀村的夫子送去。
天际的光渐渐黯淡,枝头飞过几只鸟,周士武和周士仁回了,老花跟着二人有些吃不消,脸红扑扑的,额头鼻尖满是汗,黄菁菁急忙去锅里烧水,絮絮叨叨道,“老花,老二老三常年做惯农活的,你跟着他们做什么,养好身体,别不小心倒下了,以为看着年轻真能跟年轻人比哪,人上了年纪就要服老,真像我那样在床上躺个三天,有你受的。”
周士武听着,不由得转向老花,见他敛着眉,脸色微红,小声道,“花叔,我娘就怕您吃不消,没有其他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老花急忙摆手,看看灶房,又看看周士武,“你娘说话就这个口气,这一辈子是改不了了,我哪会和她一般见识?”
周士武放了心,他娘这语气也是年轻时吼他们吼出来的,要改估计是难了,只是听着心里挺舒服的,至少,有人关心他们。
黄菁菁边往灶眼里添柴,边仰起头看向外边,“老三,老三,你大舅子他们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忘记来,工钱还没给呢,他们也不要了?”
语声刚落下,刘大刘二就跟着刘氏进了院子,二人讪笑的喊了声婶子,黄菁菁走出去,看只有他们,拧了拧眉,“怎么只有你们,冲子他奶呢,不是说好一起过来的吗?一桌菜,咱吃得完吗?”
刘大背着一背篓猪草,倒是刘氏两手空空。
“我娘说不来了,我和二弟过来就成。”韦氏知道饭菜丰盛,正因为如此才不敢过来,饿得太久了,一家子过来肯定敞开了肚子吃,这一顿还好,明天呢?吃过饱饭,再饿肚子就更困难了,因此只让他们过来。
黄菁菁没饿过,不知道韦氏的心思,这几日她们在镇上大鱼大肉,再吃能吃下多少,只得让刘氏洗了手,给韦氏他们装些菜,粥的话不好拿,吃不完只能留着明天吃。
饭桌上,黄菁菁不怎么动筷子,刘大刘二拘谨得很,黄菁菁让他们随意,二人依旧十分局促,黄菁菁不说了,简单算了下账把工钱给他们,让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说出来,刘大刘二一个劲摇头说没问题,黄菁菁放了心,吃过饭,也不留他们,叫他们赶紧把肉拿回家,搁到明天可能就坏了。
刘大刘二出了门,黄菁菁才和周士仁说起明日的打算,“去上秀村的事儿不能拖了,正好你大哥买了肉和糖,明天给夫子装去,你和老三媳妇琢磨琢磨该怎么说话,顺便教教栓子,他人小,言行举止都是跟着大人学的,别在夫子跟前丢了脸。”
周士仁耷拉着脸,一脸苦恼的挠着头,他也不知说什么。
黄菁菁别开了脸,叫刘氏把栓子和梨花带回屋睡觉,睡着了来上房,同样的,叫周士武把桃花带回去,她要说话,孩子在场不太好,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周士武和刘氏进屋,黄菁菁眼神示意他们坐下,把这些天挣的钱全拿了出来,磨米粉的工钱二百文,做席面的工钱九百四十文,打赏的银钱二十文,除去给刘大刘二的工钱剩下一千一百二十九文,黄菁菁均分成六份,每人一百八十八文,多余的一文她收了。
一百多文,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几天的工夫可以挣这么多钱,比周士文在镇上一个月还多,黄菁菁知道他们想什么,“你们以为能和老大比,老大月月都有收入,咱做席面,一年到头能遇着三五次就不错了,而且老大结交的人咱可结交不上,这回钱多,咱均分,我年纪大,多收一文。”
刘慧梅定了定神,望着银钱,声音有些飘,“娘,您和二弟他们分吧,我在家没做到什么,这钱我就不拿了。”
“你不在家,还得专门留个人下来照顾家里,钱你和老花都有,老大在镇上的银钱存着,你也存点,养个孩子,真以为容易哪。”黄菁菁低低训斥了句,以前大家看着钱是争先恐后的往前扑,现在倒好,送到手边都不要了,真是两种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