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烟又梳起一撮发来,在手心里仔细卷个样子,忽说:“姑娘,我才刚去打水,听人说了几句闲话,说那沈家二爷病重了,不知熬得过熬不过这一夜。”
姜黎只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心里在意的是头发梳得好不好看,现说起这沈家二爷沈翼,也无恻隐之心可表,只说:“死不死的我可不管,我只知道,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自找的。他们家几代从武,家世那样,也敢在我身上起心思,全是该的。”
思烟轻轻吸了口气,“他若不是一味死缠烂打,也不至到今天。当时在茶楼给他亮开了话,他那时就该撂开手来,竟然又找官媒上门说亲,真真儿是不自量。可倘若真死了,我这心里也不畅意。他也是痴情,只姑娘瞧不上罢了。”
姜黎透过镜子瞧了思烟一眼,“听你这语气,倒是心疼他的。你若喜欢,我做主让你去沈家,成全你这心思。也不枉费,他受的一番羞辱。你给他冲喜,那是正经少奶奶呢。”
“罢了罢了,我只给你梳头,再不说他了。”思烟哪里还有话说,没的一句句的返回来叫人受不下。她家姑娘是不知道下等人的日子,府上最受宠的主子,老爷哥嫂捧着,老太太、太太宠着,打小骄纵着长大的,若能从她嘴里听出怜惜人的话,也能算做桩稀奇事了。
然这事说起来,也确是那沈家二爷自个儿找的晦气,偏生瞧上她家这祖宗来,百样的法子想娶了她回去。原都知道她是什么性子,非得在她身上给痴情,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以姜黎的心气儿,这事不成,这是痴人说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偏她又不是善主,出了事没有当着没瞧见的。心里又觉得自己这是被那沈家二爷轻贱了,因顺水推舟算计那沈翼,哄得他做了桩桩蠢事,最后丢了脸面不止,还险些赔上性命。
思烟伺候了姜黎梳洗罢,便端了鱼洗出门去泼水。到了廊庑拐角上,勾了一丫鬟的胳膊袖子一起走,与她小声说:“我总替咱们姑娘不踏实,你说谁能说得准谁的一辈子?今儿是身娇体贵的,倘或哪一日不能这般了,眼下做的桩桩件件,那都是要还的。”
思烟不过也是看不下姜黎这每日间的作派,私下里嚼舌根随口那么一说。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