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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1 / 2)

我死掉了……在三途川见到了来迎接我的老太婆。她的手里捧着一碗黄汤,然后对我说道:“啊,看起来你是个倒霉鬼啊,一会儿把衣服脱掉跳进那条河里吧,阎罗殿会让你转生成只需要吃喝睡的幸福的猪,来度过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下半辈子哦。”

我觉得她慈眉善目的,实在是和蔼极了。连她脸上的褶子都散发出温和的圣洁光芒,仿佛一樽落在地狱中的菩萨像。

“……真的吗!”我感动得迭声道:“谢谢,谢谢!谢谢!万分感谢!”

“呵呵呵。”老太婆继续慈眉善目地保持微笑:“没有关系,你受苦了,我们保证下辈子会让你休闲惬意地一直活到生命的尽头,直到被拉进屠宰场的那一天……”

哇!

……

……

当然并没有这回事。

我的面前什么也没有。那个大概只是我神游的时候幻想出来的美好梦境吧。

咦?等一等,我真的没挂?

我没死!我没有事!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天呐!竟然是完好的!脖子那块也好得很,那么难道之前被老虎抽的一巴掌连什么后遗症也没有留下?我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动地发现所有的皮肤都完好无损地贴在面颊上,忍不住落下欣喜的泪水。幸好此时并没有人围观,我真的是给高兴坏了,现在管不住手,一个劲地胡乱抚摸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舞厅里嗑上头了以后开始自摸的患者,毫无美感。

大概花了三分钟才冷静了下来,我总算有余裕去关注之前一直被我抛在脑后的事。在闭上眼睛之前,我还记得自己蠕动着、坚持打算靠鼻子和脑袋把那小孩推到什么地方去,貌似没有挪动几步就彻底晕了。身体大量出血,致命的器官被严重损害了,疼痛感也很要命,大概在我死前就早早地失去了意识。因为身体早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做出了判断……为了逃离接下来逐渐加深的痛苦,当机立断地首先切断了所有的感官。不过其实我肾上腺素飙升,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做不到吧,一般来说。

就算是正常的状态我也没办法用那种趴在地上的姿势把他硬生生地……轻小说呢……嗯……

我绞尽脑汁开始搜刮在大学时期看过的库存,一个个剧情排除后再一个个推算,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了若干很符合我现状的作品们:

《転生后的我变成了最弱龙族》、《带着现代知识穿越到鸟族部落》、又或者是《作为精灵蛋复活的黑道大小姐》之类的。

……

我也有成为女主角的资格吗?老天啊。

你到底对我是残酷还是宽容呢?

这样的感慨还没有持续多久,我正在蛋壳里盘腿静坐,认真思考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半点风度和仪态。这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的脚下完全变成了平滑的凹面,最多只能容纳我三分之二的屁股,姿势不丑一点就坐不稳了。

仔细说来,这实在太奇怪了,为什么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小鸡和小鸟在出生前都可以感知到外界的光影变化,蛋壳又不是密不通风的空间,一整块蛋壳自然有薄有厚,还附带无数的气孔,这样才能保证幼小的禽类在出生前不被活活憋死。

啊、糟糕,这么说来,如果壳比较厚,难道……

我的冷汗又掉下来了,心中开始再次不要钱地骂脏话,拼了老命地去锤蛋壳的内壁,希望能在密闭的空间内氧气耗光之前把这见鬼的东西砸开。这比普通的运动要来得要辛苦得多,我在竭尽全力地让自己不要大肆呼吸,尽量节省一些还能再用的空气。心理作用也总让我觉得肺部快萎缩成一块脱干了水的抹布,满头大汗地用手肘和肩膀撞击隔壁那些坚硬的圆壳,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总算能从缝隙中瞧见一点点微渺的光晕,连忙大喜过望,朝着那个方向继续敲击,开始弓着背用力跺脚。

在黑暗中漏进来的光锋锐得像是一把利刃,我那双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猝不及防地一照,痛得睁不开眼睛,像被这道强光狠狠划破了眼球般,视网膜上印出了那道亮眼白光所遗留下的尾巴,半天都无法消散。我感觉自己已经失明了似的,用手捂着眼睛佝偻地蜷了起来,另一只手向那缝隙摸去,感觉到手下有一小块在裂缝边缘松动的硬壳,向内使劲掰一掰就掉到不知哪儿去了。

但总算有了空气……我现在的姿势很奇妙,左手捂着上半张脸,右手撑着一旁的壳壁,身体刚要从盘腿的状态调整到伏趴的姿势,因为蛋壳里空间太小了,完全活动不开,我感觉自己从腰开始拧成了一根麻花。

腰和脊椎真的都要断了……

我在内心叫苦,一边又开始压榨自己韧带的承受力,将上半身再向下趴了一点,鼻子凑在那个通风的小孔附近,拼命地呼吸外界带来的新鲜空气。

……

“啪嗒。”

嗯?

细小的破裂声一点点地在我的脸颊紧贴着的方位传来,像是那块裂缝的边缘处发生了什么。我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还是没能从刚才的强光刺激下恢复正常,此刻依旧在不停地流眼泪,就算掀起眼皮也只能看见一大块硕大的色斑,难以自如地视物。我实在怕痛,只好重新闭紧了双眼,下巴的旁边不停地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声音低微不可辨。我想了很久,才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帮我将裂缝掰得更大了一些。

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明……我被他弄得猝不及防,从鼻子到喉咙一齐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恩呜呜…”的叹息。但是感觉太奇怪了,(还比较变态)连忙将声音收了回去。闭上眼睛后,唯一剩下的感官差不多也只剩下了耳朵和触感,我清晰地能感受到对方一点点的动作,扯开裂缝边缘的时候会给剩余的整个蛋壳带来细微的震动,就好像一点点在撕着我身上的某个部位一般,轻捷又温柔,像是小鸟的啄吻。

我又要整个人都不好了。

求你快一点……撕个鸡蛋壳而已啊!再这样温吞下去我真的又要发出那种不合时宜的怪叫了……

此刻我的头是向下笔直吊着的,血液一股脑地倒流,全冲向了头盖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种状态下真的不能坚持太久,也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喉咙到底还会被憋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我觉得自己真的要变得很不妙……虽然很想要一直保持着大人成熟温和的姿态,但是现在这不是越搞越狼狈了吗!

算了算了,也根本没什么好挑三拣四的地方。小孩子有这个心已经很不错了,手掌小力道也不大,真的不能强求什么。他和我刚见面时一直都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现在是开始信任我了、还是开始有了些对生活的向往与活力了?不管哪种类型的可能性都是一件好事,得好好鼓励才行……

他的动作依旧持续着,小鸟衔走筑巢的枝木、或者说啄食小米粒一样的进度温吞缓慢而细致地慢慢剥掉蛋壳,我觉得这个过程也蛮不可言说的……等一等、唔哦哦!

我僵住了,他恍然不觉,继续心无旁骛地干他手头上的工作。但他丝毫未查,自己伸进来的手曾在不经意间擦过了我的脸。

手指真细啊,像是一把青葱拂过,软软嫩嫩……

——要多吃饭才行,真的太瘦了。

在对方锲而不舍的长久努力下,我能感受到底下的洞渐渐被强行剥大了一圈,虽然眼睛还是有些看不清楚,但是能够察觉到从那里灌进来的风势变大,已经能够吹起我的头发丝了。这样的面积很微妙,而我又刚好卡在很微妙的位置,姿势不方便移动,手上没留神就开始打滑,向下猛地一坠。

在我踉跄地试图重新找个适宜的着力点时,头已经重重地磕了下去。

我的脸已经恰到好处地全嵌进了洞里,就好像钢笔和笔盖一样完美贴合,严丝合缝,那个洞一点不少地刚刚好只托住了我的脑袋,只有脸漏在了外面,剩下的部位全部都缩在这洞的后面,没有半点露出来。

我:“!”

不!

看起来不就像是一个圆溜溜的光滑的蛋上长了个人脸吗!

这种场面有多搞笑我已经不敢想象,连忙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是有些黑斑印在眼前,但已经可以看清楚在底下帮我掰蛋壳的那位小朋友了。

他如我印象中的一样,嘴角旁根本没有笑弧,猩红的眼睛颜色暗得发沉,不透光的时候就简直像是刚从墓穴盗宝所得来的两颗红玛瑙珠,宛若死人黏稠的血液。丝毫没有生机地站在一旁,和侧边静静伫立的树木没有半点分别。

我盯着他抬起来望向我的那张小脸着了迷,觉得它盈亮得宛若一汪浮动的春水,又好像是皎洁白皙的一轮月亮。真好看啊,一不留神就开始发起了呆,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还保持着那个嵌进洞里的可笑的姿势,像是个鸡蛋怪人一样痴迷地盯着小孩子的脸猛瞧……

……

太变态了。这简直太变态了。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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