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浪花拍打礁石。
海面上舰船林立,一眼望不到头。
半露天的船坞里,铁链和滑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坞门宛如一张巨口,水手扛着木桶和木箱从巨口中涌出,长龙一样运上了大船。箱子里备用的沥青、焦柏油、松脂,乃至缆绳、锚索,绞盘、各种材料的螺栓和铁钉,总之,但凡是船坞能拆卸下来带走,有价值的东西,几乎都被一卷而空。
也有些报废的货船搁浅,样式五花八门,大多是红旗帮劫掠来的,不能用了。工匠们如同攒动的蚂蚁附在船架和龙骨墩上,拆卸下船身上的好木料。
“老徐,你现在头上是什么旗?”
一个双腿架在龙骨上起船钉,大概三十多岁的络腮胡子,问向对面沉默不语的光头。
“黑旗,要往安南去了。”
“哈,我的运气比你好,我要往婆罗洲去。我有亲戚住在那边,听说日子过的不错。”
光头老徐拔出一颗铁钉子,有些伤感:“这次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啐。”
络腮胡子吐出嘴里被海风灌进来的沙子:“你以为去印度?婆罗洲能有多远啊?还不是这片海?天保龙头不是说了?三年以内,我们一定杀回来。”
“我怕我在安南喂了蚊子,还三年以后。”
老徐白了对方一眼。
“不会,我怕你被安南小妞迷得马上风的可能性更大啊。”
两人都是放声大笑。
整个港口一片繁忙,又莫名带有几分萧索。
郑秀驻足了一会儿,她小时候经常到船坞里玩耍,这片海滩就是她的乐园。有一次,她把自己收集好久的鱼骨玩具,铜臂环,海螺和彩色石头当做宝藏,埋在一艘搁浅的废弃马尼拉船下面。结果傍晚涨潮,连她自己也忘了埋在哪儿。天保仔带人挖了大半夜也没找到。
后来十夫人说小孩子力气小埋得浅,一准是叫潮水冲走了,说得秀儿大哭,天保仔到浅水摊摸了好几天,只给秀儿摸回一只银色的臂环,就是她现在手腕上这只。
海盗们依次登上舰队,粮食淡水和一些应急药物,生活用品都已经搬上了船,带不走的瓶瓶罐罐,要么摔碎,要么就弃而不用。
整个岛内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港口前,督工的侄侬发现了郑秀,主动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秀盟主您来了?天保龙头在神楼船上等你。”
郑秀这才把目光放到侄侬脸上:“知道了,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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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的着,他从桌上取下一只卖相非凡的火焰色匕首,解开袖子露出手臂,刀刃笔直向下一划,血肉绽开,喷溅的血点沾上郑秀的发丝。
“来。”
郑秀咬了咬下唇,她站了起来,两只手埋在袖子里,低语了一阵。李阎手臂的狭长伤口突然长满了紫色的喇叭花,把血肉模糊的伤口统统遮盖。
郑秀掏出一枚铜铃铛,晃动一下,喇叭花纷纷枯萎凋零,李阎手臂上肉皮翻卷的伤口也完全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太平文疏·紫金盏。
咔啦~
本来浅浅的伤疤不知道这么了,又被撕裂开来,血流不止,比之前看上更加惨烈。
郑秀一时也慌了神,几番念动紫金盏咒语,额头也渗出汗水。
“好啦。”
李阎肌肉紧锁抑住伤口,摔下了袖子。
他把桌上的火焰匕首递给郑秀:“这把长烬是你查叔叔的兵器,什么时候你的紫金盏能治好这把兵器留下的伤口,那才叫修的好一些。六年,换了章何那个渔夫也声名鹊起了,以你的天分,不该只有这个水平。你是叫别的东西分神了。”
这话有些重,郑秀丧气地垂着头,眼圈发红。
李阎又喝了一口茶水,压低了声音:“你这些年,是不是偷偷练习过厌胜术?”
郑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