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招摇的夹竹桃精。 “郎主,天黑前, 我们还来得及入城吗?”
娇媚婉转的声音稍稍缓解了尉迟金乌心中的焦虑, 他象征性拍拍爱妾的大腿,薄薄衣料下富有弹性的触感传来, 可以想象去掉那层碍事的衣料之后摸上去的滑腻, 但他现在没心思与爱妾调情。
“应该可以吧。”尉迟金乌皱起眉头,不确定道。
他本是于阗国王族, 这次奉于阗王之命,前往中原朝贡。
此时的中原, 大隋刚刚代周而立, 成为新兴的北方王朝。
隋帝杨坚雄心勃勃, 励精图治, 使得这个新王朝的生命力,正如冉冉上升之朝阳, 焕发无限光彩,便连南方陈朝,也遣使入朝相贺。
于阗虽然偏居塞外一隅, 又是蕞尔小邦, 但时常被突厥骚扰, 不胜其烦, 于阗王听说隋朝今年迁入新都, 大赦天下, 就赶紧借着这个机会, 派出以尉迟金乌为首的使团, 携带重礼至大兴城觐见隋帝,一则修好关系,二则请求隋朝出兵保护于阗。
谁知这一路上并不顺利。
离开于阗,一行人途经且末,车队马匹就突然生病,上吐下泻,好容易休养数日,重新启程,又遇上这种坏天气,尉迟金乌心头烦躁不安,恨不能插上双翅立马飞到大兴城。
他忍不住又朝马车角落瞟去一眼。
那里叠放着两个箱笼,里面装的是尉迟金乌的随身衣物,因为车厢宽敞,箱笼不大,尉迟金乌特意让人搬上自己的马车,不必挪到后面去。
他频频注目的举动也让爱妾发现了,后者嫣然巧笑:“郎主,莫非那箱笼里还藏了一位大美人儿?”
尉迟金乌紧绷的心情因这句玩笑而稍稍展颜:“若真是大美人儿,你又如何?”
美妾娇嗔道:“那妾只好主动让贤,将郎主拱手相让了!”
尉迟金乌大笑,将她搂入怀中,两人肌肤相亲,你侬我侬,这一闹,倒也将尉迟心中大半乌云都驱散了。
“我若告诉你,你绝不可外传,起码在我们抵达大兴城之前,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他越是疾言厉色,美妾就越是好奇,拉着尉迟金乌的袖子使劲撒娇,又好一顿厮磨。
尉迟金乌这才缓声道:“那箱笼里头,放了一样贡品。”
美妾疑惑:“贡品不是都放在后头马车内了么?”
尉迟金乌:“那些只是普通物件,纵然金银珠宝,隋帝乃大国皇帝,又怎会放在眼里?”
美妾越发讶异:“咱们于阗小国,还有什么好东西,能让隋帝也稀罕不已的?莫不成是稀世美玉?”
尉迟金乌捏一把对方俏脸:“聪明,的确与玉有关,不过不是普通的玉,乃是天池玉胆。”
美妾惊呼失声:“就是那传说中,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玉胆?!”
话未竟,嘴已被尉迟捂住,美妾在他严厉的目光中反应过来,忙低声道:“妾失态了,这宝贝乃是于阗镇国之宝,王上竟舍得往外送?”
尉迟金乌无奈:“舍不得又有什么法子?这次王上想与隋朝结盟,必得拿出点好东西,才显诚意十足。”
天池玉胆虽有天池二字,却与天池无关,它乃是于阗国一名樵夫在山中砍柴时无意中发现的,樵夫误入山洞,于洞穴深处发现这块如同山心一般的玉石。传说它周身剔透如晨露,石心中间一团冰蓝,如同被群山覆雪环抱的天池,故而得名。
樵夫将其献给上一代的于阗王,传闻当时于阗王的母亲得了怪病,久治不愈,将玉胆削下一片磨成玉屑入药,不仅完全康复,甚至肌肤如新,容颜重焕。据说这位王太后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直到前些年才去世。
如此一来,天池玉胆之名不胫而走,在许多人眼中,它不仅能令人恢复青春年华,更能治疗疑难杂症,为练武之人伐筋洗髓。这样一件宝贝,自然人人觊觎,只可惜于阗将其视为国宝,谁也不知道于阗王把它收藏在哪里,突厥人对于阗小国虎视眈眈,其中想必也有玉胆的缘故。
于阗王并非傻子,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比起亡国灭种,家破人亡,一块玉胆当然没有那么重要,将它献给隋帝请求庇护,总比给突厥人夺走来得好。
美妾听罢这一段来龙去脉,不由咋舌:“可是郎主,这么珍贵的一件宝贝,一路就这么几个人护送,真的无妨吗?”
尉迟金乌笑道:“你别小看外面几个人,那可都是王上身边的绝完,便见对方将整件貂毛氅衣除下,直接往后一抛!
在捕役小吏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男人的大氅被他身后的年轻人接住。
裴惊蛰露出微微苦笑的表情:“郎君……”
“拿着。”男人淡道。
没了大氅遮挡,他的衣袍直接暴露在风雪之中,玉冠白衣,广袖狂舞。
旁人看着都觉得牙齿上下打颤,男人却面色不改,弯腰低头,继续去看那具尸体。
白衣人有些惊奇。
在他看来,以佛耳的武功和杀意,今夜就算杀不了凤霄,最起码也能绊住他,谁知突厥第一高手竟如此虚有其表,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凤霄就得以脱身并追上来。
“凤郎君武功之高,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凤霄道:“是你根本就没想走远吧,今夜来的这些人里,就数你的来历成谜,难道阁下不想介绍一下自己,就这么无名来去吗?”
白衣人:“名字不过称谓,百十年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凤郎君何必执着?”
凤霄哂道:“越是说这种话的人,就越是在意自己的名声,你一身白衣无尘,内里必然是个挑剔之极的人,对人对己皆是如此,又怎会像你表现出来的洒脱?”
白衣人笑道:“我对凤郎君如何评价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给崔道长下了剧毒,将他拘在身边,生不如死,为何他还盼着你来救他?难道这世上真有喜欢被虐待的人?”
崔不去冷冷道:“我不喜欢被虐待,但我知道,落在他手里,比落在你手里要好些。”
白衣人诧异:“我除了带走你时用了点手段,其它时候何尝不是以礼相待?”
崔不去:“他做事,自有他的目的和分寸,你却不将任何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去去啊,难得听你在外人面前夸我,我这心里头,真是受宠若惊——”
受字出口时,凤霄就已身形一晃,朝他们飘过来。
白衣人反应极快,当下抓着崔不去疾退,甚至隐隐将崔不去往前推了推,打算随时用他来挡住凤霄的攻势。
谁知凤霄压根就不打他的要害,反而将手伸向戴在他脑袋上的幂离。
白衣人一惊,想要抓住幂离已是不及,头罢,他露出微微惊诧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什么左月局,我听不明白。”
凤霄点点头:“语气欠佳,表情到位了。”
裴惊蛰:……
咕的一声,打断这尴尬的沉默。
崔不去坦然道:“我饿了。”
“我也从未见过,此人没有在人前露过脸,每次都在阴暗小屋的屏风后面与我们说话,声音有些苍老,应是上了年纪了。”崔不去张口就来,说得跟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