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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夜漫长, 壁垒森严的营地之中,照明的火炬熊熊燃烧驱赶着混沌的黑暗, 明明暗暗之间纛旗在席卷的北风中猎猎招展。
秦涧和谢宣往练武场的方向同行,不过片刻, 深夜依然未睡的大帅听闻谢宣归来,就将他召去问话。
比试之约未能成行, 秦涧原地目送着友人往主帐而去的身影,转身沉默的回到自己帐中。
阴云多日,沉重而深邃的天幕落下了大雪。北风呜呜呼啸, 卷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狂飞乱舞。
一夜之后, 天地之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千里雪原之上, 原本沉肃的青色城池被大雪覆盖,成了晶莹剔透的白银宫阙。秋日枯叶落尽光秃秃的草木,也变成琼枝玉树,寒风一吹,就簌簌抖落积雪。
白母所遣的携带着退婚书和重礼的家仆,也在大雪之后姗姗而至。
过了两日, 白家家仆离开,谢家有人往军中而去。
白慎微此次是异装而归, 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大雪之后的天穹重归澄澈, 多日不现的明月高悬于空, 月色空明,雪地静谧。
苍茫雪地在月下反射着明净的雪光,营地后山之上, 琼玉丛林的边缘,覆盖着厚厚雪层的大石之上,并肩坐着两道人影,俯瞰着被大雪覆盖的军营。
正是秦涧和谢宣,他们脚边正堆着几坛酒。
秦涧沉默不言,谢宣今日郁郁不乐的找他相陪,却决口不提何事。
谢宣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喝着闷酒,直到将一坛酒都倾倒入口,酒坛随手一扔,仰身躺在了满是积雪的大石之上,他闷闷出声:“我的婚事不成了。”
秦涧顿住,浑身僵直不敢动作,嗓音带疑低低的道:“嗯?”
“我和白姑娘的婚约作罢了。”
说者郁郁寡欢,听者却欣然若狂。喜悦如同烟花在体内爆炸,炸的四肢百骸三魂七魄都隐隐颤抖。
秦涧克制住颤抖的大掌,握住掌中的酒坛大饮了一口酒。烈酒所经之地如同温暖的火焰,点燃更多烟花噼里啪啦的在血肉中炸开。他依然背对着谢宣,他不得不背对着谢宣,他唇角上扬,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璀璨星光:“为什么?”
谢宣声音低迷的说了白家来人退婚一事以及白家的说辞。
秦涧静静听完,只觉脑海之中有什么咔嚓一响,长久以来的枷锁解开。之前慎微只说了自己母亲急病所以匆匆离去,却并未多言退婚之事,他一时也忘了询问。
雪光乍明,他想立刻到她的身边,拥抱她,亲吻她;他想在雪地上狂奔,来抒发自己的喜悦;他还想仰面倒入凉浸浸的雪地中。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眼下这幕如此熟悉,他压低声音头也不回的道:“几月之前,也是在这个地方,有人苦恼着婚约,现在婚约作罢,不是该高兴吗?”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好友对慎微的些许心动。
谢宣不疑有他,将双手枕在脑后,低低道:“可是…”他又想起登山的短暂相处,美丽的女子身后是漫山遍野的红枫,眉目清淡,轻声细语。
他眨了眨眼接着道:“有缘无分吧。我娘叫我不必再念,来年开春就为我另择佳妇。”
秦涧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声音低沉的道:“恭喜。”
他不愿在这上面多谈,怕引的谢宣又想起慎微。她是他的,是他的秘宝,是他的明月。
他将话题引到上月野训之事上了,男人的血总是容易为武事沸腾,谢宣翻身坐起,两人越说越投入,说到酣畅之处两人不是大口饮酒就是在雪地之中拳脚相斗。
直至最后,两个人酩酊大醉在无风的雪夜,只是这次的秦涧即使醉酒之后,也依然神智清醒,双眼也亮的惊人,他将人事不醒的谢宣扛在肩上,踏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在空明的月色中返回营地。
秦涧到底军中身负要职,接触机要的机会很多,很快查出来了谢老将军两年前的动向。
而再一次休沐也随之而至。
傍晚时分,天光黯淡,秦涧满身大汗的从练兵场下来,不待休整,就急迫的纵马出营往岩城而去。前次大雪之后又落了一场雪,黑马疾驰在茫茫的冰天雪地,寒风迎面,秦涧的内心却是急切火热。
军营距岩城有半日之程,他到的时候又是深夜之时。
慎微所住的客栈很大,大大小小的院落散落在如游园一样的花园中。慎微所住是最僻静幽深之所,两层的阁楼之下是琼玉一般的树木和冰封的小湖。
秦涧飞身残影一般掠过冰湖,来到了阁楼之上女子的屋外。这一次屋内灯火明亮,秦涧不似上一次那般冒然闯入,轻声在门外低唤:“慎微。”
清泉之音响起:“进来。”
秦涧一进房内,目光就寻到斜靠在榻上的琉璃美人,乌发黑瞳,素衣淡唇,灯火之下,她莹白的肌肤蒙着一层朦胧的光晕。素色的衣袍流水一样从榻上垂落,露出一截冰雪一样的脚踝和美玉雕琢而成的赤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