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内,难有山珍海味,平城的随行大厨就地取材,从最近的民户中买了些土鸡、蒸肉与时蔬,好在大年刚过,民户中有些储备,聊算奉上了出十几样菜色。自然,看在储、冯两位的眼中,又将平州贴上了“寒酸”“小家子气”之类标签。不过,即使当真呈现出珍馐美馔,他们也不敢肆意品尝就是了。
三方各饮自己带来的美酒,也知其他两方必定不会沾染,所以皆未劝饮,寥寥数杯之后,酒歇菜止,各自回帐歇息。
因有“听管”之便,又有天海军斥候兵的绝好身法人鬼不知地布置,储何继续听取了容华回帐后的种种——
“城主,明日三方坐在一处会谈,倘若那两方吵了起来,您准备站在哪一边?”
“怎么,你认为本城主明日便须站队么?”
“属下看来,及早站队,及早能明白咱们平州方向,不然兄弟老是悬着一颗心,不知该往哪边走。”
“如果你是本城主,经过今日会谈之后,你会选择哪一方?”
“属下不是城主,哪有城主站得高看得远?不敢胡说八道。”
“平东的金矿是我们最大的筹码,也是那两方都想得到的,但金矿开采并非易事,人力、物力一样也缺乏不得,左右如今平州也无人开采得起,每年仅是治事水患、处理军务即令本城主分身乏术,那两方谁能助本城主平定另一方,本城主允许另一方开采又有何难?只是,一方是狼,一方是虎,不管引狼入室,还是养虎为患,都不是本城主愿意看到的,若能与两方共缔和平,未尝不可。”
听到此处,储何心中更生“悲悯”:这小儿,抱着祖宗留下的万贯家产却活生生要饿死,果然是个败家子才有的气象,容奢啊容奢,你在九泉之下是否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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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三方会谈,因为各怀鬼胎,储、冯二人旨在争取容华,就似两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不遗余力地获得如意郎君的青睐一般,他们也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对平州领土及百姓的宽容:不侵占,不屠杀,共存共在,共享太平。
容华看着眼前二人,尽管力持平淡,心中的摇摆仍然偶尔可从眉眼间闪现。
这个优柔寡断的小儿!储、冯在心中唾骂。
“这样如何?”眼看两三个时辰过去,容华仍不能下最后决断,“本城主有意与两方一同结盟,共修三边之好……”
“你可想清楚了?”储何霍然立起,“你与安、梁两主两方结盟,是为了两不得罪吧?可这样的情形往往是你把两边都给得罪了!”
冯逵更是老大的愤懑之情:“一女尚不能许二家,你平州的金矿再是丰厚……”
此时,冯城主身后随行者咳了一声,暗示自家主上:别将话说得太过露骨。
容华蹙眉:“可是,本城主此来,本就是为了与安、梁两地共结友藩之好,也愿意将此前所占城池归还两方……”
储何冷笑:“你以为你不还,本城主便夺不回来么?此前不过因为想灭了葛州的顺天军,我天海军未能全力一战,如果你还如此不识时务,本城主也就无须再看你那个亡姐的面子!”
冯逵得身后随行智囊的示意,话锋突转:“储城主这话就不妥当了吧?什么叫看亡姐的面子?人活着的时候你都没有给任何面子,死了死了,反倒有什么面子里子了?”
储何大怒:“冯逵老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逵也不相让:“储何匹夫,老夫是在撕破你这张假脸!你对先夫人毫无夫妻之情,对老夫的女儿也从未有过一丝怜念,如今她生死不明,老夫还要与你客气不成?”
对对对,这个时候,正是要激起容华小儿的同仇敌忾,如此,金矿方成囊中之物。
“你真是老不要脸,教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儿,还有脸在本城主面前大放厥词!”
“你这老匹夫才不要脸!”
“两位。”容华立起,双手撑于案上,面色笃定,“本城主已有决意,二位不妨先行回去,本城主随后会将结果以亲笔书信分别快马送到二位手中,届时是和是战,全看二位的决断。”
那剑拔弩张的两人各自一顿,各向面前少年投以警告一瞥,离开当场。
储何走向自己的马匹,翻身上去,径自开拔,身后自有人随上。
“城主,怎么办?”扮作侍卫的蒋更跟上前来。
储何一字一句道:“先要了冯逵老儿的命!然后……”他勾勾手指。
蒋更倾过身来。
储何一身戾气,字字杀机:“本城主断言,那容缓必在容华的随行人中,你布置几个人,找到她,把她的人头提到本城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