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几个月来的照顾,”她笑着说,“我过得很开心。”
上海有上海的魅力,巴黎有巴黎的美,见过了灯火辉煌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的水泥森林,这个时代的大都市更有韵味,妙芳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把上海当成了家乡,如今又觉得,巴黎也能让自己心安。
或者,无关城市,而是为人。
沉默半晌,明楼问:“什么时候走?这次,要去哪里?”
“明早,”妙芳语气犀利而坚定,“华中告急,当扼守武汉。”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会再见。”明楼叹了口气。
妙芳嬉笑着说:“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待你回国履命,也许我已与万万无名忠魂一起血染长江,徒留壮歌。
明楼用力搂住她的腰,往前一收,两人胸膛紧靠,四目相对。
“不许胡说!”他恶狠狠地说,“你要活着!好好活着!这时局世道,死还不容易吗?活着才难!”
妙芳在这双眼里看到了担忧,伤心,震怒和无比的认真,他是真的担心,不由笑了:“知道了,我尽力。”看明楼又要发怒,她连忙改口,“好了好了,一定,我一定!”
看着眼前的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妙芳心里一动,踮脚亲了上去。
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偷袭,没想到明楼突然搂紧了她低头深吻,唇齿厮磨,攻城掠地,许久两人才松开彼此,气喘吁吁。
妙芳眼神迷蒙,伸手去解明楼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
明楼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
“怕什么,又不会怀孕。”妙芳自嘲地说。
明楼闻言一愣,瞪了她一眼,心却又痛又酸又软,他亲亲她的脸颊,一把将她抱起,向卧室走去。
什么无暇雪肤,都是放屁,妙芳的手脚有老茧,身上有伤痕。
她从不是养在深闺,囿于后宅,摘花弄草,只会争风吃醋的小女子——当然,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选择身披战火,行走在生死边缘,为国家大义而奋不顾身。
“有些是练武时留下的,有些是‘后羿’的军功章,”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移,在左肩上停住,便说,“这是35年,在东北和革命军一支小队一起活动时受的伤。”
明楼静静地看着她。
“在抚顺附近,小日本派了上百人来包抄我们,他们都死了,这一战,让我脱胎换骨,改变了我的一切,原来战争,是这么残酷,这么冰冷,这么血腥,我一气之下,去沈阳闹了一通,却发现更有做独行侠的潜质,后来就开始用‘后羿’这个名号。”妙芳笑得缥缈而又悲伤,“这次来法国,本来就是为了取这伤口里的子弹。”
明楼轻轻地吻了吻这个丑陋的痕迹。
“这是上次在哈尔滨炸完实验室想撤退的时候……”
“这是淞沪会战时我们想去吴淞港炸日本军舰的时候……”
……
美其名曰勋章,其实都是深刻入骨的伤痕,销蚀健康的体魄,消磨美丽的灵魂。
这些行动,有的冠了“后羿”之名,震惊全国,也有许多日军隐而不宣,国人无从知晓,而有的,注定会成为无人知道的无头公案。
明楼有些惊讶:“你都与我说?”
“我信你。”
“你后悔吗?”
悬崖边上,每一战都是孤身一人,生死攸关。
“不,我不悔。”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心里一震,明楼渐次吻下去,一直到小腹。
弹痕已与蜈蚣般的手术伤疤纠缠在一起,不能分离,他覆唇上去,轻轻舔吮。
明楼轻声呢喃:“妙芳……”
“嗯……”她忍不住轻轻呻·吟,觉得有什么变得热而难耐,“淼淼……叫我淼淼……”
“三水为淼?”明楼惊讶而好笑,“你明明……”不是个如水般柔顺的女子。
“缺什么补什么不行呀,”妙芳不服气地打断,“再说水滴成冰,也能坚如磐石,利若吴钩,有何不可。”
明楼轻笑着,扶住细腰,用力一挺,便听到长声媚泣,勾人心肠九转环回,谑笑:“还是水多些好。”
得嘤嘤中一白眼。
虽然痛过之后也得了乐趣,不过过程实在冗长磨人,待情·事了了,妙芳已是筋疲力尽。
两个人相拥相靠,喁喁而语。
“感觉你挺熟练的呀……”妙芳忽而说道,“难道和我那干侄女儿试过了?”
“干侄女”这三字实在是暧昧促狭,明楼气结:“混说什么呢!”
“若不是被开过苞……”话音刚落,妙芳就感觉到腰间的手臂一紧,让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继续讲,“便是看了不少有意思的书……”她一翻身,趴上明楼胸膛,眸光流转,手指轻点,“堂堂明大教授,到底是和汪家小姐有过一腿呢,还是看过市井禁·书呢?”
明楼一恼,反身压上,吮住红莓。
战火又起。
他们曾在夕阳中漫步在塞纳河畔,他们曾在明媚阳光下的公园草地野餐,他们也会在静夜里为书上的一段话一个故事争论,到最后忘了初衷,渐渐离题万里。
天亮之后,就是离别。
没有挽留,亦不能挽留。
不要问是战友,是知己,还是情人,不要想有思念,有重逢,还有相守,朝阳升起,又要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