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嗔,居同野心也软,轻声解释道:“魏昭辉不是不在家么,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这次当真是离家出走再不回来了。”沈吟忽的坏笑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要不打个赌?”居同野对他的套路只跟究底,哪里还会上当,头摇得如大风吹旌旗,就差呼呼作响。沈吟叹了口气道:“魏昭辉那么孝顺的人,怎么可能当真离家出走,吓唬吓唬他娘而已。所以每次都应该没走远,要么是躲在熟识的人家,要么是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暂住几天。你想想第一天他怎么会回来的那么快?因而我想,应该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免得老母亲独自在家出了事。”居同野得他只言片语的提醒恍然醒悟,他没沈吟想的多而通透,他脑袋里只有条蜿蜒小路,沈吟却是张密密实实的网,根根条条脉络分明。沈吟看在眼里,大跨步朝前走,洋洋得意春光满面,比当探花骑白马游街还要畅快,幸而他不是恋栈之人,离开朝堂愈久愈远,也想不明白当初为何满腔热情。居同野快步追上他。饭点已过,刚才那摊或凝不凝的血熏得人头昏脑涨,血腥味缭绕不绝,现下被清风一吹,方才鼻通脑清。过了饭点,他倒是一点都不饿,又怕沈吟饿,今日沈吟穿了件月色直裰,雪白交领,衬得人温润可爱,提声问道:“你饿不饿?回去烧饭还要些时候,不如找个馆子?”沈吟“嗯”了一声,找了家馆子吃麻食。结果刚坐下,便有人从门口跑过来,边跑边喊:“大人!居捕快!魏昭辉回来了!”沈吟对居同野昂着下巴,挑了挑眉梢,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回来那么早,可惜附近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吃完再去,只得和居同野往回走,路上买了锅盔,一个一个边吃边走。·回去时,魏昭辉伏在炕边哭得几乎昏厥,嚎啕之声直冲云霄。生死离别,钟大夫实在是见惯了,他也是为人父亲,到底于心不忍,还趁魏昭辉不察时好心施了几针也叫人早些平静下来。钟大夫想着这样方便沈大人问话,刻意讨好,实在是怕阎王发火。居同野吃了整个锅盔,吃的急,被噎得差点翻白眼,跑去水缸边拿起葫芦瓢,咕噜咕噜喝了半瓢凉水才缓过来,进了里屋方才发现,这次魏昭辉是独自回来的,据说每次他都同妻子一并回家。而且他的妻子容氏一直不敢单独在外,以免叫婆婆怀疑偷汉,那是有理也说不清的事。沈吟手里还捏着半个锅盔,不远不近地看着魏昭辉。又挨了片刻,等魏昭辉缓过劲,沈吟方才问他妻子怎么没一起回来。魏昭辉抽抽搭搭道:“我原本只是想吓唬我娘,一直躲在窑洞里。那窑洞是我爷爷曾经用过的,后来坍塌了一半,便不再用,所以不曾有人知道,又怕我娘独自在家有不便,便嘱咐巷尾一个玩的相好的兄弟,一旦有事就来告知,谁料还是出事了!我可怜的娘唉,是儿子不孝。”他说着,又哭泣起来悲伤欲绝,掀开炕上被褥一角,皮肉额头就要朝坚硬炕角撞去。得亏曾响眼疾手快伸长手臂垫上去,魏昭辉是下了必死决心,哎呦一声倒吸冷气,也救下魏昭辉,没有再见血。见人想寻死,居同野又惊又气,怒气冲冲道:“你死了!你炕上的娘亲怎么办!你的妻子谁来养活!你是家里顶梁的柱,怎就眼睁睁看着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的妻子呢,叫她来劝劝你,免得你一时又想不开。”沈吟眯着眼睛,是一副看好戏的悠哉模样,也问:“是啊,人呢。”魏昭辉瘫倒在地:“我怕她害怕,没敢叫她回来。家里有我一个就够了。”居同野更是怒不可遏:“有你一个就够了那你还寻死?”魏昭辉伏地而泣,懊悔道:“居捕快说的是,小的再也不敢想不开了,母亲遭遇歹人,我身为儿子定然得好好照顾。”第五十八章 百年榕树夜深人静,炕上的魏大娘依旧没有醒来。上一次钟大夫把脉,脉搏还是似有似无,事实上没有变坏,便是好转的征兆。魏昭辉睁开眼,眼眶红肿静看片刻,确保钟大夫和曾响都睡熟了,这才踮着脚尖悄悄推门离去。路上时而有几声犬吠,天上星月朦胧,乌云擅动忽聚忽散,照得地上人影也时明时暗。魏昭辉看不见自己影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鬼。他一面小心翼翼四处警惕,一面尽可能加快脚步,一路不断小跑,略有些虚胖的身子跑得气喘吁吁,间或停下来暂且喘气,抬头眺望目的地依稀尚远,仿佛追寻一个永远追不上的绮梦。老窑洞毁在魏昭辉他爷爷年轻时候,当时毁得不明不白,魏家也多了个不明不白祭奠窑洞旁榕树的传统。这件事只告男而不告女,连魏大娘也不知道,多年来香火旺盛一直不断。荒郊野岭,荡着呜呜咽咽的风声,两边似有食肉猛兽守株待兔,魏昭辉想起妻子警告他莫要在夜间独行,原以为不过是阻止他离开,好依偎相伴,现在想来是的确是关怀情切,他倒是误会了妻子好意。终于毫发无损地赶到目的地,刚才还繁茂的虫声已经杳然无音,半塌的窑洞边,残碎瓦砾边突兀地矗立一棵不高不壮的榕树。榕树上繁枝如无数只干枯鬼爪,叶却不甚繁茂,单人环抱粗的树干上被割了一圈拇指宽的树皮,露出茶白色本质,像个伤口。伤口上面缠着根铁链,地上牢牢嵌了个铁环,铁链另一头将榕树与铁环连接。这铁链竟是为了锁住这颗松树。榕树抖了抖枝丫,本就不多的树叶又簌簌落了一地,坑坑洼洼的树干上依稀有张人脸,口吐人言,是个男声,疲倦得似乎双唇都来不及翕张:“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吗?路上多危险,可有谁问难你。”魏昭辉似被蛊惑,迷恋地轻抚着树干上的脸:“容儿,我实在是不放心你独自在这里。”刚才还温声细语的榕树精,现在却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嚣张阴狠道:“你个杀千刀的负心汉!白眼狼!竟然将我剥皮锁在这里,我容小郎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他越说越愤懑,挣扎也越厉害,锁链勒着茶白身子渗出一波一波涟漪粘液,那是他的血。动一动浑身如针扎,他像是眼睁睁看着刀山火海拔舌地狱,惨烈异常,偏偏有意要将自己推入。容小郎修炼不长,好歹是正经修道,力气不小,几乎将地上铁环拔了出来。魏昭辉慌了,连连后退,眼角含泪,愁眉苦脸哽咽着劝道:“好好好,你别激动,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我这就走。”容小郎盯着魏昭辉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放下心来,也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冷声道:“出来吧,我都看见了。”午后问话时,居同野和沈吟便瞧着魏昭辉说话躲躲闪闪,寻死觅活过分夸张,欲盖弥彰痕迹明显。于是居同野和沈吟夤夜不睡,躲在魏家附近,果然看见魏昭辉偷偷摸摸溜出来,他二人正好跟上。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躲在树后的居同野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沈吟,他刚才还警告过自己,小心无用,因为早就被看见了。沈吟耸耸肩又努努嘴,毫不介意。居同野和沈吟走出来,一块几亩大小的空旷土地上,这颗榕树格外突兀。夜深凄迷,风吹糜烂,月光因妖精而阴鸷,仿佛这块不宽广的地上当真有恶灵徘徊不去。容小郎虽然顶着一张树皮的脸,依稀可见眉眼丰神俊逸,皮相温婉,是副顶好皮囊。“沈大人,又见面了。”容小郎道。居同野惊得合不拢嘴,看向沈吟:“你们认识!”沈吟以为他是吃醋,忙搓着手讨好道:“算不上认识,还记得咱们才见时,有颗老松树倒下砸了两户人家么。那树就是他推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居同野这才回想起来,想不到快一年前的事居然还有缘由。虽说世事无常,大多时候还是天理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容小郎看着这两人之间浓情蜜意,不无嫉妒,冷哼一声,恨不得将其中一人嚼碎吞入腹中,叫他们此生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挨永世寂寥,受日夜凄沧。他对着居同野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他没告诉你,那堵墙也是我推的。”这该死的榕树精,沈吟只得赔笑,笑出一口白牙,眼睛因笑容而眯起来如月上枝头,继续解释:“当时是怕你害怕嘛,又想着事也不大,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敢叫你知道这些,便没有理睬。”居同野摇摇头,想起那时候当沈吟是个冒充知县的小疯子,还胆大妄为想拿他换点银子打牙祭,时隔不长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悠悠长长,一颦一笑都习惯痴迷,好像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而他和沈吟也认识了许多年。容小郎看着二人之间情愫成窠,现在的沈吟和居同野看似神仙眷侣不受风侵尘扰,只叹热恋情深。非卿不可也抵不过无情棒槌鞭打鸳鸯,抵不过那些琐碎繁冗的日子如生铁淬火。生铁尚可锋芒,而万物淬火终不过一抔灰烬。原来魏昭辉娶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棵修炼百年的榕树精,他本是颗长在窑洞边的普通榕树,后来天意垂怜,某年盛夏时节雨水众多电闪雷鸣,恰有一道闪电击中窑洞。当时魏昭辉的爷爷尚且年轻,看见窑洞边的榕树独树一帜岿然不动,误以为是榕树成精,恼他成日在树边点燃明火熏烤,烟雾呛口,炙火难忍,担惊受怕恐累及后代,这才定下了祖辈男丁祭拜榕树的规矩。机缘巧合,受了百年延绵不断的香火,还真叫容小郎成了精。容小郎果然是得天垂青,天生腰细而柔,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眉眼间透着天地灵物般的精致可人,是个能叫女人伤心的模样。他天真烂漫,伴野兽虫鸟,如不食人间香火的仙女,也想到人世走一遭。后来轮到魏昭辉来祭拜,他小时候也乖巧,容小郎百无聊赖如获至宝,祥父慈母看着他长大成人再到成家。容小郎正直妙龄,一朵花开的年岁,难免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某日兴起化为人型扮做过客,与魏昭辉相见。当时魏昭辉第二任妻子正被母亲赶走,便对容小郎诉苦,这人忠孝仁义俱全,一来二去更是纠缠不清,渐渐谁也离不得谁。热恋之中的容小郎难免一时冲动,竟将自己就是他祭拜的那只榕树精一事诚实相告。没想到魏昭辉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倾心于他。容小郎为了能保日夜相守,又叫魏昭辉尽全孝道,便化作女子,魅惑了个媒婆凭空捏造身世,乘着大红轿子,敲锣打鼓抬入魏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面如银过分平静,任谁都想搅一搅。何况命运是虬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婚后生活没有这一人一妖想的简单,容小郎吸风饮露过着世外高人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双唇不饮落根茶。单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耗去了他许多精力,筋疲力尽之余,偏生还遇到个心歪婆婆,见他的第一眼就将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鞋底泥。容小郎整日苦苦延挨,人的一生脆弱短暂,于妖漫长的一生之中不过是划过天际的一尾流星,不是唯一,只是绝无仅有,更在当时非他不可。他想着如果魏大娘不在,他就能和魏昭辉继续恩爱,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够幸福美满。他本就因为看不起一户人家重男轻女而推到松树以求耳根清净,后来见沈吟怕他报复又不管不顾推倒墙壁。歹意已成事实,做过便是做过,容小郎已尝过报仇的快感,如品尝过人血的猛兽至此再接受不了其它投喂。昨夜容小郎趁魏昭辉睡下,独自潜回家,唤出利爪,一爪插进魏大娘心房,鲜血溅到脸上如水乳交融般激切,就要将一颗血淋淋心掏出来。谁成想魏昭辉一直跟在后面,正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发妻,魏昭辉哪个都舍不得,眼见亲娘已死无力挽回,只能尽力挽回妻子。魏昭辉把容小郎劝回窑洞,哄得他化为原型好不要叫人找到,只待事态过去、风声渐熄就接他回家。容小郎早在推到松树时便生了戾气,潜移默化,美好情爱没能助他退尽恣睢戾气,反倒愈发严重,是以再度犯下人命案。他满手鲜血蒙昧心志,坚定不移荡然无存,几乎又要发疯作恶,甚至对魏昭辉动起手来。他虽为妖,多年化人,也有了人的性子,唯有一点爱意缭绕心尖,终于悔悟,还教魏昭辉禁锢自己的办法。刚才容小郎故意赶魏昭辉走,就是怕这两人收妖时被他看去,容小郎只想在恋人心中烙上最佳姿色。·沈吟见居同野的确不是在生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咳嗽一声,才对容小郎道:“你两番作为,本官都假装没看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是饶你一命,可你这脾气也忒大。”容小郎仰头看天,他看过无数日夜的绝色苍穹,曾经觉得大好美色都不如恋人一面,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无力道:“天理昭彰,我早已料到有今日之报。我已经被剥皮锁在这里没有反抗之力,你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求你别怪罪魏昭辉。”居同野也看着沈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个容小郎。沈吟放走过鬼,也对使幻术的人既往不咎,又常说妖魔之流比人类更善良。他是县官破案抓人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面是个妖怪,总不能将妖怪抓了上报朝廷。想着便觉得惶恐,看着沈吟越发觉得他笑中有那么几分怪异。一个认定自己心狠手辣,一个认为自己工于心计,沈吟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他还得压抑着本性,不能发作。第五十九章 天理循环沈吟道:“我既为官,就得按官府规矩行事。”居同野纳闷:“官府规矩?什么规矩?”沈吟貌似不经意道:“一般为官的遇到这种事,不会上报,为固民心,都是执火刑。这点就跟抓到奸夫淫妇浸猪笼一样。”前一句居同野没听说过,后一句就叫他怒了:“不成!”沈吟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总不能把他关牢里,这么高一颗榕树,把房顶拆了?”居同野看了容小郎一眼,又看了看沈吟,想起之前遇到的妖魔鬼怪奇人异士,好像沈吟也是能放则放。他们虽不为人,可七情六欲比人更深刻纯粹。居同野扭扭捏捏地拿脚滑着石子,滑来滑去,他是第一次在沈吟面前替人说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提议:“要不……放了他?魏大娘不是也没死吗,还需要有人能时刻照顾。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怨容小郎,人都有脾气的。”容小郎冷冷地笑着,驰骋满目夜色,风吹云化浪,怕是今后再也看不见了。原本暇州来了位有真才的知县叫大家不安,还以为他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没成想过去了那么久也没听他有何动作,连修为最高强的狗妖也忌惮避讳着他走,夹起尾巴做妖,只待他任期满调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小郎毫无感情道。